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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麟目光一凝:“王爷”
察铎道:“玉麟,我知道李家人,你也应该知道我家的人,我不会走,更不会就此罢手。”
李玉麟凝视了察铎片刻,他点了头,说道:“好吧。”
话落,抬手,隔空一掌拍向善琦。
善琦身躯一震而醒,他接着又是隔空一指点了过去。
善琦像突遇一阵澈骨的寒风吹袭,人为之机伶一颤。旋即,整个身躯抖了起来。
越抖越厉害,牙关也磕得格格作响,转眼工夫之后,他呻吟出声,整张脸变了,不但变了颜色,似乎整张脸都扭曲了。
两眼暴睁,张口欲叫,可却叫不出声,只听见他喉头格格作响。
然后,他满地乱滚、乱抓,整齐的穿戴完了,两手十个指头都抓出了血,喉头的格格响,变成了野兽般的低吼。察铎有一颗虎胆,但他没有一付铁石心肠,他忍不住叫道:“善琦,你还不说?”
善绮想叫叫不出声,他又哪能说什么,只见他不住的点头。
察铎忙抬眼:“玉麟”
李玉麟飞起一指点了出去。
善琦突然不动了,也突然趴下了,满身大汗涔涔而下,虚弱得死了似的。
察铎要说话。
李玉麟抬手拦住了他。
转眼工夫之后,善琦突然哭了,老泪纵横,鼻涕直流,而且哭出了声,说了话,话声低弱而含混:“王爷,请赐卑职一死
察铎要说话。
李玉麟却抢了先,道:“军门大人,谁无父母,谁无儿女,你又何忍,要是再不说,李玉麟我只有再”
善琦哭着、喘着。骇然而叫:“不,不,我说,我说”
察铎神色一紧,喝道:“善琦,你快说!”
善琦又喘了一阵,道:“是,是”
察铎忙道:“是谁?是不是宫里”
“不,不是,不是”
察铎神色猛然一松:“那是谁?”
“是,是”
“到底是谁?”
“鬼,鬼,是鬼”
李玉麟微一怔。
察铎喝道:“胡说!”
“王爷,真是鬼!”
察铎火了,伸手打算揪起善琦。
李玉麟拦住了他,道:“军门大人,你堂堂一个九门提督,食朝廷俸禄,会听鬼的?”
“不,那个鬼不是普通的鬼。”
李玉麟“呃”地一声道:“不是普通鬼,那他是一个什么样特殊的鬼?”
“他说,他说他是奉了先皇帝诏命,在世间驱使一帮人为朝廷效力,他所驱使的那帮人,都有这种腰牌,-旦见着,就要礼让三分”
“你就那么相信,那么容易听了他的?”
“我本不相信,甚至认为是妖人惑众,居心叵测,当即喝令护卫把他拿下,哪知,哪知两名护卫还没近他的身,就七窍冒血,倒地气绝,他还说我要是不听他的,就会跟两名护卫一样
“所以,你怕了?”
“我想既是为朝廷效命,也没有什么不好,所以,所以”
“难道你就没有想到上报朝廷?”
“他说过,不许我上报,否则也会要我的命,我的一举-动不要想瞒过他,还是真的,第二次来见,我的一举一动他清清楚楚。”
“那么怎么见得他就是鬼呢?”
察铎忍不住道:“玉麟,你听他鬼话连篇。”
李玉麟道:“王爷,听听何妨!”
一顿,道:“军门大人请说。”
善琦道:“他是鬼,他能突然出现在你眼前,也能突然消失不见,脸色惨白,阴森逼人。”
李玉麟眉锋微一皱,沉吟未语。
察铎道:“玉麟”
李玉麟道:“王爷,我相信这位军门大人说的是实话,江湖上再顽强凶残之徒,尝过‘搜魂’之苦后,都宁死不敢再尝第二遍,这位军门大人的一身骨头,硬不过他们。”
察铎叫道:“怎么你也相信”
李玉麟道:“王爷,我信与不信,可以待会儿再说,眼前事,应该是到此为止了,这位军门大人再也问不出什么了,王爷也可以回府了。”
“不!”察铎道:“说什么我也不信”
“那么王爷打算怎么办?再问这位军门大人?”
察铎呆了一呆,猛然跺了脚:“这是什么事儿,这是什么事儿,我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王爷!”李玉麟道:“阴曹地府的事儿,已经不归您管了吧?”
察铎目光一凝:“玉麟,你”
他环目突闪异采,接道:“不,不见得,没听善琦说么,那个鬼,奉先皇帝诏命,驱使-帮人为朝廷效力,这不还是官家事么?”
李玉麟呆了一呆,苦笑摇头:“王爷,那么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察铎道:“不用换地方,就是这儿,你把富山的穴道解了。”
李玉麟迟疑了一下:“也好。”
一脚踢出,富山霍然而醒,睁眼一看,忙又跪伏。
敢情天生就是这么个骨头。
只听察铎喝道:“滚起来,把善琦扶出去。”
富山一怔,如逢大赦,忙叩头谢恩,爬起来扶起善琦就要走。
李玉麟道:“军门大人,鬼既然不让你上报,眼前‘查缉营’的事,你最好也别往上惊动,否则小心后果。”
善琦机伶一颤,半声没吭,像得了场大病似的,任由富山扶了出去。
察铎道:“我正打算往宫里报,你为什么不让善琦”
李玉麟道:“王爷,善琦的吐实是万不得已,您又何必先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察铎道:“吐实,打草惊蛇?你还是相信善琦,还是以为是宫里”
李玉麟道:“王爷,别忙,咱们慢慢剖析这件事,我绝对相信善琦所说的话,只是他让人给唬了。”
察铎目光一凝:“你是说”
“先皇帝要是顾念朝廷,阴间有那么好能耐的鬼可以驱使,还用什么人?即使是要用人,又哪用得着什么腰牌?”
察铎一怔,猛点头:“对,该死的善琦,他就想不到”
李玉麟截口道:“王爷,不是善琦想不到,而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啊!”察铎道:“你是说善琦怕死,所以他宁愿相信”
李玉麟道:“王爷不觉得善琦所说的那两个护卫,死的太怕人了么,官做久了,十有八九都懂得怎么明哲保身。善琦以九门提督兼步军统领,要权势有权势,要荣华有荣华,宦海之中,仕途之上,到这个地步不容易,事又不关己,他何必非做明白人不可?”
察铎道:“你认为是这样?”
“那么以王爷高见?”
察铎咬牙切齿,道:“该死,朝廷之上尽是这种官,朝政怎么会好,百姓怎么会不受委屈?”
李玉麟淡然道:“我不敢说是为君上者使然,因为古来各朝代不乏明君,而各朝代也不乏这样的臣下,但是对当今这位皇上来说,却是另当别论。”
察铎道:“为什么?”
李玉麟道:“王爷,您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比我更清楚,当今这位皇上在未登基前,跟众家阿哥之间,为争储位,便已广设秘密机关,网罗奇人异士,侦察机密,打击对手,登基之后,不但大力铲除异己,更在各大臣身边,各地方衙门安置秘密心腹,以作监视,所以朝廷之上,甚至于普天之下的一动一静,他莫不了如指掌。那么,善琦以九门提督兼步军统领,掌管内城九门钥匙,负责京畿一带安宁,这么一个重要京官,他的一言一行,一动一静,这位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知道而不闻不问,您说这是什么?”
察铎浓眉一皱,道:“玉麟,你还是认为”
李玉麟道:“王爷,不要管是不是我认为,你认为怎么样?”
察铎没有说话,但是,很明显的,他的脸色已经变了。
李玉麟道:“所以我说这件事您不能管,宁可落个抗旨不遵,或是办事不力,因为”
察铎震声道:“玉麟,你不必再说什么了,你的好意我懂,可是我还是不能不管,否则老人家头一个饶不了我,甚至我不配是他老人家的孙子,不配承袭这个‘神力鹰王’爵!”
李玉麟还待再说,突然神情震动,脸色一变,道:“王爷,咱们不让走漏消息,可是消息恐怕已经走漏了。”
察铎忙道:“怎么?”
李玉麟道:“善琦刚说,他的一举一动,瞒不了那个‘鬼’,我认为并不是那个‘鬼’真无所不在,无所不知,而是善琦身边埋伏的有人,暗中监视,我不敢说这跟现今那位皇上有关,但是,我敢说嫌疑总是有的。”
说完二人前后走了出来。
眼前只有察铎的四个蒙古勇士在,他们一见察铎跟李玉麟出来,忙迎了过来。
察铎道:“走,咱们上‘九门提督府’去。”
四勇士刚一声恭应,李玉麟心里一动,忙道:“王爷,请等等。”
察铎正要往外走,闻言立即停住。
李玉麟望四勇士:“四位可知道,‘九门提督府’有没有人来过?”
那最右一名道:“善琦跟富山还没从签押房出来的时候,他府里的总管来过。”
察铎脸色一变,急道:“现在人呢?”
“走了,一听说善琦、富山跟您还有这位李少爷都在签押房里,他就走了。”
察铎猛跺一脚:“该死,快。”
他就要走。
李玉麟伸手一拦,道:“王爷,来不及了,‘九门提督府’可以不用去了。”
察铎道:“你是说”
李玉麟道:“有您在,他必然想得到,善琦会吐实招供,他也想得到,您跟我咱们都不是糊涂人,一定会想到善琦身边有埋伏,您以为他还会回九门提督府,等咱们找上他么?”
察铎又猛跺一脚:“该死,咱们改找善琦,他人呢?”
一名勇士抬手往前一指,道:“富山扶着他往前去了。”
“走。”
察铎他刚要往前去,只听急促步履响动,从前头一前二后的走来了三个人。
那三个,前头是一个穿戴整齐、头顶双眼花翎的瘦老头儿,后头两个则是大内侍卫打扮,佩着腰刀的壮汉。
察铎微一怔,脱口道:“怎么宫里来了人了?”
宫里来了人了,看瘦老头儿的穿戴跟那根双眼花翎,当是领侍卫内大臣,那两个壮汉当真也就是大内侍卫了。
李玉麟心头为之一震。
转眼间,瘦老头儿带着两个大内侍卫走近,一甩马蹄袖,几步外打下千去:“叩见王爷。”
察铎道:“起来说话。”
“谢王爷。”
瘦老头儿站起来哈腰微退,没等察铎说话,便道:“皇上有旨,请王爷即刻进宫一趟。”
这时候派领侍卫内大臣到这儿来召“神力鹰王”进宫,只怕是
察铎浓眉一扬:“等我一下,我办点事就跟你进宫。”
瘦老头儿忙道:“禀王爷,皇上的旨意是请王爷马上进宫。”
察铎迟疑了一下,猛点头:“好,我就跟你马上进宫,带路。”
瘦老头儿恭应一声,又打一个千,带着两名大内侍卫转身而去。
察铎没看李玉麟,带着四名蒙古勇土跟了上去。
李玉麟也没说话,就跟在后头往前行去。
“查缉营”的人都在前院,由统带富山带领,列两旁,躬身恭送,见李玉麟跟在后头却没一个敢动。
李玉麟却到了富山面前,突然停了下来,道:“军门大人呢?”
富山吓了一跳,忙道:“回府去了。”
李玉麟没再多说一句,转身往外行去。
门外,连察铎跟四勇士的坐骑在内,共是八匹骏马,八个人翻身上马,纵骑驰去。
等富山带着人赶出大门,李玉麟已经不见了,问站门的,居然谁也没看见。
口口口
片刻工夫之后,李玉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九门提督府的后院里。
后院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人,也听不见人声。
亭台楼榭-应俱全,善琦究竟在哪一间?
一个下人模样的白胖汉子,端着一个盖碗从长廊上走了过来。
莫非是给善琦送的?
李玉麟紧盯着他,只见他到了长廊尽头一间前停下,恭声道:“禀夫人,参汤送到。”
那一间门开了,一个丫头打扮的姑娘当门而立,接过盖碗,又问了一句,道:“夫人问,大人回府了没有?”
那汉子道:“还没有。”
那姑娘转身进去了,又关上了门,那汉子也转过身顺长廊又走了过来。
敢情善琦还没回府,哪儿去了?
李玉麟容他走到,闪身上长廊截住了他。
那汉子一惊急道:“你”李玉麟含笑道:“不要怕,我在‘神力鹰王爷’左右当差,你们大人还没有回府?”
那汉子定过了神,道:“还没有。”
“哪儿去了?”
“一早让‘查缉营’派人请去了。”
敢情“查缉营”里的事儿“九门提督府”还不知道。
李玉麟道:“你们总管大概也不在?”
“是的,总管出去了,还没回来。”
“我跟你打听一下,你们总管姓什么、叫什么,当初是怎么进来的?”
“你问这”
“王爷让我来打听一下,军门大人还没回府,总管本人也不在,我只好问你了。”
那汉子道:“我只知道我们总管叫查尔,当初他是怎么到府里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这是可能的,一个下人,未必知道总管是打哪儿来的,怎么进府的。
李玉麟道:“那么,府里有谁知道?”
那汉子道:“恐怕得问我们军门大人了。”
“怎么,除了你们军门大人,府里就没别人知道?”
那汉子道:“你想嘛,别人谁会管这种事儿?”
这倒是,府里上下,有吃饱了没事儿,操心这种闲事儿?
李玉麟皱了皱眉,这一趟是白来了,沉默了一下之后,他二话没说,腾身拔起,直上空中,走了。
那汉子站在长廊,傻了眼。
口口口
出了“九门提督府”李玉麟皱眉沉思,眼下这唯一的线索,就在这个“九门提督府”
的总管查尔身上。
查尔的来处,只有这个“九门提督”善琦知道,可是,善琦又哪儿去了呢?
当然,善琦是躲了,未必是躲他李玉麟,因为他不会想到,李玉麟还会来找他,他躲的是察铎。
如果是躲察铎,他能躲到哪里去呢,当然是躲到安全得能让察铎拿他没办法的地方。
而那种地方,李玉麟还不知道,也没法找,如果知道,也就不必再找这个九门提督府的总管查尔了。
也就是说,这条线索,到这儿已经断了,至少目前是断了,因为,善琦也好,查尔也好,暂时是不会再露头了!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这个办法就是
查尔不但可以暂时不露头,甚至可以永远不露头,因为他只不过是“九门提督府”的-
个总管。
而,善琦是掌管内城九门钥匙的堂堂“九门提督”他总不能老不露头,如果他能老不露头,那就足以证明他是得到了大内的默许,到那个时候,再直接闯大内找那位皇上要人也不迟。
一念及此,李玉麟心里总算好受点儿,他走了。
口口口
禁宫大内,那位领侍卫内大臣带着察铎往长廊上疾走,两名佩刀的大内侍卫紧跟在察铎身后。
倒不是为防察铎会怎么样,而是,以他们的身份再怎么着也不能走到“神力鹰王”的前头去。
当然,那位领侍卫内大臣是在前头带路,自是例外。
长廊的正中间,有间屋,门口站着两名佩刀的大内侍卫,门口,长廊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还站着不少个,那间屋,是御书房。
来到御书房外,站门的两个大内侍卫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去,对察铎,也是对那位领侍卫内大臣。
那位领侍卫内大臣,则恭恭敬敬的躬下身:“神力王爷到。”
只听御书房里传出个冷峻话声:“进来。”
那位领侍卫内大臣恭应一声,哈腰退后。
察铎浓眉一扬,大踏步行了进去。
御书房里,只那位黄衣人在,隆科多是不是刚由暗门进密室去,那就不得而知了,察铎上前躬身:“四叔。”
黄衣人的胜色冷峻阴沉,没答理,径自走到书桌后坐下。
察铎明知道情形不对,可是他不怕,道:“您要见我?”
黄衣人冷冷抬起了眼:“我交给你的差事儿,你给我办得怎么样了?”
察铎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即道:“四叔,我正在办。”
“正在办,正在哪儿办,又是怎么个办法儿?”
察铎道:“四叔,您明知道我在哪儿,要不然您派去的人不会直接上‘查缉营’找我。”
黄衣人一点头道:“不错,我知道你正在‘查缉营’,可是我问你,你为什么找善琦?”
“四叔,难道善琦不能找?”
黄衣人霍地站了起来:“你这是跟我说话?难道我派人找你,找的不是时候,你不高兴,所以才这么大火气?”
察铎态度上软了些,毕竟他面对的是皇上:“察铎不敢。”
黄衣人道:“我没说善琦不能找,我把这个差事儿交给了你,只要有理由,有必要,就算是王公大臣也能找,只是我要知道你的理由,你的必要。”
这位皇上说的是理,他有权这么问,老实耿直,从来不知道玩心眼儿的察铎,只得把杜氏兄弟上外馆找他出首的事,据实禀奏。
听完了察铎的话,黄衣人脸色变了一变:“所以你找善琦?”
“是的,我只有找善琦。”
“你就那么相信姓杜的兄弟?”
“他们没理由骗我,我也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们,既有人出首,我就该查个清楚。”
“好!”黄衣人一点头道:“那我再问你,如果杜氏兄弟的说词属实,如果毛病确是出自善琦身上,善琦他有多大的胆、有几个脑袋,敢搞什么秘密组织?”
“四叔,善琦他还没这个胆”
“对,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善琦他没这个胆,那么是谁给他的胆,你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九门提督出了这种事,我这个皂上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打算往我这个皇上身上追?”
没想到他自己这么直说出来了。
察铎浓眉一扬,道:“察铎不敢,不过”
黄衣人挥手截口:“不要不过,你问过善琦了,他怎么说?”
察铎也只有把善琦的说法据实禀奏。
话刚说完,黄衣人就拍了桌子:“荒唐,简直鬼话连篇。”
察铎道:“四叔,我宁可相信善琦,否则,京里有这么个秘密机关,连善琦身边都埋伏上了人,一直对臣下无所不知,控制得极为严密的您,居然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黄衣人砰然一声又拍了桌子:“察铎,你这话什么意思?”
察铎毅然道:“四叔,我不敢有什么意思,可是我不能不请您告诉我,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您”
“大胆。”黄衣人凛目大喝。
察铎倏然住口。
黄衣人接着冷笑:“果然,你追来追去追到我的头上来了。”
“四叔,您原谅我直言,如果善琦的话不能信,那么根据这些事实来看,让人实在不能不怀疑您”
“好,好,好!”黄衣人截口怒笑:“察铎,要不是看在老人家份上,我就马上要你的脑袋,我召你进宫,本来是当面问你的罪的,没想到你竟问起我的罪来了”
“四叔,我有什么罪?”
“你还不承认?我问你,你跟善琦一块儿上‘查缉营’去,为的是什么,到头来逼问善琦的是你,还是另有别人?”
察铎心神震动,毅然道:“我承认,李玉麟先劫持富山,然后逼问善琦”
黄衣人截口道:“这就是你的罪,你知道这是什么罪?李玉麟他是什么人?善琦、富山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逼问,李玉麟他以民犯官,富山是‘查缉营’的统带,善琦更是堂堂的九门提督,而你,就在当场,居然任由他那么做,察铎,你”“四叔,这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有人密报,只问这是不是你的大罪?”
察铎沉默了一下:“我不敢不承认”
“承认就好,”黄衣人立即接了话:“冲着老人家,我不愿意拿你怎么样,可是我也不能不惩罚你,否则往后我无以对别人,从现在起,我追回给你的旨意,把你关在宫里三个月,让你好好思过”
察铎一惊,也一急:“四叔”
黄衣人像没听见,喝道:“来人。”
一声恭应,那位领侍卫内大臣带着两名大内侍卫急步而入,进门拜倒在地。
黄衣人道:“把‘神力鹰王’押进后宫。”
那位领侍卫内大臣一惊猛抬头。
察铎急叫:“四叔,连逼问善琦的事您都知道,那么那个秘密机关”
黄衣人道:“我说那个秘密机关我不知道。”
“那么善琦他就该杀。”
“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察铎急了,叫道:“四叔,您分明是”
黄衣人冰冷道:“察铎,我分明怎么样?”
察铎道:“那个秘密机关的事您分明知道,您也分明是袒护善琦,这是为什么,难道您真”
“大胆!”黄衣入嗔目暴喝:“我说我不知道,难道我这个皇上说的话不算数,你信不过?”
察铎道:“察铎不敢,可是事实上”
黄衣人猛一摆手,道:“没有什么事实上,你知道不敢就好。”
一顿,转望地上跪的领侍卫内大臣跟两名大内侍卫,喝道:“还不快滚起来,把人给我押走。”
领侍卫内大臣恭应一声,带着两名大内侍卫连忙站起。
察铎叫道:“四叔。”
黄衣人截口怒道:“察铎,你敢抗旨?”
察铎虎目圆睁,头上绷了青筋,但是他微微低下了头:“察铎不敢,但是察铎不服。”
黄衣人冷笑道:“只你思过三个月,你就会心服口服,押下去。”
领侍卫内太臣忙一声恭应,冲察铎躬了身:“王爷。”
察铎脸色铁青,一句话没再多说,转身大步行了出去。领侍卫内大臣带着两名大内侍卫,忙跟了出去。
望着那察铎雄伟背影,黄衣人脸上浮现起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只听他道:“你、李玉麟,都一样,跟我斗,差得远呢!”
就在这时候,他身后密室的门,也就是那座书橱,缓缓移开了,从里头走出了隆科多。
只听他笑道:“是啊,乳臭未干的两个小孩子,想当初咱们钩心斗角,逐鹿大内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黄衣人脸上那栗人的笑意一敛,回过了身:“舅舅。”
隆科多道:“恭喜,贺喜,你打了一场胜仗,心愿就要达成了。”
黄衣人目光一凝,道:“勇舅,您这话”
隆科多笑哈哈的道:“还瞒我?别忘了舅舅我是干什么的,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舅舅我了,我已经摸透了你的心意,明白你这几步棋了。”
黄衣人看了看他,道:“舅舅,我是什么心意,又是哪几步棋?”
隆科多道:“你所以在这时候扣住察铎,就是让那个李家人没了他这个臂助,又故露几个破绽在先,也就是为诱使那个李家人闯大内找你,你好给他李家扣上个罪名,这么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付李家人,对不对?”
黄衣人未置可否,又问道:“舅舅以为,我露了哪些破绽?”
隆科多道:“扣住察铎,未必能让那个李家人闯大内,因为那个李家人原就不希望察铎插手,也就是说,他有几分怀疑这整个事件是出自大内指使,他顾念他们两家的那段交情,不愿意连累察铎。可是一旦善琦安然无恙的露了面,他就能肯定这整个事件确是出自大内的指使,他就非闯禁宫不可了。”
黄衣人道:“还有么?”
“当然还有,”隆科多道:“你一面宣召察铎进京,一面挑动德俊骐劫掳李家那个丫头,原就是有意让察铎插手于这件事。你料准了,基于他们两家的那段交情,察铎只一知道这件事,他就非管不可,而你又在这节骨眼儿上扣住了察铎,难保消息不马上传到蒙古去。远在蒙古的那个老的,他不管便罢,只有任何动静,你就也能给他扣个罪名,然后下旨远在陕甘的年羹尧,统兵拦截,进而平定。这原是你一着极为高明的一石两鸟之计,为只是这两家当初都置身世外,没帮你的忙,舅舅我看得对不对?”
黄衣人笑了,笑得很爽朗,道:“舅舅,您不愧是我的首席智囊。”
隆科多听得仰天大笑,笑得极其得意,就在他得意仰天大笑的当儿,黄衣人眉宇间飞闪懔人的阴鸷之气。
可惜,隆科多他没看见,甚至一点儿也没觉察!
口口口
察铎身边的四个蒙古勇士等在宫门外,等了大半天了,还没见他们的王爷出宫,不免有点焦急。
焦急归焦急,谁也不能,也不敢闯进宫去问个究竟。
“神力鹰王”虽然是特准紫禁城骑马,可是这四个,还不够进宫的份儿。
正自焦急,宫门里走出了那位领侍卫内大臣,带的还是那两名大内侍卫。
四蒙古勇士一见,不由为之一喜,正要迎上去问上一问,那位领侍卫内大臣却已经先开了口:“你们是不是在‘神力鹰王’身边当差的?”
那四个当然是齐声应是。
那位领侍卫内大臣道:“你们不用在这儿等了,神力鹰王爷暂时不会出宫了,你们还是回外馆去,或者干脆回蒙古去吧。”
四个人不由都一怔。
“回外馆,干脆回蒙古,什么意思?”
“我们王爷暂时不会出宫了,为什么?”
那位领侍卫内大臣道:“神力鹰王爷让个江湖人当着他逼问九门提督,犯了大错了,皇上下旨,命他在宫里思过三月,这是鹰王爷,换个旁人早要了脑袋了。”
那四个,惊住了。
领侍卫内大臣说完话就要转身进宫门,那四个定过了神,一声叫就要抢过来。
两名大内侍卫的腰刀出了鞘。
领侍卫内大臣回声沉喝:“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想加重鹰王爷的罪不成?”
这句话吓人,那四个硬没敢再动一动,只是眼睁睁看着那领侍卫内大臣带着两名大内侍卫又进入了宫门内。
这可怎么办?
那四个急了,急归急,可没乱了方寸,这都是跟在察铎身边训练出来的。
四个人匆忙一商量,有了决定,四人四骑分作两路,各自抖缰磕马,飞也似的驰去。
口口口
片刻之后四个蒙古勇士里的两个,赶到了“承亲王府”翻身下马,求见兰珠格格。
神力鹰王爷身边儿的蒙古爷们儿,站门的亲兵哪敢慢待,让进门房之后,马上就往里通报。
没一会儿工夫“承亲王府”的总管来到了门房,把他们两个带了进去。
到了后头,在花厅前的院子里见着了兰珠格格,旁边还有个白净文弱的公子哥儿、那是贝子爷玉璋。
兰珠格格的脸色有点冷,一见面就问:“怎么只你们两个来,你们王爷呢,他好大的架子呀!”
一名蒙古勇士道:“回格格.我们王爷出事儿了。”
另一名接着道:“就是为这我们俩才来见您的,另两个赶回去外馆放‘玉翎雕’回蒙古去,给老王爷报信儿去了。”
一听这话,兰珠格格的脸色不冷了,忙问所以。
一个蒙古勇士把杜氏兄弟出首,察铎赶往“九门提督府”找善琦,然后听说李玉麟夜闯“查缉营”劫持富山,又跟善琦赶到“查缉营”的经过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察铎被召进宫。
另一名蒙古勇士则把那位领侍卫内大臣告诉他们的,告诉了兰珠格格。
兰珠格格一听也急了,急得直跺脚:“察铎他,活该,他就是不听我的,如今玉璋。”
贝子玉璋人都傻了,没听见,兰珠格格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像大梦初醒“呃”了一声,道:“什么?”
“什么,你睡着了呀?”兰珠格格道:“你进宫跑一趟去,打听一下察铎的情形,马上回来告诉我。”
玉璋他白了脸:“啊,让我这时候进宫?我,我不敢。”
兰珠格格一听有了气:“你怎么这么没用,你又不是察铎,谁还会把你也扣在宫里?亏你还是个男人家,要你帮忙的时候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好,你别去,看我以后还理你。”
玉璋吃了一惊,也急了,道:“兰珠,你别生气”
“那就快去,你帮我这个忙,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的。”
不知道是怕兰珠不理,还是冲着这句不忘他的好处,玉璋他提着心,吊着胆,硬着头皮走了。
玉贝子一走,兰珠马上又问两个蒙古勇士:“李玉麟呢,他跟你们王爷在‘查缉营’分手之后上哪儿去了?”
两个蒙古勇士都说不知道,他们还是真不知道。
兰珠道:“先找玉麟,一定要找着他,等我换件衣裳,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没等两个蒙古勇土说话,兰珠格格就一阵风似的拧身往后去了。
两个蒙古勇士只有站在那儿等了。
口口口
李玉麟他哪儿也没去,人在前门大街一家客栈里,他打算耗着等,只等看看善琦露不露面,只善琦安然无恙的露了面,那就可以断定毛病出在大内,他就要硬闯进宫找那位雍正皇帝胤祯!
因为,这种事,大内绝不可能不知道。
众所周知,雍正皇帝他不同于前两位,在他还是阿哥的当年,就广置秘密机关,登基之后更是用来铲除异己,监视臣下。
九门提督论官不算大,但是论重要却是极其重要个职务,他的一举一动,这位皇上不可能不加以掌握。
还有,察铎这趟进宫,一定会当面直陈,雍正皇帝他更不可能不知道了,那么,如果善琦他还能安然无恙的露面,毛病不是出在大内,是出在哪儿?
堂堂九五之尊的一个皇上,居然用这种手法劫持一个李家姑娘,除了为报复李家的第二代当年没帮他的忙,应该没有别的,而对一个万乘之尊的皇帝来说,未免有点小题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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