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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季琛道:“阿泽,我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理应比寻常人能看得开一些。你也不必太过忌讳……”他冲着叶云泽笑了笑:“反正,无论到哪里,我们总是要一起的。”
上天下地都一样,他们谁也不离开谁。
叶云泽想起了正在修建中的帝王陵和将军墓,静默片刻,反握住季琛的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一瞬间,叶云泽想起了他一直以来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却没有告诉任何人的一件事。
等到这次回京,就是时候将这件事付诸实践了吧?
异族女子的歌舞果然别去风情,足以让看惯了京中歌舞的叶云泽与季琛耳目一新。
可惜这两人,一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一直在关注着爱人的反应,倒是白白辜负了这场歌舞。
演出完毕后,叶云泽方才如大梦初醒,一抬头,却发现季琛不知去了哪里,顿时蹙起了眉,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
只是这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他一时竟找不到季琛的踪影。
别是被人群冲散了吧?
就在叶云泽按捺不住,想要把暗卫找出来帮忙之际,一个熟悉的人影终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季琛兴冲冲地走到叶云泽面前,拉着他的手,将一件东西塞入了他的手中。
叶云泽摊开手中看了看,是一件小饰品,那小饰品是银制的,有四片花瓣,看着十分精致,上头的图案并不是大齐的风格,看着倒有几分像是异域的东西。
下一刻,季琛的话就证实了叶云泽的猜想:“这是她们族赠予爱人的护身符,里面蕴含着她们对爱人美好的祝愿。每次她们来这里表演的时候,都会带一定量的护身符,赠予打赏大方的客人们。从前我刚看到这样东西的时候,就想着,总有一日,我也要给我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弄一块儿来戴戴。”
叶云泽看着那件饰品,心中暖融融的,不管信不信这些,这总是季琛对他的一番心意。
不过,他嘴上自是不会承认的,只道:“你何苦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去人堆里挤呢!又不是没有这个,我就不知道你的心意。”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给你。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送我这个,送我那个。我比不得你富有,能够送上的,也唯有一片真心了,不知你肯笑纳否?”
“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么?”
“但我想听你说。”季琛的眸子微微发亮,令人看着便不忍让他失望。
罢了,叶云泽想,不就是些许好听的话么?这人既然这么想听,说给他听,让他高兴高兴,又有什么关系?
叶云泽将自己脖颈上戴着的玉佩取下,将季琛送的那件饰品串上,而后挂回了脖子上:“既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就勉为其难地戴着吧。”说着,装作不经意地将自己的玉佩递给季琛:“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如今我戴着你给的东西,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挂这块玉佩了,就赏给你戴着吧。”
“好。”季琛温柔一笑,如获至宝的将那块玉佩收入怀中:“待我回京,派人打一条配得上这块玉佩的链条,就戴上。”
不是不可以挂在腰间,但他总觉得,叶云泽给的东西,他要时时刻刻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第27章
这一日,两人就像一对最为普通的恋人一样,去吃了这座小小的边城中据说最好吃、用料最足的馄饨,去逛了城中最为繁华热闹的街道。
边城的小巷,自然远不如京城繁华,但对于季琛和叶云泽来说,却也别有一番意趣。
在京城中时,他们总是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一言一行都要经过慎重的思考,哪里比得上如今这般放松?
季琛看了眼走在自己身边的叶云泽,唇畔绽放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借着宽大袖口的掩护,握住了叶云泽的手。叶云泽干燥的大手中有着薄薄的茧子,摸上去,让人感觉十分温暖,十分安心。
有叶云泽在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季琛也会觉得十分高兴,像是喝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季琛从不求什么轰轰烈烈,只求日后的无数个岁月,能够向此刻一般,牵着叶云泽的手,平平淡淡的走过。
“卖糖葫芦咧!新鲜又好吃的糖葫芦咧!一文钱一串,两文钱三串!”
巷子中,总忙活的总是那些小贩们。有了他们的吆喝声,小巷也越发显得热闹鲜活了起来。
季琛冲着叶云泽做了个鬼脸,露出几分少年时期的叛逆和调皮来:“想不想试试这些民间吃食?这里可没有那些管天管地的老头子,咱们今儿个也体验一把寻常老百姓的乐趣吧!”
叶云泽对吃食之事一向不太关注,见季琛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不多时,季琛和叶云泽的手上就拿了各式各样的吃食。
季琛可不管那么多,当下就美滋滋的吃了起来,直吃得两边儿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叶云泽终究是世家大族教育出来的,人前注重仪表已成为一种本能,因此,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这些吃食,犯了难。
季琛看着叶云泽那犹豫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把手中的糖葫芦往叶云泽跟前一递,叶云泽犹犹豫豫地咬住,不料一小块糖被咬碎,他一时没有叼住,竟从他嘴边滚落了下来。
季琛腾出一只手来,往叶云泽下巴处糖渣子滚过的地方擦了擦,见叶云泽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顿时笑得更厉害了。他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他家阿泽这么可爱呢!
叶云泽又岂能不知道季琛是在看自己笑话?当下狠狠瞪了季琛一眼,泄愤似的嚼着口中的那颗糖葫芦,这么一会儿工夫,足以让果子外头包裹的糖全部融化在口中,于是,叶云泽一口咬下去,险些没酸掉牙。
看着叶云泽龇牙咧嘴的样子,季琛笑得越发欢实了。
叶云泽手上拿满了东西,暂且没空找他麻烦,但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给季琛记着呢。这人是怎么欺负他的,日后他定要尽数讨回来!
叶云泽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肉串,趁着季琛东张西望的时候,他飞快的将肉串抹向了季琛的脸,想要给季琛来一下子。可谁知道,季琛脑袋后面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不仅准确的在叶云泽伸手过来的时候回过头来叼住了那串肉,还砸吧砸吧嘴,一副吃得镚儿香的样子:“阿泽你真体贴,再来一口呗!刚刚那口肉一下子就吃下去了,我还没尝出个味儿来呢!”
那欠揍的样子,看得叶云泽直想抽他!
这个时候的季琛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察言观色,什么叫做见好就收。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道:“还是阿泽你喂的肉好吃,我自己吃怎么就没有那种感觉呢!阿泽……”
“闭嘴!”叶云泽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粗暴地那根串着肉的棒子横着塞到了季琛的嘴边:“有吃的堵不住你的嘴!”
在干掉了手中的小吃后,季琛又拉着去看人扎花灯。
一场大战才刚刚过去,许多人都来这里买了花灯放进河里,以求阖家平安。
季琛见那花灯扎得精致,也想买一个跟叶云泽一起放,谁知道,扎花灯的那人一抬头,认出了他,怎么也不肯要他的钱。
用那个人的话说,季琛替他们赶跑了夷族人,又一次的保护了他们,是他们的大恩人,能够为季琛做些什么,他也很高兴。季琛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坚持,拿了扎花灯的人递给他的扎得最精致的那只花灯,拉着叶云泽的手,来到河边。
傍晚的风带来些微的凉意,拂去了白日中的浮躁和喧嚣。
季琛与叶云泽站在粼粼的水边,心思澄净无比。
“只望日后,每日如今日这般安好。”
季琛说完这句话,弯下腰,将那花灯轻轻地推入了河中。
叶云泽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坚定地道:“会的,你今日许的愿望,来日必定会实现,朕向你保证。”
最后,季琛与叶云泽登上了边城的城楼,看着城外的沙尘滚滚,只觉得整片视野都变得辽阔了。个人的悲欢离合,在这场景面前,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看,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守护的边境线。边境线以西,有夷族,有大月国,还有很多很多的边境小国。有的小国美丽富饶,与世无争,也有的国家像蛮族人的国度一样,贪婪成性……”季琛细细的向叶云泽讲述着。
叶云泽凝眸道:“这就是,你一直在守护的地方?”
“不,不是我。”季琛摇了摇头,纠正叶云泽:“是我们一直守护的地方。”
一种责任感与使命感自叶云泽的心底油然而生。
从前,他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座城池的存在,也不是不知道,大齐的每一寸领土,都是她必须守护的。但那个时候,边城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代号罢了,自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直击他的内心。
而此时,看着这样的情景,叶云泽只觉得内心有一腔抱负要抒发,有一腔热血要挥洒,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季琛就已经先一步的将他的心声说出了口。
“只愿边城在日后的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中不再有战火,我大齐能够与那些富饶的国家互通有无。”
这一次,叶云泽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季琛的手,以表明他的决心。
过去充满血色的道路中,他们并肩行来,往后的漫长道路,他们还需继续并肩走下去。
第28章
季琛离开这一日,边城的百姓们都争相来送,有些百姓甚至流着热泪,盼季琛不要走。
对于这些百姓而言,季琛不仅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更是他们的保护神,一次又一次的从夷族人的铁骑下保护了他们,无论谁,都不会比季琛更可靠了。
可惜,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别说季琛本人没有留在边关的意愿,就算他有,叶云泽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季琛的马车在城中被人潮拦了一次又一次,才终于在傍晚时分离开了这座给他和叶云泽带来许多欢乐回忆的边境小城。
车马辘辘,载着季琛与叶云泽驶向京城。
季琛和叶云泽所乘坐的这辆马车外表毫不起眼,内里却是宽敞又舒适,铺着绒绒的垫子,车中摆着一只小几,上面摆放着精致可口的食物。车内垂下的四条丝绦,每条丝绦上都挂着一颗夜明珠。哪怕是在晚间,车内也不会显得昏暗。
这还不是最难得的。
边城的路并不好走,但季琛与叶云泽坐在这辆车上,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打造出这样一辆马车,想来也花费了叶云泽不少功夫。季琛心知叶云泽素日里不是骄奢之人,特特捣鼓出这样一辆马车,想来也是怕路途过于颠簸,于自己的伤势不利。这人总是这样,自己用的东西,随随便便对付过去就行,可给他用的东西,却每每力求尽善尽美。
这样一个人,让他如何能够不爱?
季琛虽对叶云泽的心意十分受用,可该劝的还是得劝:“你日后万万不可再这样了,若是传了出去,旁人指不定以为你有多铺张浪费呢。”明明叶云泽不是这样的性子,若是让他平白单了这恶名,可不委屈?
叶云泽听了,却是毫不在意的一撇嘴:“谁爱说谁说去!我是皇帝,难道还坐不得一辆好马车么?”
季琛摇了摇头:“你在百姓和大臣们中间的口碑向来极好,犯不着为了这些……”
“若是为了那些个虚名而弄得自己不快活,那我才是真正傻呢。横竖我没有劳民伤财,就是再怎么奢侈,也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叶云泽握住了季琛的手,捏了一下:“从前我不讲究,那是因为只我一个人。如今,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要顾惜自己,也顾惜我的家眷。”
他这话说得暧昧,季琛抽回手,瞪了他一眼:“谁是你的家眷?越来越没个正经样儿!”
这回,倒是轮到叶云泽死皮赖脸了:“不就是你吗?怎么,季大将军骗走了我的身心就打算赖账了不成?”
季琛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嘴贫。”说着,从小几上瓷盘取了一块点心,塞到了叶云泽的口中:“且找些东西来把你的嘴给堵上吧!”
叶云泽假意叹道:“哎,为夫如今真是夫纲不振啊,竟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了!”
季琛笑了笑,并不接话。反正他俩,谁是夫谁是妻,原也不在口头上。既然叶云泽床笫之间吃了些亏,让他嘴上找补几句,也没什么。
不想,叶云泽光嘴上说说犹不满足,竟就着吃点心的姿势,在季琛的指尖轻舔了一下,惹来季琛一阵瞪视。
叶云泽无辜地回望过去,看起来就像一只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被主人惩罚的狗狗一般。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响,最终都撑不住笑了。
“你呀……”季琛摇了摇头,对于叶云泽帅赖皮的功夫佩服至极。
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夜晚,车马终于行到了京城脚下。
距离京城越来越近,季琛与叶云泽渐渐也没了在边城时那种闲适的心情。
季琛犹豫了下,叶云泽一偏头,恰好看到了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温和地道:“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准备把太后怎么样?”
他先前派人送去京城的急件,叶云泽必是收到了,否则,也不至于匆匆忙忙就带着太医赶赴边城。
可是,叶云泽会怎么处置太后,季琛并不清楚。
实话说,季琛并不希望徐太后好过。从徐太后在朝中散步不利于自己的流言,到在军中安插内应,逼反自己的兄弟,再到叶云泽病重紧紧相逼……哪怕季琛从前对太后有些情谊,也在这么些年的磋磨中消磨殆尽了。
这次,徐太后为了一己之私放纵甚至某种程度上推动这场战争,再一次的触碰到了叶云泽的底线。如果徐太后不是太后,不是叶云泽的亲娘,他会立刻让她去死。
可是,想也知道,叶云泽是不能背负-弑-母的罪名的,哪怕徐太后错得再怎么离谱,她的生死,也不能由叶云泽这个做儿子的来决定。因此,怎么处置徐太后,就成了一件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