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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过后太阳越发毒辣,云卿卿怀着身孕,又不敢贪凉在屋里放太多的冰,每日在屋里蒸得要换几套衣服。
到了这个月份,孩子动得越来越多,她给许鹤宁回信就添了不少孩子的趣事。
能看到他顶起的鼓包,肚子饿时不安分,似乎是随了她性子云云。
许鹤宁每回收到信眼角眉梢都染满了笑意,会想象着她低头摸着肚子安抚孩子的样子,笑得跟个小毛孩子似的,总是露着白晃晃的牙。
刘灿和陈鱼只要一看他在傻笑,就知道是京城的信来了。
这日,许鹤宁又收到京城来的信,却不是云卿卿的,而是太子的。
太子写信与他,用的不是馆阁体,是他上回帮着皇帝批折子时见到的那个和自己相似的字迹。
他捏着信笺,平和的眉眼看不出情绪,就站在阳光下一字一字地细看。
太子信里写的问候的话居多,还有皇孙的一些小事情。
什么皇孙会爬了,会和人抢东西了。
“是太子那里有什么好消息不成?”
陈鱼抬头就见到义兄唇角微扬,在浅笑,好奇探头。
闻言的许鹤宁表情一僵,当即敛了所有神色,把信折起来放进袖子里道:“没有,太子就是假惺惺关切关切我们。”
“啧,他倒是表面功夫都做得好。”陈鱼一听,百无聊赖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杆“最近那几个大人也乖乖的,倭寇也乖乖的,这还打不打了。不打了别耽搁我们,我们好回京城去。”
刘灿拿着图纸过来,正好听到这话,笑道:“他们不打,我们打啊。义兄,图好了连夜赶的,但细致。”
许鹤宁当即接过,看那海图,手指点了个用朱砂特意标记的地方:“是我们上次经过的地方?”
“对,我们一到那附近他们跑得就没了身影,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小岛了。他们估计还让人做了伪装,所以我们从边上经过都没法出异样。”
“是个藏兵的好地方。”
陈鱼在刘灿说过后探头一看,咧着嘴笑。
兄弟三人相视一眼,许鹤宁搭着刘灿的背就往外走:“走走,我们找提督去商议进攻的事。”
笑容再奸诈不过。
如若没有云卿卿来信说端午遇到一个古怪的人,他断然还能再忍忍,现在没空忍,一切都得按照他的意思来。
他只需要给皇帝创造一个极佳的借口,彻底揭了浙江的底就完成任务了。
兄弟三人到主帐,浙江提督正和副将们不知商议什么,见他过来,大家都闭上了嘴。
许鹤宁当什么都不知道,笑吟吟把海图摊开在桌案上说:“我这儿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处,想当年一举震慑了倭寇,就是先攻下他们的占据岛屿,让他们断了补给的便利,才将他们逼退不敢轻易再犯。如今卷土重来,那我们就该再一击,让他们彻底怕了!”
提督一见那张海图脸色就先变得古怪,但在他的注视中,很快就笑开来:“肃远侯果然是这江海上的霸王,短短的日子里连倭寇老巢都摸到了!好,只要肃远侯有把握,我们就主动出兵!”
许鹤宁在他爽朗的笑声中亦挑着眼角笑。
但等到他们商议细节和确定出兵日期离开后,提督一张笑脸霎时变得阴狠。
他手下一名副将咬牙道:“提督,我们要怎么做,真的打过去吗?打过去了,后面的计划怎么实施?!”
“他想打就打,但是在那之前不能够让他保持这种冷静。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只等我们这边计划顺利,就是里应外合!皇宫那两位怎么都不会放过我们,许鹤宁手上的证据恐怕早就交了,不然他的爵位怎么来的?”
提督眼里都是狠厉。
“只是我们先让倭寇打了进来,他们不敢妄动,所以才让许鹤宁压阵。局势定了,就是我们的死期,我们不能死,那就只有”
森然的话说一半,在场的人心中都一凛。
是夜,平静了几日的倭寇突然再度来袭,直接偷袭了驻军少的一个海边村子。
许鹤宁一应赶过去,发现倭寇居然是出动了大的战船,远远的就已经轰了过来!
“操!这帮王八羔子是派了所有兵力出来吗?!”
陈鱼望着海面上乌泱泱一片,头皮发麻。
刘灿拿着千里镜眺望,眼珠子一转,在许鹤宁耳边说:“我们要的险境可以上演了,他们的船吃水太浅,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力,多半就是用来唬我们演个险胜!”
“看清楚了?”
许鹤宁舔了舔牙,眼眸内是海水折射的光。
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忽然就如同白昼,可那片白光是伴着轰隆隆的大炮声,惨叫被海风吹散,远在后边假意赶来支援的提督死死盯着那片亮光,等到人来报。
“大人,肃远侯的人被对方击沉了三艘,主船也受了损伤。肃远侯居然还让加速要直接撞过去,说要捉拿对方首领!”
“是个不要命的。”浙江提督闻言眯起了眼,旋即吩咐“全速前进支援。”
等他们赶到,那水寇估计也抓了他们安排的假首领了。
他们是心急想要至许鹤宁死地,但是急不来。
要等的时机不是现在,现在不过就是诱他冲锋陷阵的开始。人都是尝到甜头才会得意,一轮惨胜,不断能挑起许鹤宁的战意,还能让他被这所谓的敌方兵力迷惑。
等这场战后,许鹤宁必然相信对方兵力大折,要乘胜追击,进攻小岛时才是让许鹤宁死无葬身之地的时机!
而且是许鹤宁主战,他们能在皇帝跟前推得一干二净,更甚能把黑的说成白!
事情也正如浙江提督计划的那般,待他们冲进来,损了对方两艘兵船,许鹤宁已经一手提着长剑,一手领着那假首领的人头,立在对方的主船上。
四周都是士兵们的欢呼,咸味的海水夹着血的腥味,方才的杀机都悉数藏在了这深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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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远侯实在叫人敬佩!来!干了!”
回到大营内,浙江提督就让人上了热菜热饭,犒劳大家,还特意让上了酒要敬许鹤宁。
许鹤宁却是用手掌遮住了杯子,微笑道:“这酒,还是等明日出征归来再喝,提督觉得呢?”
浙江提督装出疑惑的样子,问:“肃远侯的意思是?”
“自然是趁机出击,今夜一战,士气正好,对方显然是出动了一半以上的船只,折损八成。我们此时不出击,何时出击!”
他下巴仰着,意气风发。
浙江提督心头一喜,面上还得显出犹豫的样子,然后一咬牙:“好!全由肃远侯做主指挥!”
七分的戏做足了十分。
两人都暗藏心机,相视一笑。
从大帐出来,许鹤宁转动了下手腕,漫步在夜色下。
岸边的海浪声不时响起,潮涌潮退,是让人感到宁静的节奏。
刘灿和陈鱼都在他营帐里等他,他站在夜幕中片刻,稳步向前走去。
次日天未亮,号角声起,战船扬帆出海。
许鹤宁站在船头,一手搭在剑柄上,身边是刘灿和陈鱼。
刘灿望着远方那轮冒出半头的太阳,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义兄放心,士兵已经重新整过队,不会叫无辜的人送命。”
这就是个陷阱,他们所谓的兵其实早就暗中受了命令,他们只有到了那个地方,恐怕就是孤掌难鸣。
既然是死局,他自然不会让不知情的一些士兵再跟着他们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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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捷报!肃远侯三日前夜里一战,大败倭寇,损了他们近半数的战船。”
这日早朝,许鹤宁那一夜的捷报终于送到京城,明昭帝闻言大喜,让人快递上来折子。
许鹤宁那出于自己一系的字迹苍劲,让他看着就止不住笑出声。
“好!”明昭帝合上折子,扬声喊了个好字,是少有的高兴。
他还在担心浙江那里要出变故,那是龙潭虎穴,他心里清楚,如今能损敌方过半的战斗力,说明事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百官们纷纷拱手贺喜,在一片热闹的道喜声中,太子却沉着眼不知思索什么。
这真是好事吗?
许鹤宁到浙江去,一切是不是太过顺利了?
金銮殿上喜气洋洋,外头又响起一路的急报,高喊的声音在空荡的中路回荡。
来人被允许进了金銮殿,明昭帝眼里都是洋溢的笑意,但跪倒托着战报折子的士兵一句话就让大殿内的喜气击个粉碎。
“陛下!肃远侯于两日前率兵出海,中了敌军算计被围剿,我军大败,战船损了六成!肃远侯下落不明,倭寇大举反攻,已经占领一处海口!”
方才热闹的大殿内霎时死寂一片,明昭帝笑意僵在脸上,胸口好像被人重重锤了一下,连呼吸都停滞了。
廖公公站在皇帝跟前,是最先回神的,惊恐望向帝王。
下刻一伸手,把摇晃着往前倾的帝王稳稳扶着:“陛下!”
明昭帝面上血色尽褪,他死死握着廖公公的手,从嘴唇里挤出一句:“他刚才说什么?!”
廖公公额间都是冷汗,闭眼重复道:“肃远侯大败,如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四字让明昭帝手猛地一抖,张嘴要说什么,却是先一口血先涌了出来。
“——陛下!”
廖公公惊喊。
大臣们在震惊中还没能回神,在惊叫声中抬头见帝王吐了一口血。
太子亦暗中攥了拳头,他忍住踏前去的步伐,回头去看那个送信的士兵。
许鹤宁不可能就那么出事,肯定还有什么仿佛是应证他的想法,报信的士兵又道:“陛下,提督在抵御倭寇时,俘虏了倭寇一个首领,居然在他身上搜出肃远侯与他们通信的书信!提督大人请陛下亲自过目!”
金銮殿上的寂静变成了哗然,云老太爷握着笏,与自己两个儿子相视一眼,就欲站出来先把事情压下先让皇帝退朝请太医。
但有人快一步出列,跪倒就扬声高喊:“陛下!肃远侯本就水寇出身,明明退了倭寇,不过一年就来势汹汹,当年说的败退呢?如今又有肃远侯通敌的证据,陛下一定要严查,否则如何与浙江百姓交代,如何跟天下人交待!”
从大捷到战败,再到许鹤宁通敌,都全在一刻钟内。
明昭帝心口仿佛被压了石块,血气更是翻涌,让他张了两回口都未能出声,只是死死握着廖公公的手撑着自己,死死盯着报信与出列的官员。
大殿里大臣们议论纷纷,很快就站出来要求彻查的第二个官员,然后是第三个都跪在金銮殿上。
云老太爷沉着脸,在两个儿子要出列的时候,暗中抬手一压。
太子站在最前边,唇线抿得笔直。
浙江的人倒打一把所以,许鹤宁是真的凶多吉少?!
“——陛下,查证一事绝不能拖!”
有官员再度高声上表。
“放肆!”明昭帝已经看明白了浙江那头算计,这就是指鹿为马,他们他们居然真敢大胆到如此。
他身边不是还有锦衣卫?
为什么会被算计到生死不明!
帝王大喝一声,缓缓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满口的血腥味仿佛烧灼一般。
“那是朕的儿子!他们居然敢算计朕的儿子!”
明昭帝愤怒的咆哮震响大殿,百官再一次震惊,齐刷刷看向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帝王。
太子心头猛然一跳,同样诧异看向自己的父皇,任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皇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点明许鹤宁的身份
“锦衣卫指挥使!”帝王眼里都是戾气,抬手一指跪在地上那几个官员“给朕拉下去,审!朕倒要看看,谁敢说当朝皇子勾结倭寇!朕倒要看看,这些人是受了谁的指使,胆敢污蔑朕的儿子!”
明昭帝坐在龙椅上,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前闪过自己应允许鹤宁离京那一幕,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