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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初怀公主_分卷阅读_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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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没有留意的异状汇聚到了一起,夏侯昭的心情渐渐紧张了起来。她忍不住仔细打量她的姑母,乐阳公主。

    乐阳公主是先帝高宗唯一在世的女儿,年约三旬,气质高贵,笑起来美目流盼,仿佛将整座永延宫照亮了。

    她先向座上的皇帝皇后行了礼,笑语盈盈地向皇后致谢:“昨日刚刚回府,就看到月姑姑送来的牡丹,听泰容说,送来之时花团锦簇,美不胜收。今年皇嫂想必十分高兴。”

    皇后素爱牡丹,在天枢宫中种了许多牡丹,这些年还培育了不少名贵品种。每到春天牡丹盛开之时,都会送几盆给皇族内眷玩赏。乐阳公主三月就启程去了九边探望驸马,皇后也照例选了几盆上品,送到了公主府。

    “新进的宫女中颇有几名擅长养花的,所以今年天外红、云红和紫龙杯都开得极好。”

    乐阳公主笑道:“哦,那可好。我路过河东的时候,寻到了两盆牡丹,料想皇嫂应该喜欢,但是又怕让皇嫂费心。如今既有得用的人,我就放心了。”她拍拍手,就有两对侍女从外缓步走了进来,每对侍女都抬着一盆鲜花,行到帝后御座之下,放下花盆,方行礼退了出去。

    能让乐阳公主带进宫中送给皇后的花,必然不是凡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盆牡丹上。

    时近六月,宫中的牡丹都谢了。这两盆花却依然开得烂漫,被永延宫中的灯烛一照,娇嫩的白色花瓣仿佛都透出了光来,如玉般无瑕。

    帝后看得更清楚,每一个白色花瓣的边缘微微泛绿,似乎有一双巧手特地给花瓣镶了一道边。皇后惊喜地问:“这……这可是‘玉带’?”

    乐阳公主微微颔首,道:“正是皇嫂最喜欢的‘玉带’。”

    玉带牡丹虽然稀少,但却非绝品。今上还是秦王之时,府邸内本来有数株玉带牡丹,花开之时,如雪如云,美不胜收,与花圃之畔的松树交相辉映。每有风来,花落如雪,松落如雨,时人赞为“花雪松雨”,乃帝京春天最负盛名的景色之一。神焘二十六年,今上被封太子,举家迁入东宫。时值高宗皇帝病危,又赶着给乐阳公主与驸马沈明成婚,因高宗皇后被拘禁,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不得不打点精神,总揽大局。宫中事务繁多,等到她数月后想要将此花移入宫中时,却发现只余枯枝残叶了。

    故而此花对于皇上和皇后来说,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夏侯昭此时却有些恍惚,在她的记忆中,前世这两盆花,并非乐阳公主所进,而是夏侯明在游学时偶尔所得。难道因为她的重生,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乐阳公主已经施施然走向本次宴会的主人公沈德太妃。原本因为玉带牡丹而热烈起来的气氛,陡然一冷。

    就算是新进的宫人也都知道,乐阳公主和沈德太妃十分的不和。这不和由来已久。乐阳公主的母亲沈贵妃和沈德妃本为堂姐妹,太宗皇帝为当时还是太子的高宗选妃,本属意以沈贵妃为良娣,不料被沈德妃之父阻挠,将自己的女儿推荐给了太宗。沈贵妃直到二十三岁,才入□□成为侧妃。谁知道高宗继位后,一直对沈贵妃念念不忘,神焘八年,高宗之兄秦王因病薨逝,高宗力排众议,将秦王侧妃迎入宫中,并授以贵妃之位,竟比沈德妃的位份更加尊贵。

    然而皇宫之中,事情又岂是如此简单。贵妃之位虽然尊贵,但自皇后而下,无人愿与其交好。沈贵妃虽有高宗皇帝爱护,但在宫中毫无根基,又有皇后在上,不免如履薄冰。而育有一名皇子的沈德妃,盘踞宫中多年,稍稍为难一下她,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沈贵妃入宫两年后,诞下女儿。高宗皇帝十分高兴,命名为“沅”,又敕封为乐阳公主,似乎风光无限。但乐阳公主渐渐长大,发现宫中的小孩,无人愿意与之玩耍。当她走在天枢宫中的时候,路边行礼的那些宫人总是用眼角偷偷窥探,当她走过之后,便窃窃私语,还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因而乐阳公主的童年,算不上十分幸福。

    随着乐阳公主的脚步越来越接近沈德太妃,坐在永延宫中的众人的心也不免高高提了起来。皇后朝着月姑姑看去,见她点头,知道诸事妥帖,出不了差池,才放下心来。

    乐阳公主依旧是笑语吟吟的模样,流水般的裙裾拂过地面,行动之间,姿态娴雅。她站在沈德太妃的案几前,盈盈下拜,道:“乐阳恭贺太妃寿辰,愿太妃诸事如意,年华永驻。”

    沈德太妃年约五旬,虽然穿着深色的衣裙,看上去仍然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许多,一笑之间,容光明艳:“多谢公主。公主刚从九边归来,就来为哀家祝寿,着实辛苦了。”

    乐阳公主招来宫人,取过一杯酒,道:“这却是晚辈们应该做的的事情。何况见到您,便如同见到了我母妃。如果我母妃还健在,大约也如太妃一般,在宫中安享天年。”言毕,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沈贵妃和沈德太妃本是堂姐妹,样貌确实有几分相似。在永延宫煌煌的灯光下,沈德太妃和乐阳公主看上去竟仿佛是一对亲生母女,一坐一立,含笑相对,只是眼中的杀机,连夜色也遮盖不住。

    第11章箜篌

    沈德太妃神色安然,仿佛只是收到了来自晚辈的一个普通祝福:“哀家在宫中,有皇后照料,诸事妥帖,无需为哀家操心,”又道,“虽然天气回暖,到底贪杯易醉,公主少喝一些,莫着凉。”她语气和婉,好似根本不知道乐阳公主话中的机锋,在旁观者的眼中,不免赞一句沈德太妃沉稳,到底是叱咤宫中多年的人物。

    乐阳公主笑道:“太妃还当乐阳如初怀一般的年纪。”

    莫名被提及的夏侯昭连忙低下来头来,心中却在思量,神色这般平和的沈德太妃,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还是根本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呢?

    乐阳公主仍是朝着沈德太妃道:“乐阳此次从九边归来,也给太妃带了礼物。虽然简薄,也是乐阳的心意,还望太妃不要推辞。”

    大家不知道乐阳公主卖得什么关子。正在众人疑惑间,先前入殿送花的两个宫女又抬着一架乐器走了进来,长约两尺,十四弦,却是一架凤首箜篌。

    箜篌相传源自西域,胡族甚爱之,乐者抱于怀中演奏,乐声悠扬,因受汉灵帝喜爱而广为流传。汉亡百年后,又有人将其上部的曲木加长,并饰以龙凤,世人称为“凤首箜篌”。

    乐阳公主呈上的这架凤首箜篌,顶部却不是凤凰,而是雕作一种不知名的鸟类,红嘴红眼,煞是生动。底部又有金粉绘就的图腾纹样,细细看去,却是一朵朵盛开的西羌海娜花。与天枢宫乐师们所用的凤首箜篌殊为不同,颇有异族风趣。

    乐阳公主道:“还记得幼年曾听太妃在揽云台上弹奏箜篌,曲声悠扬,有鸿雁遥遥相和,实是雅事。”

    乐阳公主话音一落,席上众人的神色就丰富多彩了起来。大雁虽然因其坚贞的品行,常为文人歌颂,然而其鸣却十分刺耳。乐阳公主说沈德太妃的曲声与雁鸣相和,其中几分称赞,几分嘲笑,只能席上诸人各由心证了。

    沈贵妃待字闺中时,以善弹古琴闻名帝京,相传她与高宗皇帝,便是由琴结缘。沈德太妃不谙音律,成为良娣后,为了讨高宗欢心,也想学琴,然而古琴本为南朝乐器,会者甚少,沈德妃的兄长遍寻帝京,竟无人能及沈贵妃之技艺。

    沈德妃得高人指点,改习胡族自有的乐器凤首箜篌。等她随着高宗入主天枢宫,成为一宫之主的时候,技艺已经颇有所成,还得到过高宗的称赞。然而等到沈贵妃入宫,沈德妃的箜篌之音也只能弹给天枢宫中的花鸟鱼虫了。

    乐阳公主这样几番挑衅,纵是沈德妃再想粉饰太平,脸色也不由得难看起来。她放下杯子,微微笑道:“公主不仅容貌美丽,连聪慧机敏也是十成十地像了五妹妹,又亏得生在我大燕的帝王家。如今乐阳公主礼贤下士之名,盛传天下。皇上是有福之人,虽然兄弟都不成器,倒有个贤良的妹妹来辅助。”

    沈德太妃这话却是近于在今上与乐阳公主之间挑拨了。夏侯家本为鲜卑贵族,胡族风俗较为开放,女子也可以拥有自己的财产和奴隶。到了夏侯家建立大燕王朝后,王室的公主们也获得了在汉族王朝中不可能得到的权利,她们可不仅仅是皇宫中的金丝雀,既能参政议政,还能领军作战,在某些特殊的时刻,甚至可以成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

    沈德太妃这话摆明了向今上暗示乐阳公主的不臣之举。

    前世的事已经应验了沈德太妃的话,始光年间的乐阳公主虽然没有走到称帝那一步,但镇国公主府的权势,已经可以笼罩大半个大燕朝堂了。

    然而在前世饱尝失败的夏侯昭更加清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言语上的攻击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沈德太妃话说得再狠,也不过是深宫妇人的琐碎之语。夏侯昭的父亲,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话,就对乐阳公主开始防范。毕竟,在神焘末年,如果没有沈贵妃的帮助,他是无法登上帝位的。

    乐阳公主显然也很了解这一点,她微微一笑道:“外间这些琐事,由皇兄和我这些小辈来处理就好了。太妃只要在宫中弹弹琴,赏赏花,安享天年即可。乐阳此次出行偶得一西羌名匠所制的凤首箜篌,名曰‘有徊惶’,正好送予太妃赏玩。”

    既然方才已经说了狠话,沈德太妃也不再维持虚假的和气,道:“公主美意哀家心领了。只是近年来岁齿渐增,弹奏箜篌这样的雅事,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乐阳公主伸手划过箜篌的琴弦,随意拨出几个音符。即便是夏侯昭这样不懂乐器的人也能听出来,这把箜篌的确不是凡品,不光外表装饰华丽,音质也极好。

    她正要再次开口,却见宴席之中站起了一人,笑道:“姑母这架箜篌实非凡品,侄女技艺粗疏,也有一支小曲为太妃贺寿,不知可否借用姑母这架箜篌?”夏侯昭朝着沈德太妃行了一礼,起身后却是看着父亲。

    果然父亲已经笑着和母亲道:“我竟不知咱们女儿已经会弹箜篌了。”皇后也十分惊奇,她虽然知道月姑姑也选了一名掖庭的乐师隔日为夏侯昭上课,却没料到短短几日,夏侯昭已经能弹曲子了。她怕女儿莽撞,疑惑地问道:“你要弹什么曲子?”

    夏侯昭道:“不是什么知名的曲子,是西羌人的《春鸟》。愿借此曲,祝太妃和鸾雍雍,万福攸同。”

    皇后见她说得甚有条理,也点了点头。

    帝后都已然意动,乐阳公主亦不好阻拦,何况她也看出来,帝后多半也是为了缓和刚刚剑拨弩张的气氛,遂道:“能听到初怀的演奏,姑母有什么不乐意。”

    “多谢姑母。”夏侯昭挽裙坐下,将箜篌抱在怀里,指尖轻动,曲声便如流水般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