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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经年 14.纸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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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有肌肤之亲。他这样说。

    孟行雪愣在原地,薄唇轻启,喉间仿佛被噎住,一时间噤了声。

    沉默片刻,她道:“我们都是男人。”

    他答:“我知。”

    他回答的极快,没有一丝犹豫。

    正因如此,孟行雪内心犯起了嘀咕,她早在身子上施了术法,除非修为高深否则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女儿身。

    面前之人戴着面具,她看不清面具下的神情,却能透过面具看到他坚定的眼神。

    她暗自啐了一声,转而恢复浪荡不羁,正准备骂醒他,又须得顾及身旁经过的同窗,声音刻意压低,说:“去你的肌肤之亲,不过是亲了一下而你,莫非你还想让我对你负责?”

    “未尝不可。”他依旧那副云淡风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顿了顿,她又道:“依你所言,我亲过那么多人,都要一一负责咯?”

    话刚落,谢思拦腰将她禁锢在怀里,似是不满足,又靠近几分,语气淡漠:“你还和谁亲过?”

    感受到腰间的力气,宽厚的胸膛以及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孟行雪耳根略红了些,却依旧强装淡定,有些吊儿郎当说:“好多好多人,本少爷自幼风流,惹下无数情债都不曾尝还,她们都未让我负责,怎的你个大男人倒觉得委屈?”

    “当真?”他眸子淡如水并未因为孟行雪的话掀起波澜。

    只因,他知。

    孟行雪推开谢思,负手而立,昂首道:“自然。”

    话落,她转身自行离去,走到拐角处又回过头警告道:“不许跟过来,小心我抽你。”

    目送她离开,背影隐在长廊处,谢思垂眸不禁笑了。

    他自她六岁起便陪伴在侧,怎不知她还有风流债。

    “肌肤之亲?神特么的肌肤之亲,莫名其妙怪人一个。”

    孟行雪双手背后,垂着脑袋忆起方才荒诞的对话,越想越觉得好笑,身为女子之时,身边除了谢思连个闺中密友都不曾有,哪曾想有朝一日女扮男装却被一个大男人倾了心。

    简直荒唐。

    她就这样想着,都不曾察觉前方走来旁人,一头撞上去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谁啊,眼瞎了?”她捏了捏发酸的鼻子,抬眸骂道:“你走路不带…眼睛…”

    面前之人委屈巴巴,细细看去两眼还吊着小泪花。

    孟行雪慌了神:“谁欺负你了?”

    说着就上手检查温如玉有没有伤到哪里。

    温如玉轻轻拿开孟行雪乱摸的手,像个小媳妇般两根食指戳了又戳,怯怯的嘟囔了句:“阿礼,他们都说你喜欢上谢公子了,真的吗?”

    孟行雪:“.…..”

    突的,温如玉敛去眸底失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说:“你若真倾心于他便在一起吧。你本就是女子,更何况你二人站在一起也的确珠联璧合,男才女貌,般配的很。”

    孟行雪:“……”

    她嘴角下弯,无奈道:“你有病?走我带你去治。”

    闻声,温如玉忙拉住孟行雪,眸光一闪,说:“这么说,你不喜欢他?”

    孟行雪扶额:“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可…”温如玉想说什么,又胆怯的瞧了孟行雪一眼,声音不高不低:“云郡主说,亲眼看到你二人月下拥吻。”

    忆起那晚荒唐至极的一幕,孟行雪猛地涨红了脸,忙背过身不让他看见,嘴上还不忘反驳:“去去去,拥吻个大头鬼,都是误会、意外、没有的事。”

    见她这般,拥吻之事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温如玉垂首,漆黑的瞳仁泛着异样的色彩。

    见他久久不回话,孟行雪转身却将他这幅样子瞧了去。

    她皱了皱眉,不解。

    “你怎么了?”她戳了戳温如玉的肩膀,又说:“我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谢思,你瞅他整天戴个破面具,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

    闻言,温如玉被逗乐,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弯成月牙形,说:“怎么会?谢公子身形修长,非凡气质,便是毁了容也定是当世无双。”

    孟行雪摸了摸下巴,笑道:“观察倒是细致,莫非…你看上他了?”

    蓦的,温如玉耳根子泛红,忙摆手反驳:“不不不,只是欣赏并非爱慕,再者说我是个正常男人。”

    孟行雪来了兴趣,继续调侃:“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看看你身形瘦弱,若是穿了女装定要比那些闺阁女子还娇艳上几分。”

    她瞥了眼脸红的温如玉,又道:“我看你呀,日后找个壮汉子嫁了才好,让他日夜守你身旁护着你。”

    她这一番无厘头调侃,引的温如玉耳根子发烫,忙道:“才不要,我有阿礼护着足以。”

    “嘿,你还赖上我了,待你行了冠礼,你爹定会给你寻门好亲事。”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让你风光出嫁。”

    温如玉娇嫩的脸蛋更红了,羞愧道:“你又胡言,我是要娶娘子的。”

    见他如此,孟行雪也不逗他,只是突然正经的叹了口气,道:“真不知…日后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你的彬彬有礼、温润如玉。”

    温如玉与她而言,是温暖,是前世经历惨案后唯一的温暖。

    那种感情远超亲人。

    虽然他们相处不过三月,可她却习惯了这样一个孱弱书生终日跟在她身后,用他那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提的能力去守着她。

    这些…她能感觉到。

    只不过他们终将不是真正的亲人,或许有一日她会离开。

    许是察觉了孟行雪的肃穆,温如玉也正经起来,扫了她一眼,道:“也不知,日后会是什么样的男子才配站在你身侧,陪你日出日落,共赴白头。”

    若是我,该有多好。

    听他这话,孟行雪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谢枕的翩翩样貌,蓝袍裹身一尘不染,眉目清冷不喜言语,待旁人冷冰冰的却总是在她面前展露出别样的情绪。

    突然她有些慌乱,慌忙转身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走了数步才丢下一句话:“我想出去走走,你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欧阳长空。”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温如玉眸子渐渐暗了去,像是对孟行雪说又像是警醒自己:“能伴你身侧,我已知足。”

    八月,天气已不再那么炎热,微风也有些清凉。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街道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还有不同形状的纸灯笼,走过热闹的集市,隐约可以嗅得空气中散发的五仁月饼清香。

    “灯笼,好看的灯笼,这位公子买个灯笼给心上人吧。”

    她闻声走到小摊前,接过摊主手中的老虎形灯笼,轻轻晃了晃,不禁扬起了嘴角。

    八岁那年,中秋佳节,谢枕偷摸做了一个灯笼给她,也是老虎形状,依稀记得是白色。

    她出生富贵人家,父母琴瑟和鸣待她宠爱有加,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以至于她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像个野小子般任性妄为、不计后果。

    那天谢枕窝在屋里一整天不出门,快到晚上时才神神秘秘的将她叫到屋里,又扭扭捏捏的拿出那白色小灯笼。

    她从谢枕手中接过时,毫不客气的泼了他一盆冷水:“丑死了。”

    那时的她并没有察觉谢枕眸底的失落,以至于他赌气要回灯笼时,她还调侃他小家子气。

    后来的几天谢枕莫名其妙就不理她了,她那时性子野又很调皮,经常用咒术欺负周边的小朋友,以至于后来都没人愿意跟她玩。

    只有谢枕一直陪着她,虽然他不说话也不活泼,但有个人陪着总好过一个人。

    可谢枕突然不理她了,还故意躲着她,她慌了。

    母亲得知这事后对她谆谆善诱了一番,母亲说:就算你不喜欢也不可随意践踏别人的心意,此事若放你身上,你待如何?

    她想明白后便主动找谢枕道歉,还将她贴身的七瓣海棠玉佩赠予了他。

    七瓣海棠玉佩意义非凡,若非命定之人又岂能轻易相赠,只不过那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给人家去道歉又两手空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玉佩送了出去。

    事后,她还自我安慰道:“我这么个大活人,日后喜谁嫁谁还能让个玉佩左右了?”

    想到这,孟行雪自嘲的笑了笑。

    当年信誓旦旦的话语,到头来不攻自破。

    她将纸灯笼递回给摊主,说了声‘抱歉’后朝前走去。

    时过境迁、今非昔比。

    当年她懵懂无知,辜负了谢枕的心意,将那灯笼丢掷一旁,如今再想弥补也回天乏术。

    不知怎的,她脑中突然浮现出谢思那张戴着面具的神秘模样,心中不禁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谢思和谢枕身形相差无异,声音也出奇的相似,甚至有时候她都要疯魔的以为身旁的谢思就是谢枕了。

    若是…她从了谢思,寄托相思…

    顷刻间,孟行雪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道:“我可真是疯了。”

    谢思不是谢枕,再相像他们也是两个人,谢思因一吻倾心于她,她与谢枕因灭门之仇水火不容,甚至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仇恨,多到剪不断理不清。

    说好的,今生不入红尘,不被凡尘纠缠。

    待眼前之事了当,她自会寻一处安谧之处,漫漫度日,直至死亡。

    末了,她长叹一声,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都甩了开,吐了口气打算回书院。

    转身之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温公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