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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伺候的下人发现,今日他们侯爷心情似乎不错,在净房冲澡的时候都哼着小曲。
李妈妈在柜子边取云卿卿衣服时听了两耳朵,纳罕地回到她跟前道:“侯爷居然还会哼曲儿,听着调儿怪新鲜。”
云卿卿温吞地穿上绣花鞋,拿眼偷偷瞥向门关紧的地方,侧耳听了听。可惜隔得远,听得不清切,不过不妨碍曲调的轻快,隐约听着都能感受到它主人的心情。
“他倒是能自乐。”也不知道是在乐什么。
她低低说了声,慢慢挪到妆台前梳妆。
躺了两日,腰后的伤已经不像初时一动就传来尖锐的疼,下地走动已经没什么大碍。
许鹤宁今早留在屋里用的早饭。
他吃饭速度极快,不管是包子还是馄饨,都是几大口就解决了。
云卿卿还在细细嚼着虾饺,他已经把碗筷一搁,站起来要往外去。
她抬头去看他,正好撞见他也看过来的视线。
她嚼东西的动作一顿,脸颊鼓起个小小的包。可能是疑惑他要上哪去,眼眸里蒙着薄雾一般,看起来湿漉漉的,那模样落在许鹤宁眼里别提多可人,连呼吸都放缓了。
她就像头小鹿,一下就撞到他心窝上。
许鹤宁在心跳声中克制自己的情绪,低声说:“我去书房。”
云卿卿点点头,准备继续用早饭,左右已经习惯他不爱呆在屋里。
就在低头那瞬间,她感觉到有什么戳了脸颊一下。
她诧异再看向许鹤宁。
许鹤宁却一本正经站在那里,还捻了捻手指说:“嗯,沾上东西了。”
话落,负手扬长而去,留下她错愕抬手又摸了下脸。
吃饭吃脸上去了?
而出门后的许鹤宁嘴角早控制不住的疯狂上扬。刚才见她鼓着脸,面团子一样,就想起她软软的手,神差鬼使地没忍住碰了一下。
确实是跟面团子似的。
许鹤宁对姑娘的娇首回有了概念——
哪哪都是软。绵绵的!
许鹤宁这头前脚走,一个消息就送到了云卿卿那头。
李妈妈见了个小丫鬟后,兴高采烈地给她说:“夫人,你奶兄递来消息,说那个晴姑娘一大早被侯爷身边的柒儿给送走了。”
“似乎是奔着出城去的!”
还重重地再补一句。
云卿卿闻言有一瞬的茫然,在奶娘飞扬的眉眼中慢半拍反应过来。
许鹤宁把人一早给送走了?
出城,是回浙江吗?
李妈妈这时才告诉她昨天就听到的事:“先前没跟你说,怕你病中又气着。你高热那晚,那个晴姑娘不请自来,遇到去抓药的侯爷,被侯爷不留情面斥了,让不要来扰你。老奴先前错怪侯爷了。”
云卿卿细细品咂奶娘的话,品出了许鹤宁对自己的尊重,也是他在对她表明态度。
她眉眼一弯,低头咬了口虾饺,居然在里头尝出一丝丝的甜味。
用过早饭,云卿卿继续窝到炕上。
今日一早就热得扇子都不顶用,翠芽去拿了冰来,放在屋里各角落,还顺手带了一叠账本回来。
许母身体不好,侯府管事都是三日一汇报,不敢多打扰。今天正好到了三日一报的日子,云卿卿躺着也无事可做,慢慢地翻账本看。
这几日没有多少开销,就是她嫁过来第二日的宴席有大额支出。
采买和库存都是能对上数,不过支出数量让人有存疑。
她皱眉放下一本账目,顺手去拿器物的库存明细,才看了两行,视线在油布支出回库的一栏上久久没挪开。
她记忆里,油布不该记损耗,都是用完收回来的东西。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正在心里计较,外头有丫鬟来禀报说是她堂姐来了。
云卿卿霎时就露出笑,让李妈妈快去把人迎进来。
等见到人,她高兴又担忧:“大姐姐怎么就跑来了,姐夫不是说你要静养几日。”连她回门那日都没回云府的。
云婉婉扶着腰坐下,笑道:“是你姐夫小题大做,没有那么娇惯。而且我再不来,我这颗心也稳不住。”
怎么听着跟出大事了一样。
云卿卿笑容当即落下,神色紧张。
云婉婉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安抚地拍拍她手:“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是听到你姐夫说你回门当天伤着,大哥和妹夫怎么在家跟人打起来了,再有是你姐夫昨儿说我这妹夫可了不得,在朝堂上就要陛下替你做主呢。”
“现在京城里哪家夫人不羡慕你,我坐马车来时,还听到连街边的贩子都在讨论这事。”
昨天?!
突然间涌入不少信息,云卿卿思绪有些滞后,安静理了理,抓出重点问:“他让陛下给我做什么主?”
她一副不知情的神色让云婉婉愣了下。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姐妹俩你看我,我看你,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不可思议。
云婉婉神色顿了片刻,喃喃道:“妹夫替你被行凶人伤着讨公道,还亲自说找到证据,给送到了陛下手里。不过我听你姐夫说,那个证据多半是别人还要陷害他,是从行凶者尸身上找到的,是太子和大皇子的笔迹。昨日陛下就下令彻查,大皇子和太子殿下都被陛下喊去大半日。”
说到这,她倒抽口气说:“是不是因为妹夫也没想到会牵扯到皇子,所以回来没有告诉你,怕你担心。”
两人琢磨着,云卿卿也感觉这样的情况最符合猜测。
“他是不是傻,怎么那么莽撞呢。这要真得罪皇子,多不值当的!”
云卿卿出神半会,手攥了迎枕一下,是感触,是感动,还有一丝莫名升起的惶惶。
“大姐姐,他会不会反被陛下责怪。毕竟这牵扯到皇子,他冒冒失失就往上禀”陛下心里肯定也不会乐意的,何况在朝堂之上说女人家的事,别人得怎么想他。
是觉得他轻狂,还是不稳重,是不是对他更加有成见!
她的心瞬间就乱做一团。
云婉婉被她焦着的一连串问题问得怔懵,她也不知道啊。
姐妹俩再度陷入沉默,紧张得连眼都忘记眨了。
正是此际,又有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连气都快顺不过来地说:“夫人!宫、宫里又赏东西来了!”
云卿卿当即坐直了腰,忘记了自己的伤,哎哟一声,倒回在炕上。
许鹤宁得到消息回屋更衣要去接旨,一进屋就见她眼泪汪汪趴倒在炕上,让他眉心狠狠一跳,再听李妈妈说是起得太急拉着伤口了,不知道该心疼还是该气。只能把那个话都说不全的毛躁丫鬟给训了一顿。
皇帝再赏东西还是安抚的意思,自然不会让她带着伤去接旨,结果可好。
他好不容易赚分体面,想哄她高兴,结果她还把自己给伤了。
许鹤宁去接旨的时候,黑着一张脸,眼里写满不痛快。
内侍回去回禀的时候,明昭帝正好问了句:“肃远侯这回该高兴了吧。”
太子和大皇子暗中有点小动作,他这当父皇的自然知道,昨儿事情又不能真让发酵,闹得两个儿子失了体面。他这皇帝反倒夹在中间,最后还得替那两儿子给擦屁股,去安抚许鹤宁,是怕真因为这件事情,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闹僵。
这对他和朝堂来说,都不是好事。
内侍闻言,表情古怪地回道:“肃远侯好像很生气,黑着脸。”
明昭帝:这小子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皇帝高调的再赏赐许鹤宁一堆东西,太子和大皇子那头很快就知道了。
太子倒是不以为意,即便昨日被父皇暗有所指斥骂一顿,依旧淡然处之。只是对许鹤宁的性子有了更深一层了解。
是个狠人,有种,横起来能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不过,他就是要许鹤宁这样的,而且最该烦恼的不是他,应该是老大。
大皇子那头正是如太子想的那样,情绪略有失控,摔了自己最喜爱的一套玉笔。
他和太子都想拉拢许鹤宁,两人斗法,结果闹到最后,他在海上的事情差点要被父皇察觉。太子狠辣,许鹤宁也是刺头,频频的事件后,居然被他这样今蝉蜕壳溜了。
父皇为此还责骂了他一顿,拿他现在担着工部的差做警告。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怎么可能不气。
大皇子的心腹见他怒得双眼赤红,战战栗栗去拾起地上的笔,试探性地说:“陛下对肃远侯有些过于纵容了,人都到京城了,难道还怕浙江再乱吗?肃远侯有那么大的能力?”
“再有天大的能力,也就是个水寇!”大皇子咬牙“难道他还能登了天去?!”
心腹不敢吭声了。
大皇子骂完后反倒更加郁闷。
许鹤宁是不能登天,但是他现在也不能动了。他父皇确实是对那水寇有偏颇,太子也想拉拢,搞不好许鹤宁真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过人处。
大皇子脑海里乱糟糟的,最后都化作两个字——好气!
**
有了赏赐一事,云卿卿提起的一颗心总算安然放回肚子里,只是闪了腰,可怜巴巴趴在炕上又不能动了。
许鹤宁接赏后,左思右想,还是担心她,默默回了屋。
云婉婉已经告辞,在离开的时候还很赞许地看了许鹤宁几眼,彻底放心妹妹出嫁后的日子。
“你怎么不跟我说那些,不跟我说,也该跟祖父他们商议一下。万一”皇帝真的怪罪,他可怎么好。
云卿卿侧头去看坐下来的青年,虽然语气带有责怪的意味,灵动有神的眼眸中却写满关切。
许鹤宁在她软糯糯地声音中,有着身子轻得快飘荡起来的错觉。
他忍不住抿唇,染了笑的眉眼如画“你生着病,不想让跟着操心。本就是男人该干的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云卿卿闻言打量他一眼,能看出他心情愉悦,一双桃花眼都闪动着比往日更亮的光芒,熠熠生辉。
这样的许鹤宁,少了平素的不正经,少了他面无表情时的慑人气势,有一种让人安心和想亲近的吸引力。
她也抿了抿唇,心湖有什么在荡漾着,只是那荡起的涟漪消逝得有些快,让她还来不及去品咂。
“——你往后别再这样的了,万事都先该顾全大局。”
她小小声的说。
阳光透过窗柩,斑斓光点在她眼睫上似水流淌。
许鹤宁在她带着温柔的眸光中心脏重重一跳,怦怦几声,让他想说——我就想为你冲动一回。
可话近在嘴边,外头响起霍二拔高的嗓门:“哥!弟弟来看探望你了!你不知道京城现在所有人都在议论你呢!”
许鹤宁被那一声哥呛得咳嗽,眼神霎时阴沉了下去。
——霍二那个祸害谁放进来的!
云卿卿也被这一声哥喊懵了,扭着脑袋想往窗外看,但是许鹤宁已经探手,啪就重重关上窗扇。
智障会传染!
两人间大好的气氛就那么被破坏,许鹤宁冷笑着出的屋,云卿卿就听到几声哀嚎。
不用想,肯定是许鹤宁打人了。
她听着动静远去,扑哧笑出声,同时去叫人喊来奶兄,直接问他:“外头的人都怎么议论侯爷的?可有不好听的?如若有,你回云府一趟,让我父亲和祖父担待一下,找人压一压。”
奶兄郑重应下。
不一会,李妈妈说霍二被许鹤宁扔出去了。
“霍二少爷还赖在门口,陈侍卫好说歹说,说侯爷事儿多着呢,不跟他这纨绔瞎混。这才把人打发走了。”
提到事儿忙,云卿卿想起来许鹤宁这么些日子都是在书房忙碌。
他担着的兵马司的衔儿,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就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侯爷事务忙,让人少往一进去,省得打扰了。”
许鹤宁处处都为她考虑,她也应该要理解他,爷们的事业重要,她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李妈妈当即就吩咐下去。
许鹤宁把霍二打一顿丢出去,心里那个气,再毒打他三次都消不了。
可惜好机会就这么逝去,让他现在再说那些心里话,他也开不了口。许鹤宁就窝回书房,拿了本中庸百无聊赖地翻,准备等云卿卿午间派人来喊他用饭,他再顺势回屋,省得尴尬。
只是他等过了午饭,再等过了晚饭,云卿卿那里根本没有动静,平时到点就来的翠芽就跟消失了一样。
他把书往桌案上一丢,就要回屋去。
陈鱼正拎着食盒过来,后面还跟了厨房的两个婆子,平时就四菜一汤,如今分量加了不少。
陈鱼帮着摆好饭,用羡慕的语气和他说:“大当家,嫂子真好,说你忙,让大家少从一进进出走动,怕打扰你,往后都改从后边角门走。还吩咐厨房说,以后到饭点就给你把饭送书房,是个体贴的!”
许鹤宁:
谁他娘忙了?
谁他娘要一直在书房用饭?!
许鹤宁此时此刻,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有话要说:云卿卿:我真是个温柔体贴的你高不高兴。
许鹤宁:高、高兴得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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