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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周家大姑娘周喜初,立在桌案前,正擦拭着手里的佩剑,突然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凌厉的眼神在转过头看到奶娘吴嬷嬷时,无声无息的消散在虚空里。吴嬷嬷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楠木盒子放下,上前两步嗔怪的拿掉周大姑娘手里的佩剑。
“芳姐儿,怎么又拿起这物事了?”
吴嬷嬷边放好佩剑边絮絮叨叨的劝着,“外老太爷来之前和您说的,您都忘记了。现在咱们要去的地方可容不得您镇日舞枪弄剑的,您现在不习惯,到时候回到本家就容易被人看出来。”
吴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长叹一口气,万般皆是命!
恨只恨夫人竟然一点儿也不体恤自己姑娘,到底没有养在跟前,那点子血脉亲情哪里比得上夫人怀里娇养着长大的六姑娘呢。
姑娘虽也是周家的嫡长女,但估计说起周家女儿,世人都是只知六姑娘而不知大姑娘的。夫人也真是个狠心的,除了年节使人送些东西,竟然再也没有只言片语过来。
看着小时候天真可爱的姑娘如今波澜不惊的如同方外之人,吴嬷嬷就觉得心疼的慌。
“这里面便是那天山雪莲,只姑娘可是想好了要送给顾家?”吴嬷嬷摸着匣子,犹疑得的看向自家姑娘。
这可本是要孝敬太夫人的!
看着周大姑娘默然的垂眸,和那股子淡然的清冷,吴嬷嬷只好敛了心思。
唉,吴嬷嬷心里暗叹一声,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走吧。”周喜初敛了双目,转身便走出了屋子。吴嬷嬷在后面小心的捧着楠木盒子,带着丫鬟婆子跟了出去。
路上,吴嬷嬷小声的说着自己打听到的:“这位是安乐侯府的三老爷国子监祭酒顾大人的夫人,出身柱国公府庄家,算起来还是你的表姨母。这次与庄氏同行的是他们的独女,最是疼宠不过的。听说是前阵子小姑娘落了水,要到江南来温养,若是不巧,估计以后还有的打交道呢!”毕竟江南就四大州,首尾相连,若是住上个三年五载的,肯定会有碰面难得时候。
周喜初面无波澜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一行人到了隔壁院子前,先禀明了身份后,便被得了消息过来的庄嫂子迎了进去。
进了内室,周大姑娘上前给庄氏见了礼,叫了声表姨母,便被庄氏扶了起来。看着眼前沉静的大姑娘,庄氏眼圈也有点泛红。
这么好的姑娘,冯表姐是怎么狠得下心的?
就是自己,若不是那日听了安嬷嬷的话,也不会......
把自己手腕上的青玉镯子套在周大姑娘手腕上,周喜初只望了一眼便知定是庄氏常戴着的,水头温养的极好。
“表姨母太过客气了,既是表姨母爱重的,芳姐儿不敢擅专!”
庄氏握住周大姑娘的手,“芳姐儿,莫要推辞了!不过是个玩意儿,表姨母既给了你,你就戴得!”
周喜初又郑重的谢过面前这个极和婉的美妇人,便把眼睛转向了立在边上的小女孩。
庄氏招手示意顾明珠上前,“珠珠儿,这是你周家大姐姐,你唤芳姐姐便是了!”
“芳姐姐。”顾明珠软糯的声音响起,周喜初猛地一回神,面上就带出了些绯红。
“顾妹妹。”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八宝赤金手钏,上面缀着几个精巧的铃铛,看着很是讨喜。
“这个且拿去玩吧。”
顾明珠看了眼庄氏,见庄氏笑着颔首,便上前接下,“谢谢芳姐姐。芳姐姐叫我珠珠儿便好了。”
周喜初看着眼前这个睁着大眼睛笑的一脸甜蜜的小姑娘,心里微动,父母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人儿便都是这个样子吗?
甜甜的,似要溢出密来。
“芳姐儿,这是要去哪里?”庄氏揣着明白装糊涂,饮了口茶水看向下首坐着的周喜初。
“回表姨母,甥女此行乃是要回本家。甥女祈福已满,日前接到父亲手书,让甥女归家,不成想竟偶遇表姨母。”
“那可真是巧了,我和你珠儿妹妹要去吴越沈家,既是同路,芳姐儿便和表姨母一起上路吧。”
庄氏其实也挺想不明白周家的,嫡长姑娘,祈福多年,归家竟然只得一个奶嬷嬷陪同,不说长辈,便是同辈中的兄弟好歹也要派上一个两个吧,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年的事,再是怎么怨怪,也不该归在大姑娘头上啊。
冯表姐,糊涂了。
翌日,雨散云收,一轮红日遥遥的从远方升起。天空露出了清透的湛蓝色。整个世界被水洗得焕然一新,枝头上水灵灵叶子显得格外的干净,间或几只调皮的鸟雀啾啾的追逐着,凭添了几分意趣。
昨儿晚上顾明珠喝了药后,又用了一盅安嬷嬷炖的益气血的汤水,之后便好好地睡了一觉,一大早起来便自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也不管丫鬟的劝阻,便欢快地跳下床,扑到窗前探头往外看。见着外面果然不再下雨,便高兴的紧了。
红绵拿着梳子过来给她梳头发,无奈地道:“姑娘,早上的风凉,您还是快点回去吧,让奴婢将窗关了。”
顾明珠虽是有点儿不舍,不过也确实感觉到有些凉意,只能乖巧地应了,坐在梳妆台前。
红绵便忙伺候顾明珠梳头洗漱,绛紫走过去将窗户掩上,然后又去拿了一会儿要穿的衣裳,准备伺候顾明珠穿上。正忙碌着时,却见安嬷嬷过来了。
“嬷嬷,早安,这么一大早的,可是去了我娘那里。”顾明珠坐在榻上,由着红绵为她洁面,朝安嬷嬷软软糯糯地说道。
安嬷嬷笑着回了声是,伸手接过红绵手里的巾帕,轻轻的绞干了,待不热了,便为她擦去脸上的水珠,力道不轻不重,让阿菀顾明珠觉的十分舒服。
“夫人使了庄嫂子来寻老奴,想是有事。见着姑娘还未醒,才便去了夫人处。老奴来时,夫人说了,让姑娘过去用膳,想是周姑娘也要过去。”
顾明珠到了庄氏处,不过片刻,周大姑娘便也过来了。一同用罢早膳,庄氏便带着周喜初,和顾明珠一起上了青帷马车,马车宽阔,再加上一个周大姑娘也并不显得拥挤。吴嬷嬷并庄嫂子坐了第二辆马车,只留了安嬷嬷和几个丫鬟在前面的车上伺候。
马车上,庄氏见到女儿掀着马车边脚往外面看,又看了眼正襟端坐的周大姑娘,忍不住笑着点她的鼻子,轻斥道:“这样顽皮成何体统?没丁点姑娘家的样子,小心让你芳姐姐人笑话。”
周喜初一笑,“珠儿妹妹这样很好,天真烂漫,哪里有表姨母说的那样没了体统。左右这官道上,也没甚车辆,表姨母万不必拘着珠儿妹妹才是!”
庄氏温和的一笑,又指着顾明珠说道:“你啊,若有你芳姐姐十之一二的稳重,我便知足了。”
顾明珠爱娇的一笑,歪倒在庄氏身上,“娘可是看了芳姐姐好,就嫌弃珠珠儿了?芳姐姐,你且赔我娘来。”说完便笑成一团。
周喜初有些僵硬的看着滚到她身边的顾明珠,想是嬉闹了一会,白嫩的小脸上泛着一层粉红,配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煞是招人疼,忍不住想伸手捏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