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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余诚并未理会跑到眼前乞讨的老人。来到明朝这么久,他已经见多了惨事,心肠也硬了许多。现在街道上多的是逃难的饥民,像他这种看上去就有钱的人,只要救济了一个人,其他饥民就会一拥而上围堵着乞讨。
余诚问同行的刘二牛道:“最近来开封的难民是不是又多了许多?”
刘二牛答道:“是呀,东家。这次围城把城外的百姓祸害的厉害。贼人来之前官府就把外城的房子拆了大半,贼人来后又驱赶着外城的百姓掘城,又死了一批。贼人退走以后,外城的百姓衣食无着,就全涌进开封城来讨生活了。”
“放粥的棚子还开着吗?”
“开是开着,不过一碗粥里见不到几粒米,就那很多灾民还抢不上。”
余诚想了想,道:“把每天捐的粮食提到一百斤吧。”
刘二牛面有难色,道:“东家,现在城内粮价又涨了一截,城内的粮行都已经开始捂粮限售了。因着东家的关系,徐记米行的限售还没限到咱们头上,可上次见到张管事,他话里话外也有劝东家不要砸灾民这个无底洞的意思。”
粮商捂粮惜售,固然有手头存粮不多的原因,但更多是趁着灾年推高粮价攫取利益的常见手段。余诚虽然厌恶,但也没什么好办法。这种大形势下,即使他亲自下场当条过江的强龙,也是被地头蛇群起围攻咬死的下场。
想了想余诚对刘二牛说:“你给徐记传个消息,就说咱们有一千石粮食将要运到,让他们准备好接手。”
一千石粮食,即使是徐记这般大粮商也足够支应好一段时间了,只希望他们对城内的百姓下刀不要太狠。
眼看拐个弯就要到许明远约好的酒楼了,道路却被一群看热闹的人堵住了。
人群中央一个卖艺的少年挥舞着齐眉棍虎虎生风。这少年郎十六七岁年纪,浓眉大眼看着憨厚无比。
这少年耍完一趟棍法,便端着铜锣绕圈讨要赏钱,只是应者寥寥,一圈下来盘中只不过多了十几枚铜钱。
少年面色愁苦,正要将这点铜钱收起,斜刺里一脚踢到少年腰上,将少年蹬了个趔趄,盘中铜钱顿时洒落在地。
少年大怒,正欲还手,却发现动手的是几个官府的差人,只能忿忿不平的收手。
那差人趾高气昂对少年道:“谁允你当街卖艺的?交过例钱了吗?”
少年忍气吞声道:“小子初来乍到,不知道贵宝地的规矩,官爷见谅。”
跟随差人的闲汉将掉落地上的铜钱一一捡起,献宝似的捧在差人面前。差人嫌弃的瞥了一眼,挥挥手道:“就这么几枚赏钱,看你也是个学艺不精的。”
少年乞求道:“官爷开恩,那钱是要给俺娘瞧病的。”
差人丝毫不理会转身就走,少年正要追上去,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墙角下,躺着的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忽然呻吟了几声,少年连忙回身去看。
余诚看着这一幕倒是想起了《太极张三丰》里天宝君宝街头卖艺的场景,便自怀中掏出五两银子过去递给少年。
少年看见,连忙下跪谢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余诚记挂着许明远那边联系到的字画,无心逗留,带着刘二牛继续前往。
到了约好的酒楼外,许明远已经等在了门口。许明远一边引着余诚上楼,一边向余诚介绍道:“此人姓陈,名叫陈文礼。他此番带的字画小人已经看过了,计有画卷十二,字帖二十有六,还有扇面等,其中不乏精品。”
“这么多?”余诚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能有个四五幅画,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江南四大才子的书画已经烂大街了不成?
许明远解释道:“吴中四子声名远传,江南富商巨贾求画者不知凡几。而今几人皆已亡故,所传作品都已成为绝响。”
余诚明白了,像唐伯虎之流在当时可以说是专业画师,所以流传的作品有许多。不过经历数百年天灾人祸,能流传到现代的作品才会那么少。
来到楼上雅间,只见一名年约四旬的文士正倚窗远眺。
许明远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东家。”
陈文礼拱手道:“无双阁的余老板嘛,陈某早有耳闻。”
双方寒暄几句,陈文礼便打开一个木箱,将其中的画作书帖一一展示。
余诚对于书画鉴赏一窍不通,但还是装模作样的一一看过,心里边犹在叹息:可惜了。
能看出这些书画主人保存得很好,显然也是主人心爱之物。但也就是因为保存完好,所以一点也不像是古物。
毕竟吴中四子距此时不过百年,精心保存之下很难看出岁月的痕迹。这也意味着余诚将之拿到现代当古董卖钱的想法是实现不了了。
这个结果余诚也在余诚预期内,他之所以来是因为这些作品即使不往出卖,留在自己家里当传家宝一直收藏也是很好的。
即将大赚一笔的余老板已经开始考虑淡化自己的暴发户气质了。
“这卷《江南农事图》是所有画作中最为精美的一幅……”
“《江南农事图》?”余诚听闻后瞬间一愣,来之前他在网上查询过唐伯虎的作品,其中就有这幅画卷,依稀记得是在哪个博物馆中收藏。
余诚打起精神细细看去,只见卷首是一首诗,上书“四月江南农事兴,沤麻浸谷有常程。莫言娇细全无事,一夜嬠车响到明。”后边落款正是唐寅。
余诚强忍住拿手机拍照的冲动,将画作细节记下几点,然后借口方便来到茅房。
茅房之中余诚拿出手机,将来前保存好的唐寅画作高清图打开,在其中找出《江南农事图》细细对比,除了少了几枚钤印外全无二致。
少掉的几枚钤印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盖章狂人、牛皮藓·乾隆的“三希堂精鉴玺”。余诚眼前似乎看到这幅画卷在一个又一个收藏家的手中流转,一路辗转流传到清朝皇室,从最后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任后人观赏。
文物的魅力就在此处,它不仅仅是出众的艺术品,更是一段历史的见证。
想到这里,余诚不由心动。如果他在这卷《江南农事图》上留下印记,那么现代博物馆里的那卷珍藏会不会出现同样的记号?
重新回到雅间,余诚开门见山道:“这些书画,余某确实很喜欢。陈兄既然愿意割爱,不妨出个价格。”
陈文礼开口道:“八百两。”
“八百两……”余诚抚摸着卷轴,陈文礼说的这个价格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厚道了。可惜这些画作不能拿到现代当古董卖,否则这么多书帖画作,拍卖行开一个专场都足够了。
余诚没有讨价还价,点头应允。八百两银子听着不少,拿到现代也不过是十六万而已,而箱子里最不起眼的一幅唐伯虎的扇面就值几十万。
余诚暗自得意,等玻璃镜的生意做完,自己就在现代买个别墅。到时这十六万连装修的零头都不够,可换成这些书画摆在书房里,那逼格不就一下高上去了。
八百两的银子余诚自然不会带在身上,此处酒楼与无双阁都在同一条街上,只要交易完成,便可传信让店内将现银送来。
听到余诚安排刘二牛去调集银两,陈文礼阻拦道:“余老板且慢,在下这里还有两件宝贝想请余老板鉴赏。”
余诚闻言笑道:“不知是何宝贝?”
陈文礼拍拍手,从门外走进几个仆人,将手中捧着的锦盒放在桌上。一共五只锦盒,大小各异,不知里边装着什么。
陈文礼没有卖关子,将锦盒挨个打开,里边所装的原来是五件各不相同的瓷器。
陈文礼道:“这是陈某多年收集到的几件前宋旧物,请余老板一观。”
宋朝瓷器?
余诚顿时来了精神,他虽然对古董了解不多,也知道宋朝哥、汝、官、定、钧五大名窑的名头。这五个盒子里装的难道是……
果然,陈文礼介绍道:“这五只锦盒,装的分别出自前宋五大名窑,分别是哥窑八方杯、汝窑笔洗、官窑贯耳瓶、定窑听风瓶、钧窑托盏。”
余诚听着陈文礼的介绍,呼吸声都粗了,藏在袖内的手也有些颤抖。
宋朝瓷器大名鼎鼎,那些能流传到现代的宋瓷在拍卖会上动辄过亿成交。这五件瓷器随便带一件回去,就能轻轻松松就能当个亿万富翁。
前提这些瓷器是真货。
余诚不懂瓷器,分不出真假,于是看向许明远,发现他也呼吸粗重,死死盯着五件瓷器中的那件定窑听风瓶。
余诚喊了两次,许明远才回过神来,声音嘶哑的问陈文礼:“这件……这五件瓷器,您从何得来?”
陈文礼面有得色,显然对两人的震惊十分享受。听到许明远提问,陈文礼昂头挺胸道:“自然是陈某多年寻访得来的。”
许明远将五件瓷器一一看过,然后面对余诚探究的眼神道:“余老板,借一步说话。”
留下刘二牛在房内,余诚跟着许明远来到拐角无人处,正要询问许明远瓷器真假,就见许明远面色凝重,低声对余诚说:“余老板,此事怕是有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