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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硕听到黎卿的话,吸了吸鼻子,但是眼泪仍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没事,只是一时心中有些彷徨。”明日就要进京,她想到自己那五百来个随从因护她客死异乡,又想到自己也不知命运如何,便悲从中来,遏制不住心中的愁闷。
黎卿坐在伶硕身边,小心的给她擦拭了眼角的泪水,陪着伶硕叹了口气。
黎卿也不知如何安抚她,便陪她静坐。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伶硕才轻声的说道:“我不想和亲的。”
黎卿抿嘴,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聆听。
伶硕像是打开话闸子一般,缓缓叙述道:“母妃告诫我,和亲后要谨小慎微。但是我离开的时候,她又对我说,让我别那么胆怯,在宫中胆怯的人活不久的。可是我胆子一直不大,父皇选择
我来大楚和亲的那段日子,我几乎夜不能寐。”
“我是不是命中注定要从一个牢笼牵往另一个牢笼?”伶硕本来是不想说出这些话的,但是黎卿温柔擦拭她的眼泪,她心中的委屈像找到一个出口,她忍不住诉说。她虽然贵为晋国公主,但她却不得父皇宠爱。
伶硕说话迟,三岁才能语,而且话语说的断断续续,不能完整说完一句话,后来她母妃求了旨意,请了许多太医才让伶硕能如常人无异。她打小话不多,胆子也小,长大后性子使然,不如皇姐皇妹妙语连珠,能讨父皇欢心。而她母妃身子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好,缠绵病榻不得见圣颜,她们母女在宫中更是只能谨小慎微。母妃本是谋划着,让娘家侄儿娶她,她兄长嫂子定会好好待伶硕,伶硕的性子嫁给谁她都不放心,就怕她受欺负了只会偷偷躲着哭。但是晋楚两国和亲,偏偏选中了好拿捏的伶硕。
“那便不要进那个牢笼!”黎卿拉住伶硕的手,正色的说道。
伶硕俏脸苦涩一笑,她来和亲,不进那个牢笼谈何容易?
黎卿叙述道:“我曾见过康永帝的一个宠妃,她年轻稚气,对康永帝爱的炽烈。但是她最后的
下场是进了冷宫……而皇宫里,数不清的这些例子,那些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的女人还少吗?伶硕,我不忍见你也在那苦海挣扎。宫门一入深似海啊!”
“我难道不知道?我不愿意和亲,我不愿意!不愿意!可父皇已经下旨让我和亲,我能有什么办法?逃离?我逃不开。若是我选择逃离,两国不和……”伶硕难得情绪激动,但说着说着便瑟缩到一角默默垂泪。伶硕虽哀叹自己的命运,但是她没想过能抗争,“我还有母妃,若是我逃离了,父皇向母妃问责如何是好?我母妃身子不好,受不住的。”
黎卿看伶硕泪珠子一颗接一颗的往下坠,连忙拉住伶硕的手,安抚她道:“你先别怕,让我们一起想想法子,车道山前必有路。”堂堂一个和亲公主,明目张胆的逃离,她能逃到哪里去?整个大楚都是康永帝的,他要找人,挖地三尺也能找出来。
黎卿苦苦思索,想找出两全的法子。她虽然在伶硕面前信誓旦旦,但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
“我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黎卿不是足智多谋的人,她想的法子也不是很好,也许只能将亲事暂拖一阵。
“黎卿,你说说吧。”伶硕知晓黎卿是善意的为她着想。
“不如你借由此次遇刺当做筹码,与康永帝谈判吧?堂堂晋国公主,一路奔波跋涉来此和亲,却遇到行刺。你态度强硬些,要康永帝给你一个交代!若是没有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便发怒。楚国给你的交代满不满意自是由你说了算,此事是楚国之错,你怒意难消,楚国还能不当一事的迎亲?短期内不能成婚,这一事推脱久了,自然就有变数。”黎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许是我想的过于简单,但是你不抗争一下,你甘心吗?”
伶硕眉尖微动,颤颤的望向黎卿。
“我不甘心。”伶硕小声的说道。
“伶硕,你强势点,声音大一点!”黎卿无奈的看着伶硕,“你这样怎么当面跟康永帝谈判?”
“我还要自己跟他谈判?”伶硕的眼睛都瞪圆了,声音还发着颤。
“能做到吗?”
伶硕睁着红通通的眼睛,弱弱的看着黎卿。
黎卿扶额,叹了一口气。伶硕这个小白兔性子,跟她想象中冷静和康永帝谈判的人设完全不符
啊!
“黎卿,你说我该怎么做呢?”伶硕手里捏紧着床沿,迷茫的望向黎卿。
“附耳过来……”黎卿在伶硕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可行嘛?”伶硕迟疑地问道。
“那就要看你到时候面圣后的表现了。”黎卿手搭上伶硕的肩膀,轻柔一握。
“黎卿,虽然不知这样究竟可不可行,但我想尝试一次。”伶硕轻轻的说道。
帝王心思
养心殿。
康永帝批阅着奏折,那高高的奏折堆成一座小山。
“咳咳。”康永帝捂住口鼻,却止不住咳嗽。
他跟前的权公公赶忙给康永帝倒了杯茶。
“皇上,已经子时了,该就寝了。“权公公提醒道。
康永帝饮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摆摆手,“朕等奏折批好再安歇。”今日下朝后,他身子微恙休息了半晌,现在批阅奏折也是强打起精神。
康永帝固执己见,权公公也不敢再劝。
偌大的养心殿,唯有奏折翻阅的飒飒声和康永帝努力抑制的闷咳声。
临近丑时,那奏章才批改完毕。
康永帝起身,权公公便熟练的替他更衣。
康永帝伸开双手,有些疲累的闭了闭眼睛。
“阿权,朕前儿个梦到太子了,他在梦里对朕哭。你说,他哭什么呢?”康永帝声音幽幽的。
权公公不敢随意揣测,只能挑好话讲:“太子仁孝,怕是因不能在皇上身边尽孝涕哭吧。”
康永帝闻言,低声笑道:“朕和太子也快见到了。”
权公公骇然,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呼:“皇上,您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切不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康永帝屈尊,搀扶起权公公,咳嗽了两声:“朕的身子骨朕自己知道。”自打前年冬日大病了一场,他的精神大不如前,近些日子身子更是容易疲乏。
“阿权,朕要是驾崩了,这大楚的江山交到哪个孩子手里,朕都不放心。”康永帝身子康健的时候,他乐意让几个孩子争权。他本意是好好磨练一下几个儿子,毕竟这皇位需要更有手段的人坐。但大病初愈后,他只想赶紧选定继承人,那么即使他驾崩,江山也能稳、民心也不会散。但是他现在回过头来看看,竟无从选择。
“老二无主见、任人唯亲。老三性子急躁、有勇无谋。至于老四,朕本以为他是个聪明的,但此次竟然会想出刺杀晋国公主,阻止两国和亲引发战争!只为谋求自己的利益,此子不堪用!”康永帝说到此处,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康永帝允许他们争夺皇位,但以国家战争为自己牟利的如何能坐上高位?若以后真由老四继承了大统,这江山如何能够稳固?
权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答话。
康永帝也没指望权公公能说什么。
“晋国公主遇刺一事,是老四动的手,但是老二老三推波助澜,他们的小动作真当朕不知道吗?朕好好的几个儿子,都被他们底下的人带坏了!”康永帝暴怒,推开案台前的奏折,那些奏折零零散散的被弃在地上。
康永帝对于几个皇子仍是疼爱的,就把怒气发泄在几个皇子手下人那。晋国公主遇刺一事调查出来后,四王爷楚豫庭在朝堂上的党羽被剪除,这让楚豫庭元气大伤。而二王爷楚豫祥和三王爷楚豫腾手底下也被他清理了一番,最近想来会老实不少。
“当初朕让他们争这个位子的决定究竟是错是对?朕现在该如何抉择!”康永帝有些颓然的坐在皇位上。
康永帝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奏折,他脚底下散落着的是陈永贵的密奏。
现在朝堂上除了各个皇子的党羽,还有各不搀和的中立党系。
这些中立党派中是保皇党,康永帝放言谁是皇储,他们自然会支持谁。而保皇党才是康永帝的心腹,陈永贵也是保皇党的一员。
保皇党的立场永远不能偏向哪个皇子,但今日这封密奏却打破了禁锢。陈永贵在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近年祈王在荥阳的作为,大力夸赞了他。
康永帝知晓陈永贵的为人,他一心为民谋利,从不会阿谀逢迎,只会据实禀告,密奏中所述定为真实。
康永帝拾起这份密奏,神色幽幽:“为了自己的权利而罔顾百姓,为百姓谋福祉却本份不张扬,朕的几个儿子啊……”承儿年幼,当年未到年龄,但现在……
“承儿这一去荥阳也已经五年,已从稚童长成,此次进京也该给他领些差事了。”康永帝目光炯炯,显然在深思熟虑。
权公公只当自己是耳聋的,不敢揣测圣上此话背后的意思。
“小五明日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朕。”康永帝睁眼,“让他把晋国公主也带进宫来。”
权公公点头称是。
暄王府书房内。
三王爷一袭墨绿长衫,坐在上座,眼睛扫过周围的谋士。
“五弟此次进京,本王欲与他交好,以前做的事,你们可别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揪住。”楚豫腾自认乃嫡子,太子出事,本应立他为皇储。但偏偏父皇心思不定,他只能打压其他几个兄弟,谋夺皇储之位。
当年楚豫承险些坠马一事,便是他下手的。虽事情最后未成,但楚豫承母族因此事警醒,辞官的辞官,外放的外放,连楚豫承也前往荥阳,与京城之事无所牵连,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梁王楚豫庭手下党羽被父皇剪除,已经没有相争之力。现如今朝堂格局又有所变动,从三人相争,变为两人争锋。
麟王楚豫祥仗着年长,在朝堂上处处与他作对!乃是暄王的心腹大患。
一别五年,此时进京的楚豫承外祖父已经不在朝堂之中,在京城他也没有差事,没有一争之力,
暄王便想着拉拢他。
暄王怕就怕麟王也是打着拉拢楚豫承的主意。
暄王把玩着手中的玉石,冷声道:“五弟可拉拢为本王所用最好,若是想明哲保身倒也可,但若是心偏向麟王那边那可麻烦了。五弟还未大婚,若是可以把萱娘嫁与他,他便与本王绑在一条绳上了!”萱娘乃他舅舅的幼女,国舅女儿,千娇百宠的长大,配给楚豫承那也算般配。
“王爷,此事怕是不易,祈王的王妃是由皇上挑选的,祈王的婚事插手不得。”幕僚皱眉,皇上恐怕不会让王家和祈王结亲。皇上最近在朝堂上的举动,似乎表明对几个皇子都不甚满意,现在能做的就是韬光养晦,若是在祈王婚事上惹怒皇上,反而不讨好。
暄王有些不喜幕僚的反驳,独断地说道:“这事本王自会跟母后禀明,母后会安排的。”
幕僚无奈,还想劝说。
“此事就这么定了,莫再劝说。”暄王不耐的摆手。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到这些,智商就开始不够用……泪目
误会
刚一进京,薛峥峰便与众人告别,前往薛府。
薛峥峰是薛府长房独子,这随祈王远去荥阳一去便是五年之后,薛大人及他的夫人有多不舍可想而知。这次回京,薛府上下都欢欣雀跃,这不,天色刚亮,薛大夫人就派人在城门口接人,定要第一时间让他回府。
祈王虽人不在京城,但是他的祈王府也是早早赐下来的。
楚豫承一行人进祈王府后,打算好好梳洗一番,但屁股还没坐热呢,圣旨已经送达至祈王府。
“祈王殿下,请接旨。”权公公亲自将圣旨送来。
“有劳。父皇除了圣旨上所言,还有什么话带给本王吗?”楚豫承对于父皇跟前的司礼兼掌印太监权公公亲自来祈王府还是有几分诧异的。
权公公笑眯眯地说道:“祈王严重了,奴才不过是个跑腿的。皇上下旨时倒也没说别的,但殿下五年未回宫,皇上甚是想念祈王殿下呢。”
楚豫承点点头,转头对一旁的伶硕说道:“劳烦公主随本王进宫。”
伶硕闻言,端着一张脸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唯有她的手紧紧的拉着黎卿,让黎卿知道她此时心中紧张万分。
“别怕,记得我跟你说的,气势不能弱!”黎卿在伶硕身边耳语一番。
伶硕点点头,俏脸冷凝着,像是随时奔赴战场一般。
“王爷、公主请。”权公公弯腰说道,去往皇宫的轿子已经在王府外候着了。
添情此时却对楚豫承耳语道:“先安置好黎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