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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官如释重负,向杜运谦和汤臣鞠了一躬,道:“两位贵客,如果押围骰,这个数额超出我的权限范围,需要换成我们的经理来开盅。”
汤臣之所以会看出荷官换了骰子,并不是他眼神多么好,而是因为他看得出金属性的五行之气,现在骰盅里放着的三颗骰子,中心位置有耀眼的金光发出,明显是包了金属的芯子,与先前的三个骰子不一样了。
骰子里包金属芯,明显是荷官要出千。
别的不敢说,只要是金属有关的东西,都无法脱离望月宗主的掌控,汤臣笃定杜运谦不会输,可是他也不想让杜运谦赢,毕竟只要长颗脑袋就明白,如果真的从赌场里一次性带走这么多钱,赌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因而当他看到荷官提出异议,心中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巴不得赌局就此取消。
然而在那位荷官离开之后,很快又有另外一人进来。
这人长着一双似笑非笑的吊梢眼,年纪不大,面色苍白,看上去像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但是他身上有种很强的气场,这感觉让汤臣觉得熟悉,好像和望月宗主身上的气质很相似。
“鄙姓梁,可以叫我梁若,有幸识得两位贵客,招待不周,还望包涵。”梁若伸出手,先是和汤臣握了一下。
即便汤臣的身体现在正被望月宗主掌控,体感敏锐度下降,但他还是能感受到梁若手上冰冷的温度,那简直不像是活人的手。
“幸会。”望月宗主道。
梁若与望月宗主对视了一瞬,那浅灰色的眼珠子和他的手一样,给人冰冷的寒意。他终于松开手,又去和杜运谦握手,态度却明显敷衍了很多。
“杜先生是押了全骰对吧?那么,我们就此开盅吧?”梁若伸手示意。
“好,梁先生请。”望月宗主也退后一步,汤臣还从来没见过宗主对谁如此客气过。
梁若的手覆上骰盅的瞬间,杜运谦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买定离手,开。”梁若轻声道,随之将骰盅一掀。
三颗骰子显出不同的数字,分别是一点,两点,三点。
梁若唇角勾起,看向杜运谦,“杜先生,你输了。”
杜运谦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三颗骰子,然后两眼一翻,就地晕死过去了。
第50章无梁殿14
望月宗主将昏过去的杜运谦塞进车里,驶向机场,梁若带着一行酒店工作人员在赌场大门口,一直目送着汽车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嗯,已经交过手了。什么望月宗主,也不过如此。”梁若语气轻蔑,“不需要刻意回避,这次如果再挡路,直接出手便是。”
汤臣很为杜运谦担心,问望月宗主:“宗主,杜运谦真的要还清望门赌场十五个亿的赌债?”
望月宗主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输了钱,自然是要还的。”
“可是最后那一局,我原本以为宗主一定会帮杜运谦赢的。”
望月宗主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拿出手机预订回南城的机票,心不在焉道:“我是打算让他赢啊,奈何技不如人,碰到了高手。”
汤臣总觉得望月宗主语气轻松得不像是被高手摆了一道,狐疑地问:“宗主是说那个叫梁若的人?”
望月宗主:“对啊。”
汤臣:“他是阵法师吗?连宗主也打不过他?”
望月宗主唇角微勾,“是很厉害的阵法师,连我也打不过。”
杜运谦在机场被弄醒,一言不发地过了安检,直到登上飞机,神情还是呆滞的,那一身红衣服也没能让他的脸色看上去多几分血色。
“汤臣,我该怎么办?”航程过半,杜运谦在空乘送餐时忽然捂住了脸,浑身发抖。
汤臣看着失魂落魄的杜运谦,心中很愧疚,觉得杜运谦之所以会背上这么多赌债,和他有很大关系。如果不是他认识自己,如果不是遇到了望月宗主,他根本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愿赌就要服输,我当初并没有承诺过一定会帮他赚钱。”望月宗主听到了汤臣的内心想法,语气漠然,“他自己赌输在先,想要捞回本,就要承担得起捞不回来的后果。”
“可是如果不是宗主,他也不会再输这么多钱。”汤臣到现在才回过味来,感觉望月宗主这前后的行为,和给人做局的赌场没有区别,先是放纵赌客赢钱,到了最后一把押大,直接将人推进火坑。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设套啊!
望月宗主冷笑:“现在倒是怨怪起我了?怎么当初没有拦阻?不也是想要帮这姓杜的翻盘?”
汤臣觉得望月宗主阴晴不定的疯狗病又要犯了,只能闭嘴不说话。
望月宗主见他沉默,心中暗火顿时变为明火,蹭蹭蹭快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嘲讽,“也不怪乎你担心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终究是不一样,不是还亲过人家么。”
汤臣搜肠刮肚,把自己从穿开裆裤有记忆开始一直到上学的事全都过了一遍,根本就不记得有从杜运谦嘴里抢糖这么一档子事,估摸十成是这人胡扯,他原本就觉得尴尬,偏偏望月宗主没事就喜欢拉出来说道,心中更是恼怒,终于忍不住回嘴道:“我就是担心他,就是喜欢他,就是亲了他!这和宗主有什么关系?”
望月宗主这回终于不出声了。
下了飞机回到剧组,天依然是黑的,他们这一次是漏液而出,漏液而归,倒也不算翘班翘得明目张胆。送杜运谦回了房间,汤臣回到自己的住处,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从床上爬起来,突然想到什么,想找自己的银行卡,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你在找什么?”望月宗主问。
汤臣不理会望月宗主。
望月宗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汤臣不和他说话,“如果是在找那张黄法师给的银行卡,就不要找了。”
汤臣动作停了下来。
望月宗主:“忘了吗?已经给叶医生了。”
汤臣:“……”
汤臣凌乱了,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望月宗主当初发狂犬病对叶医生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最后就是将一张银行卡潇洒地塞在叶医生口袋里。
那里面有两百多万啊两百多万!其中还有他拍《静悄悄》的片酬!
望月宗主明显感觉到汤臣的情绪比之前更坏了,替自己找补道:“叶医生帮你修了琴,这点打赏总是要有的。”
汤臣彻底不想再理会望月宗主了,一肚子闷气地去睡觉。
望月宗主等汤臣睡熟了,才又默默从床上起来,先是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那张属于汤臣的脸,望月宗主呆呆地看了许久,眼神有片刻的迷茫,然而很快那黑眸中的感情就被别的东西压了下去,重新变得冷漠克制。
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望月宗主的目光落在床头,那上面摆放着一瓶彩虹糖。他还记得汤臣背着陆好佳和秦楠偷偷摸摸将这糖买回来时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宗主,这里买不到甜品,你如果馋了就先吃点这个糖吧,我回去给你烤纸杯蛋糕。”
望月宗主重新将目光从彩虹糖上收回,走出了房间,当整个身影隐藏在黑暗中,他轻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也没什么。”
离开酒店后,望月宗主直接去了英武陵。
无梁殿门前的那一条石砖小路,在月色清辉的映照下,像是一条幽幽的冥界之路。
望月宗主站在小路边,负手看着那安静矗立在夜幕下的无梁殿,在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声音显得很凌乱,听上去不只是一个人,中间还夹杂着男人的闷哼声。
望月宗主眉毛微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小路旁的树丛摇晃起来,很快现出了脚步声的主人。
那是三个男人,其中两人拖拽着另一个,被拖的那个人样子很奇怪,身上并没有捆缚什么东西,可是却好像被人五花大绑,双臂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反剪在身后。他的嘴也没被人封上,可是嘴唇却张不开,像是被人用胶水活生生黏住了。
“梁先生说他今晚在望门一口气输了十五个亿,气运已尽,可以动手了。”
“不是说至少还要一两年呢么,这小子怎么搞的,一晚上就输了这么多,真是自己想快点死。”
“谁知道,反正咱们不用再辛苦盯梢了,今晚宰了他,就能拿到安魂木了吧?”
“废话不要多说,我们办完了事好交差。”
两人说着将第三个人拖上石砖路,那人不停挣扎,月光下被照亮了脸,正是杜运谦!
其中一个男人不知道在杜运谦嘴巴附近做了什么,杜运谦居然能重新开口说话了,他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大家公子的气派,吓得涕泗横流,不停向两人告饶:“两位大哥!赌场那边不是说了,给我一个月的筹钱时间!明明说好了的啊!”
然而那两人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杜运谦在说什么,其中一人从腰间摸出一把雪亮的短刀,向另一人抱怨:“真麻烦,非得虐杀才行,还要让他叫出声,吵得耳朵疼。”说完,男人持刀的手高举,狠狠向杜运谦腿上扎了下去。
杜运谦发出痛苦的惨叫,可是那声音明明听着很凄厉刺耳,却连附近的声控路灯都没能点亮,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他的声音一丝不落地笼罩起来,无法被外面听见。
这一刀扎到了杜运谦的大腿动脉,鲜红的血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石砖地面,填补了这条路上最后一点未曾沾染血腥的空白。
杜运谦挣扎着想要逃离,一点点向远离两个男人的方向爬,可是却显得那样无用,两个男人也不追,就那么看着他慢慢爬,甚至像是看到了什么趣事一样,粗野地笑出声,一边继续在杜运谦的身上补刀。
而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望月宗主,却无动于衷,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他的双眼只是盯着漆黑一片的无梁殿。
就在这时,望月宗主听到了一个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不敢置信。
“所以,宗主其实早就知道,杜运谦今晚会遇害?甚至是宗主有意让他输光了气运,让他的死期提前?为什么?”
望月宗主淡然的表情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不知道自己明明想办法让汤臣陷入了沉睡,汤臣却依然醒了过来。
他醒了多久?他都听到了什么?
也是在这同一时间,石砖小路尽头的无梁殿内,竟是突然亮了起来。
两个正在向杜运谦施虐的男人也被亮光吸引,都住了手,而杜运谦已经因为疼痛失去了意识。
“安魂木!是安魂木!”两人齐声惊呼,眼中均显出贪婪。
安魂木,为安天下亡魂而生,遇横死枉死之血,遇不甘不忿之怨,方可显出真身。
望月宗主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第二件东西,可是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因为他听见汤臣在两人共有的精神世界里说道:“原来宗主就是为了这个,才会看着杜运谦走上死路。”
他的语气是那样震惊,也充满了失望,仿佛细小的刀子,一点点割着他那并不存在的心脏。
那两个男人此时已经向着无梁殿奔去,望月宗主目光沉郁地盯着他们,不紧不慢步出了阴影,最后只是面无表情对汤臣道:“你到今天才发现吗?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第51章无梁殿15
劫持杜运谦的两人冲到无梁殿大门前,其中一人手轻轻一拂,便让大门上的锁开落。
无梁殿正门缓缓向两旁打开,显出满室金光,整座宫殿都像是沐浴在金辉之中,从房顶的屋檐,到地面的木质地板,连同那供奉的数百个抗日烈士牌位。
两人痴迷地看了一会儿,却又突然想到什么,面面相觑起来。
“不对啊,不是说安魂木只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木雕么,这怎么整座宫殿都在发光?”
“是不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死?”一个人指了指后面躺在地上的杜运谦。
“没错,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安魂木安魂木嘛,没有枉死之魂,又哪来的安魂?”持匕首的男人重新走到杜运谦身旁,抬手就要划向他的咽喉,谁知匕首却忽然脱手而出,向旁飞出去。
石砖路上走来一个年轻人,脚步无声无息,举止近乎优雅。
“什么人!”两人喝问。
“不想死的话就让开,不要挡路。”年轻人声音不大,却给人以压迫感。
“我看是你找死!”两人中的一个冷笑,并指为诀,在身前快速划了两下,只见一个车轮状的光纹图案出现于半空中,那搅动着的光纹好像绞肉刀,携带着凌厉之势向年轻人推去。
不需要继续往下看也能预料到,当那东西触碰到年轻人的身体后,会发生怎样的惨剧。
汤臣被那阵法师施展的阵术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几乎能感觉到光刃割在面颊上的刺痛,可是望月宗主操控着他的身体,居然不躲不闪,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闭上眼睛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