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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莒视若无睹,兀立如山,神态悠然,一种莫测高深的微笑,隐现在眉梢眼角之间,使
人对他凭增了几许神秘之感。
顺风行者候奇怒不可遏,双肩一晃,倏进数尺,喝道:“清官也难断家务事,你这局外
之人,凭的是什么,老夫偏不信邪,倒要看看你有几个脑袋!”右臂一抬,就待挥掌劈出。
史莒昂然不理,朗目精芒四射,向四人脸上一掠道:“各位准备用车轮战法抑或准备以
多为胜,晚辈无不欢迎赐教!”
史莒自幼在“梵净山庄”长大,哪一种江湖人物没有见过,深知千百种个性的江湖人
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爱名胜于惜命。
他自如一人绝非这四位当代高手之敌,而他为要达到目的,又不得不显露一手,以免对
方真的把他当做后生晚辈,生出轻视之心,减弱了他说话的力量。
因此,他有先兵后礼的腹案,也有人单力薄的顾虑,于是以进为追,用言语相激,造成
有利的情势。
史莒这一手,用在这批成名人物身上,真可说是百试百灵,以他们的身份,纵然看出史
莒别有用心,也非拍着胸膛把这口苦水咽下去不可。
史莒话一出口,幻影神龙徐不留的眉头,先就皱了起来,尽管心中了然,也不得不发出
一阵朗笑,不用言语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顺风行者候奇是东幡陈锷手下极力倚重的高手,有着九头太
岁钟竞年在“梵净山庄”一样的地位,就是大门派掌门之人,对他也都有一份敬重,如
何受得住史莒这种明激暗扣的话,只气得全身止不住颤抖,向三位同伴,作揖发话道:“多
承各位仗义相助,陈家堡铭感于怀,小弟如再保不住珠儿,陈家堡也该在江湖上除名了,请
各位退后数步,给小弟一份全脸。”
话说得很绝,谁耍插手,谁就不是陈家堡的朋友了。
只听得史莒心中一乐,舒眉暗笑。
在场三人,除了幻影神龙徐不留多少见过史莒一部份功夫外,另外三人,真还没有把史
莒放在服中,当下同声哈哈一笑,道:“现在年轻人真本领没有,一股狂傲之气,倒是可吞
河岳,实在令人兴悲慨叹,好!好!侯兄就指教他两手,算是给后生晚辈一个教训。”慢吞
吞的各自退到洞壁旁边。
甚至,连洞口也让了开来。
这不能说是他们自大,实在他们在江湖上都有这种身份。
史莒内心之中,无由的兴起一点歉疚。
顺风行者候奇到底不愧是一位成名人物,就这片刻之间,心头的怒火,已被压下去,显
出一副宁静的神态,道:“少侠,请!”
史莒星眸向顺风行者侯奇脸上一注道:“昨辈既承赐教,不胜光荣之至,但在未动手之
前,还想向老前辈对一句话。”
顺风行者候奇暗暗忖道:“看这少年之人,气定神闲,似乎大有恃仗,倒真不可大意
了。”
转念之下,神色微显凝重地道:“少快有话请讲。”
史各道:“请问老前辈,我们是一搏分生死?还是点到为止?”
顺风行者候奇敞声大笑道:“老夫痴长少快三四十岁,要不能在三十招内略占上风,何
颜再战,当然自愿认输,珠儿之事,老夫也无颜过问了。”
史莒道:“只是老前辈不再过问了?”
顺风行者候奇陡地一翻眼,道:“老夫并非陈家堡当家人,岂能对少侠作那过分的承
诺。”言下之意,是说不能担保陈家堡其他之人,不来找他要人。
史莒一笑拱手道:“老前辈出哀之言,就此晚辈已是感激不尽。”
礼貌中仅见棱角,好像已是胜算在握。
顺风行者候奇心头暗凛,忖道:“只怕今天要糟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方地一笑,又道了声:“少侠,请!”
史莒解下腰间宝剑,靠着洞壁放下,一错双掌道:“恭敬不如从命,你我无怨无仇,晚
辈就以双掌,就教一二!”
解剑之举,不但显得他自己心地光明,同时也表示了他对在场之各人的尊敬,相信他们
不会乘机对他出手。
没有动手的现在,他的气势已是在这几位成名人物的心理上发生了夺人的影响,令人又
惊又佩。
史莒话声一落,欺身直上,一式“童子拜观音”接着,走洪门踏中宫,向顺风行者候
奇劈出一掌。
“童子拜观音”尽的是晚辈之礼,走洪门踏中宫,显的是分庭之力。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史莒这分沉练有节,已是隐具了一大宗主风度。
顺风行者候奇倒抽了一口冷气,来而不往,非礼也,巧妙绝伦地避过史莒一掌,端的干
净利落,不愧名家身手。
史莒朗声大笑,道:“得罪了!”
掌式一变,以攻为守,展开一轮凌厉的掌法,一招接着一
招,一步紧逼一步把顺风行者候奇罩在掌风之内,又是一番气象。
顺风行者候奇因史莒以礼相敬,身为成名前辈,哪能出手就是煞着,一念之差,先机尽
失。
史莒一轮急攻,掌法劲力,无一不可圈可点,逼得候奇非全力应付不可。
所谓应付,自非主动,既非主动,即难发挥所长,以短敌长,已是自绝于胜利之机。
何况,史莒纵是让他尽展所长,也不一定敌不住他的三十招。
而史莒不让他有尽展所长的机会,用了一点心机,无他,是使顺风行者侯奇事后自认败
得冤枉,能有一份心理上的自我安慰而已。
片刻之间,二人越打越快,史莒奇招迭出,极尽抢先之能事,顺风行者候奇沉练稳重,
守得毫无破绽,可是扳不回先手。
要知武林高手相搏,胜败之机系一发之微,先机一失,要想反败为胜,决不是二三十招
可以办得到的事。
这种情况,只看得木丐林永森不是不住地抓自已的癞子头,便是不安地在原地顿脚不
止。
翻天手卓不群横眉瞪目,双手互握,两手心内,竟是渗出了不少汗水。
幻影神龙徐不留他的思维这时却完全飞出了战场之外,猜不透,看不出这奇怪少年的招
数,双目之中尽是惶惑之色。
这少年与“梵净山庄”以及与“闻庄”倒底是怎样一回事,他不能不管,可是,如今
他不知该怎么管?
双方一阵急攻下来,转眼二十五招过去。
史莒不为己甚,掌势一缓,天衣无缝地让顺风行者候奇扳回失手。
顺风行者候奇虽非以掌法见长,到底是名家身份,眼看史莒年岁不大,掌上功夫却雄浑
非凡,凌厉已极,简直不像出诸少年人之手,惊诧之余,全力应付至此,好容易抓住史莒一
个破绽,大喝一声:“看掌”
曲臂沉肘,墓地一个旋身,一招“力劈华山”闪电般向史宫当头劈下。
史莒胸有成竹,叫了一声:“来得好”晃肩摇身,一式“柳絮飘风”借着顺风行者候
奇的掌劲,斜出二步。
顺风行者候奇一着领先,后手翻滚而出,喝声震天,尽吐怨气,反把史莒罩在掌风之
内。
史莒由优势转变为劣势,神色自若,沉着应战,守得严谨无比,顺风行者候奇空自出尽
全力,可惜,时间已到,三十招满了。
木丐林永森口中报出:“三十!”不觉手上用力,抓下来一块头皮。
顾风行者候奇算得是一条汉子,闻声收掌,摹地倒翻而出,退了八尺,惨然一抱拳,
道:“少侠,老夫认命!”
史莒气定神闲地一笑道:“晚辈落败在即,老前辈言而有信,令人可敬可佩!”
顺风行者候奇目光闪动,在史莒脸上一注,长声一叹,口齿欲动,忽又住口无言,转身
向幻影神龙徐不留等三人一礼。神情木然,他们甚是不忿,可是无可奈何。
史莒晃身抢到洞口,阻住顺风行者候奇的去路,道:“老前辈就这样走了么?”
顺风行者候奇怒目一张,气得手足俱颤,吼声道:“你难道还要老夫死在你的眼前
么?”
幻影神龙徐不留再也按捺不住,冷笑一声,接话道:“少侠人贵自知,你该晓得,你胜
得并不光彩。”’顺风行者侯奇怒火一泄,长叹道:“徐兄,不必再说了!”
史莒神色自若地笑道:“不错,晚辈稍施心计,抢了先着。”
话声微顿。
幻影神龙徐不留鼻中“哼!”了一声,暗道:“好不要脸,亏你说得出口。”念动之
间,只听见史莒正色接道:“因此,晚辈并不敢以此言胜。”
翻天手卓不群大姆指一翘道:“要得!真看不出你这娃娃你倒是一位人物。”
幻影神龙徐不留双睛睁得大大的,他不敢再对史莒作任何好坏的批评了,他枉自称雄半
生,惯以隐幻无常,令人莫测高深傲视江湖,想不到当面这位少年人比他更是不可捉摸,与
之相对,如在云里雾中。
木丐林永森哈哈一笑道:“少侠可是有意再比斗一场?”
史莒道:“晚辈认为无此必要。”
顺风行者侯奇瞪口道:“少侠改变了干涉陈家堡的主意?”
史莒道:“不,那也不是。”
顺风行者候奇冷笑道:“那你这些话不嫌说得多余么?”
史莒道:“一点也不多余,现在晚辈只希望能站在平等的地位与老前辈等详细一谈珠小
妹之事?”
顺风行者候奇讶然道:“你不惜与老夫动手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什么什么‘平等
的说话地位’?”
史莒微一躬身道:“晚辈自知人微言轻,非如此难激各位前辈另眼相加,行非得已,尚
祈见老。”
江湖人物讲究的是身份功力,身份够了,一言九鼎,功力高人一筹,无理的话,也被人
重视三分,否则,无名小卒一位。纵有天大的理由,先会被人忽视了一半,这是道病,在场
的四位病人,心理有数,实在并未过分地重视这个少年人。
这时,四人对他能再不刮目相看。
顺行风行者侯奇一声长叹道:“少侠真是有心人,老夫失敬。”打消了去意。
大家走回洞中,史莒在他们心目中获得了应有的分量。
大家走回洞中,席地坐下。
由于不愿珠小妹打扰他们的谈话,所以仍没有解开她的穴道,顺风行者候奇只关心地把
她抱到怀中。
史莒也不加止制,笑了一笑,道:“候老前辈,晚辈有一事请教。”
顺风行者候奇道:“少侠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尽可开诚相见。”
史莒一指珠小妹道:“老前辈可知珠小妹她慈亲的来历?”
顺风行者侯奇一怔,吞吞吐吐地道:“这这”这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翻天手卓不群不耐地道:“侯兄,少侠问起这话,必有原因,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顾忌
的。”
顺风行者侯奇苦笑道:“只怕说出来大家不会相信。”
史莒含笑道:“老前辈可是说不出她娘的来历?”
顺风行者侯奇一怔,道:“少侠,你怎么知道?”
史莒道:“想当然耳。”顿一顿,接着解释道:“贵堡要是知道少夫人的来历,只怕陈
老前辈不会如此疏忽大愿。”
顺风行者候奇心念一动道:“少侠一定是知道敝堡少夫人的来历了?”
史莒揭开衣襟,从“紫镖囊”之内,取出一支紫翎金镖托在手中道:“老前辈谅必认得
此物?”
四人人只眼睛落在紫瓴金镖之上,无不惊容满面,失声道:“紫翎金镖!紫翎金镖!
‘紫府神宫’的紫翎金镖!”
史莒收起“紫翎金镖”道:“这紫翎金镖便是贵堡少夫有之物。”
顺风行者候奇一拍大腿道:“是了,敝堡少夫人想必是‘紫府神宫’出来的人,怪不得
少夫人绝口不谈自己的身世,敢情是有所顾忌。”
史莒道:“据晚辈所知,贵堡少夫人不仅只是‘紫府神宫’出来的人,她的身份说起
来,只怕要使侯老前辈更加吃惊呢。”
顺风行者侯奇骇然道:“难道敝堡少夫人会是‘紫府神宫’的宫主?”
史莒道:“大概错不了!”
顺风行者侯奇脸上神色数变,显得非常不安地沉吟不语,过了许久。只见他猛一抬头,
直视史莒,道:“少侠可否见告敝堡少夫人现在何处?何以将珠儿托付少侠?”
“晚辈没有见过贵堡少夫人,珠小妹也不是贵堡少夫人亲自相托的。”接着叹道:“贵
堡少夫人途中被人毒死了,珠小妹是一位朋友转托送往琼州岛五指山‘紫府神宫’的。”
顺风行者候奇脸没了人色道:“敝堡少夫人死了!这”这个责任,陈家堡负担得了么?谁不知道“紫府神宫’难惹?
翻天手卓不群沉声道:“少侠你与中原武林何恨?”
木丐林永森“嘿!嘿!”冷笑道:“为了避免‘紫府神宫’再入中原,我们四人纵是不
顾身份,食言背信,也不能让你把陈娘送到‘紫府神宫’去引来祸端。”
史莒转头望向幻影神龙徐不留,道:“老前辈的看法如何?”
幻影神龙徐不留双眉紧锁,困惑地道:“老夫对少侠所行所为,不敢蠹测。”
史莒朗声大笑道:“晚辈当然不是罔顾大义之人,各位前辈但请放心,晚辈放下自己一
身血海深仇,为的还不就是防患于未然么?”
话声甫落,忽然洞外有人接上了话道:“总算你还记得自身的血海大仇,老夫倒要听听
你到底有些什么道理放下自己的正事不顾。”
一阵旋风涌入洞内,洞中多出一位高大的老人。
史莒挺腰站起,但却低下了头。
幻影神龙徐不留展颜惊呼道:“闻大哥,是你”
洞中另外三人,也无不一脸兴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