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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真不是生意人,不懂应付这样的状况,阿元米娅他们在还好些,此时此刻她一个人面对并不好相与的客人,焦虑又无措,心里又惦记着电影是六点半开场,不好让敬之等。
那男人看她都快哭了,不由好笑:“我只不过到咖啡店里点杯咖啡,至于让你这么为难?”
“不是,今天真的不行……明天你来,我请你喝。”
“如果我一定要今天喝呢?”
他脸上的墨镜遮住了眼睛,神情模糊,却是不容拒绝的姿态。
长安像是被他说服了,回到料理间,抓了一把咖啡豆手工磨粉,准备做一杯冷萃。她想的很简单,觉得这位客人一定是真的想喝才会这么坚持的,就像这个店是她坚持要开的,努力了那么久,的确不应该把客人往外推。
也就像爸爸和敬之,不能把生了病的人拒之门外一样。
就算迟到,敬之也一定不会怪她的吧?
时钟指向六点半,一杯冷萃咖啡做好,长安也勉强把打扫工作做完了reads;。她想把咖啡端过去,却发现角落的桌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端着咖啡推门出去,绕了一圈才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街角抽烟。他个子很高,扬起脸吐出烟圈时,她几乎只能看到他下颚的线条。
天色再暗一些,他大概就要跟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长安锁上门,抓着来不及扣好的大衣襟口跑过去,把咖啡递到他手里:“你的咖啡……今天真的对不起,下回再来,给你打折。”
“不是请我喝吗?”
“嗯,请你喝冷萃,其他的给你打折。”
长安被他夹在指间没有熄灭的烟呛得直咳嗽,她快步要往街对面去,却又忍不住回头提醒他:“不要抽烟了,对身体不好的。”
男人笑了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才饶有兴味地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
长安几乎是小跑着赶到影院门口,不敢靠入口处太近,害怕被人潮裹挟着往前走的那种感觉,也怕错过骆敬之。
她只迟到了十分钟,但入场的时间早就过了,拿着电影票跟她擦肩而过的情侣或者一家三口其实都不是跟她看同场的人,她却还是伸长了脖子于人来人往中寻找她熟悉的身影。
她以为骆敬之会在门口等她的,两张票都在她这里,他不会自己进去,所以当她来迟了不见他人的时候,她就猜测他会不会是等得不耐烦先走了。
等了很久,影片开场也至少半小时了,她才想起来可以给他打电话的。
她心里忐忑,又有一丝难言的委屈,想好了要怎么跟他解释,可他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她只好不停地给他打,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自动挂断了,她又再拨过去,不知打了多少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骆敬之淡淡地喂了一声,长安生怕断线,连忙问:“敬之你在哪里?我在电影院门口,没有看到你。”
“今天有危重病人抢救,我刚下手术台。”
他声音里还带着疲倦,长安知道不该这时候跟他闹脾气,可还是忍不住说:“你答应过今天陪我看电影的……”
“我说的是如果能按时下班的话。”他并不觉得愧疚,只感觉到累,“我还要写病历,今晚病人没事我才能回去,你自己先睡。”
电话就这样断了,长安却不肯走。她坐在椅子上,还抱着傻气的、最后的一点希望继续等,电影还没结束,说不定他会来呢?
直到电影散场了,她没法再等下去,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外头起了风,看起来是要下雨的样子,长安没带伞,又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咖啡店门口。
她这才发现,影院离她的小店真的很近,如果他们不是那么早打烊,现在应该会有很多客人过来。
她脚步沉沉,腿脚像是带不动身体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摸索着钥匙,却看到旁边花圃边一点星火忽明忽暗。
刚才那个男人竟然还在,手边的咖啡杯已经空了,指间的烟却还没有燃尽,仿佛刚刚过去的两个小时于他也是定格的——他无处可去,也哪里都不打算去。
☆、第五章
天空下起雨,咖啡店重新亮起灯,长安请门外的客人进来坐。
“淋雨会生病,等雨停了,你再走吧。”
那男人笑笑:“你不怕我是坏人?”
长安摇头,指了指窗外:“马路上有很多人,如果有坏人,我可以喊的。”
“不一定有人肯伸手帮你。”
“我还可以打电话报警。”
男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说这个?你刚才掏钥匙的时候从口袋里滑出来了。”
长安连忙拍了拍大衣口袋,手机果然不在了。
“谢谢。”她接过失而复得的手机,却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感觉。
“这又是什么?”男人指了指放在吧台上的纸袋,鼓鼓囊囊的一包。
那是她之前做好了打算带去跟骆敬之一起吃的牛肉汉堡,走的时候太急,忘了带上。
她果然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就算他今天能赶到,两个人也只能饿着肚子看电影,大概也不会是场愉快的约会吧?
不说她都没想到,到现在她还没吃晚饭。
她把牛肉汉堡拿出来,见那男人看着她,就把其中一个递给他:“你要吃吗?”
“这个又卖多少钱?”
长安摇头,示意不收他钱。
他又笑起来:“你这样做生意,不怕关门倒闭?”
长安还是摇头,其实她心里也很茫然,这个小店能撑多久,她也不知道。
雨势越来越大了,两人一个坐在吧台外面,一个站在里边,慢慢把手里的汉堡吃完。长安又倒了两杯柠檬水来,喝到胃里很凉,身体也暖不起来。
“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她看着玻璃上的水珠,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回我爸爸妈妈家。”到这时她又戒慎起来,不愿跟陌生人走。
“你怎么去,开车?”
“走路,很快就到了。”
南城的老城区其实并不大,她这个咖啡馆离骆敬之工作的医院和她父母家都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因为她心智不全,自己驾车是不被允许的,太危险了。
“没有公交车?”
“有。”她声音低下去,门口就有公交车站,可爸妈和敬之都不让她乘,她至今还没搭过公交车。
男人有了主意,等雨势小了,顺手从店内的伞架上拿了把伞,道:“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不,我走路……”
“看到路面上的积水了吗?你这样走过去,脚上这双靴子可就全毁了reads;。”
长安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白色小羊皮靴,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双鞋子,因为今天跟敬之约了看电影才穿的,没预料到会下雨。
她还在犹豫,男人已经把她拉到伞下:“小心走路,淋湿了可是要生病的。”
她就这样一路被他带着走到了最近的公交车站,公车进站的时候,男人递给她硬币,说:“跟着我,照我做的那样,把硬币投进去。”
两个硬币带着陌生的体温躺在手心,长安无端紧张起来,握紧拳头,汗水一下就濡湿了金属的表面。
男人拉了她一把,她跟在他后面,学他的样子,在司机师傅的注视下把硬币投进了投币箱。
轻轻的哗啦声,让她的心情一下子也轻快起来。她坐在车上最后一个临窗的位子,那人就站在她的身边,俯身问她:“其实很简单,对吧?”
长安猛点头,目光贪婪地看着窗外的街景。这跟她平日里坐爸爸和敬之的车不太一样,公交车更高一些,路线也不一样,下过雨后的路面倒影出城市里的五光十色,来往的人和车也变小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给了她很大的成就感,她又学会做一件以前不敢做的事。
她很感激面前这个男人,他依旧黑衣黑帽黑色墨镜,看起来不像好人,但也不是坏人。她又感觉到那种奇异的熟悉感,抬头问他:“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忽然猛的一记刹车,长安身体前倾,额头险些撞上前排的座位,那人却伸手敏捷地伸手在她额前挡了一下。
“没事吧?”
长安摇头。
“手要抓住前排的扶手,这样才不会受伤。”
长安听话地拉住扶手,又看了看他说:“你为什么一直带着墨镜呢,晚上不会看不清楚吗?”
这回他肯定听清了,唇角又向上翘起来,一边摘下墨镜,一边看着前方道:“你到站了,下车吧!”
长安站起身,车子停稳前的晃动让她站立不稳,身旁的人扶了她一把。
她听到他的心跳,然后抬起头来看清了他不戴墨镜的脸。
一个轮廓从她记忆深处浮现,一点一点慢慢清晰起来。
“是你!你是那个、那个……”她一着急就有点结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到站了,要下车的快一点。”
她被司机催促着,本来离中门也很近,不知怎么的就被推着走下去了。那个男人却没有跟她一起下来,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车子开动时,隔着车窗向她挥了挥手。
长安急切地想要追上去,车轮溅起的泥泞弄脏了她的衣服和靴子,最终却只是徒劳。
那是在巴黎救过她的那个男人,她不会看错的。
…
到家雨已经停了,陈玉姣开门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把她拉进门,说:“长安,怎么了,淋到雨了?还是摔跤了?”
长安一个劲地摇头,拉着妈妈的手,说:“妈,我今天遇到一个人,是在巴黎救我的那个人,是真的……”
“怎么回事啊,什么人呐?你吃饭了没有……来,坐下慢慢说reads;。”
陈玉姣一边扶长安在沙发坐下,一边示意王嫂去舀碗甜汤来。
虽然不想再回忆,但长安还是把在巴塔克兰剧院发生的事又简单重复了一遍。
“妈妈,是当时救我的那个人,今天到我店里来了,刚才还送我上了公交车,真的。”
陈玉姣又急又心疼,摸着她的额头说:“你坐公交车来的?敬之呢,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淋雨了没有,是不是发烧了?”
长安摇头,她知道他们都不信她,始终觉得所谓救她这个人是她想象出来的,敬之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
其实她只是想对那个人说声谢谢,怎么就这么难呢?
陈玉姣见她一脸沮丧,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于是端了甜汤哄她:“是不是跟敬之吵架了?来把汤喝了,你最爱喝的红豆薏米汤,我特意多加了冰糖,很甜的,喝了心情就好了。有什么不开心的,我们明天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