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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气得不行,可又拿自己儿子没办法。像明日过节,侯府里几房都会聚到一起吃吃喝喝,京中贵族少年约了一起击鞠赛马斗百草者不知凡几。
秦瑜却独自一人又来了通善坊,坐在素日知暖曾坐过的摇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方看得心酸,见他腰间空空,便把去年知暖织了送给她的五色缕拿出来。
“这是贺娘子去岁端午时编的,郎君不若留着戴戴?”
秦瑜瞟一眼那条五色缕,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方,冷然道:“自作主张!扔了!”
阿方顿了顿。
若是知暖刚离开那会,她相信自家主子是真心想把知暖找回来弄死,所以他一下令,他们片刻不停就将知暖留下的痕迹清理得一干二净。
可回来了这么久,阿方早看得透透的了,这位看着恨那贺娘子恨得咬牙切齿,实际可珍视和她有关的一切了,否则何至于将通善坊的这栋宅子买下来,还经常巴巴住到那位的旧屋?
嘴硬心软,也该他被贺娘子拿捏成如今模样。
阿方心里又是叹气又是吐槽,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敢违逆,转身将东西扔去了墙根底下,然后,等她再回来的时候,那条五色缕不见了。
与此同时不见的,还有他们家那位世子。
知暖还知道京中的那点官司,在她,离开得干干脆脆,后面自然不会对那里的人与事再有任何留恋。
在她看来,永安侯世子或许会恨她利用了他,但一定不会对她有多恋恋不忘。
他会遵循京都城里大多贵族子弟的轨迹那般,按时结婚、生子,以享乐和维护家族荣华富贵为己任。
她是利用了他一番,但她觉得,她临走时留下的酒与酒方,已足以清偿她对他的利用。
在这个时代,感情都是有价格和期限的。
她付清了价格,与他已完全两清。
北方的日子清苦,物力民生比之京都城不知道艰难了多少倍。
去岁端午节她还可以在粽子上搞N多花样,今年她就简简单单做了一样,猪肉粽。
糖什么的,是完全买不起也吃不起。
猪肉价格也不便宜——现代的时候,知暖经常看到网上有言论说什么古代的人不吃猪肉,所以猪肉价格很便宜,扯蛋,猪肉人们也吃,尤其是底层老百姓,年节能有一餐猪肉吃,那就是极好的日子!
只不过相对其他肉类还有糖来说,猪肉还算在如今的知暖能承受的范围之类。
她也没买多,称了一条子五花肉,切下一多半去皮剁碎,下锅炒得油汪汪的,加野菜碎、干菌子碎做成馅料包在粽米里。
蒸出来尝了一个,哪怕是更爱甜粽的阿箩都吃得喷喷香,眼巴巴看着知暖扎了一兜又一兜,十分舍不得分出去。
知暖其实也馋,离了京城,因为未来难料,如今又忙着建屋整地,两人在吃食上十分对付着过,什么小吃点心,已经很久没尝过了。
但是必要的人情世故不能缺,她们在此定居,想安安稳稳融入当地,必须要更积极地与人交好。
摸摸小丫头的头:“家里还剩了些糯米,你若喜欢吃,回头我们再包。”
阿箩啃着手指点头,看着软得不得了。
知暖就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嘱咐她将余下的粽子蒸熟,自己拎着两兜粽子,撑着伞去了陈牙人家。
陈家也在准备过节,门上挂了艾叶,明日镇上有斗百草的活动,这会儿家里的孩子们都在兴兴轰轰做着准备。
牙人家有七姊妹,牙人是长子,给知暖赶过马车的是其二弟,另外还有四个弟弟一个妹妹尚未成婚,一大家子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倒也挺热闹。
听到说知暖来送节礼,牙人一家都很意外,连老到小都迎出来。看到那两兜包得小巧可爱的粽子,孩子们也不玩别的了,都围上来挨着知暖的脚。
牙人尴尬得不行,将小萝卜头都赶走,迎了知暖上坐。
知暖自然推拒不肯——这家里还有老人呢,依礼向两位长者行了礼,将粽子奉上:“我初来乍到,寻亲又不遇,惶惶不知怎么办时,幸好遇到陈兄,诚心诚意教我,才有今日。恰逢端午将至,家中阿妹包了些许粽子,送点来与兄长家人尝一尝,因是咸味的,也不知合不合你们口味。”
这地方,讲话其实远没有京城那边咬文嚼字,只是知暖还不习惯这边的说话方式,平常还好,一到正经点的场合就不自觉带出点以前的说话口音和习惯。
牙人早知她不是一般人,除了感动外,倒也没其他感觉,倒是陈家其他人都被她这文绉绉的态度弄得很不知所措,陈牙人的父母更是手脚都不晓得怎么放了,摆着手只说:“你太客气啦。”
还是牙人出面,问起知暖修房子的进度。
知暖说:“托福,偏房在建,待得天晴,便可准备上梁了。”
牙人说:“上梁是大事,须得记住备上三牲祀品,另外,卜师可有请了?”
这时候建屋上梁是大事中的大事,要祭祀三牲,还要请风水先生,也就是牙人说的卜师唱祝祷文。
知暖说都有准备,说请了谁谁谁。
牙人表示靠谱,约定等她择吉入住时一定要告诉一声,他也好去帮着暖新屋。
知暖当然求之不得。
寒喧一番,气氛融洽,牙人待她的称呼由“轩郎君”改为了“轩弟,”,在知暖告辞离开的时候还让自己媳妇收拾了一包点心一坛子黄酒给她带上。
所谓礼尚往来,有来有往关系才会越来越亲近,知暖没有拒绝,拎着东西回了家。
她走后,陈牙人一家都涌过去分粽子,知暖先前打听过他家里人口,所以老老少少都算在里面,人人都能分到一个。
是这边人从没吃过的咸肉粽,鲜香味美,只一口,没一个能停得下来。
吃完意犹未尽,小孩子恨不能把叶子都嚼了吃了,大人们矜持一点点,却也是恋恋不舍。
陈家老父亲问儿子:“这位小郎君便是你上回接的大主雇?看起来,出身不一般呐。”
陈牙人说:“怕是幽州大族出来的。”
妇人们关心的就不一样,穿男装的知暖相貌堂堂,气质儒雅温文,陈牙人的妹妹,适龄未婚的待嫁女,躲在一边本就看得心怦怦跳,吃过粽子后简直芳心沦陷,乍着胆子暗戳戳问:“大兄,那位轩郎君可有妻室?”
牙人看一眼脸红如血的妹妹,摇头:“这个倒是未曾问过。”
陈牙人的母亲也很中意知暖,开口道:“下回方便,可以打听打听,若是合适……你妹妹正在寻人家哩。”
陈牙人:……
不是他说哈,他觉得,一般人家可能难入那位轩郎君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