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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琴静静地看着马渊,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在金芷鸢往日亲信面前早已暴露。
所以当时陆青衣在长安城内建起了竹苑后,很快走了一批家丁。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她,为何还要跟着我?”
“奴只是觉得…公主有时像她却又不像她。”虽然到长安后,从朋友那里得知金芷鸢早就死了,但他依然不舍,即使有副与她一样的皮囊还活着,也是好的。
马渊松开了手,抱拳作揖:“奴失敬了。”
苏琴深吸口气:“关于陆青衣那小子,你到底知道多少?”
马渊紧锁着眉头,来到马厩,喂黑风吃了点粮草,抚了抚它的鬃毛,便将它牵出来。
他将缰绳交于她手里:“公主亲自去问最好。”
说完,他行了礼便转身离开。
长安城内,九大市集的商贩赶早市,上货的上货,抢摊的抢摊,那胡商的货物虽倍受各个阶层青睐,进都也有通行证给予方便,但在百姓眼中,他们依然是凶险粗莽的胡人。
但这些时日受玄祖和护法的影响,种族的鄙夷算是缓和许多。
皇帝虽天天抱着那麦丽素当仙丹,但皇后文婉却万分清醒,她觉着这玄祖庙香火若是再旺一些,长安得有三分之一乃是胡人的天下了。
“妇人之见!这叫文化交流,番邦礼仪,懂么?”每当文婉提醒,容云霆便如是烦厌。
文婉见此法不通,便想求助皇太后那兰,奈何那兰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她在后花园焦灼踱步之时,看到了那坐在山石凉亭内抚琴的白弦。
文婉沿着石路被侍女搀扶着,上了那长乐宫内最高的山,她离他一丈距离,他长发飘散,茶香肆意。
她见他着着不束腰的银袍,便找了个由头搭上了话:“大胆!竟有宫人衣衫不整!”
琴声戛然而止,接着传来一阵爽朗之笑。
她急了,上前入了凉亭,见到他侧面轮廓惊为天人,竟有些口吃:“大…大胆奴才,见了本宫还不下跪?!”
白弦面带微笑,站立起身,朝文婉鞠了个躬:“皇后姐姐。”
她见他脸颊旁的彼岸花印记和断眉,惊地往后退了两步:“白…白弦?”
“臣又不是白贤王,皇后姐姐何惧?”白弦朝她靠近了两步,他从未见过皇后,她却惧他,心生疑惑。
文婉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她是记得他的。
那年她十三,等着父亲带她入宫,一家人在长安城的缘邸住了下。
入宫前夜,母亲带她去缘邸贵客房的厅堂内玩耍时,她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火盆,将一旁熟睡着的六岁男童的脸烫伤,母亲担心被人发现会生事端影响第二日选秀,便带她逃离了缘邸。
后来,白弦成为天下闻名的制毒师后,偶有入宫,她差人打听后,确定他就是那个曾经被自己被烫伤的男童。
如今与他面对面交锋,她害怕极了,甚至腿软,她听说过他的手段,五步之内,白弦能靠呼吸散毒解毒。
但他是不认识她的,她忽然想到。
文婉镇定了神色,冷笑:“白贤王有何惧?只是你在这不束发不束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把本宫吓到了罢。”
“哦?”白弦笑了,踱步到亭边,俯瞰了眼层楼叠榭又宁静万分的长乐宫,又回身抱起了七弦玉琴,“不是就好,臣不打扰皇后休息了。”
文婉没有说话,一脸冷傲,待她用眼角观察到他已走远时,才瘫软着双腿坐了下来,一想到刚刚此处坐着白弦便又坐立不安地起了身。
“娘娘,您的玉体…”侍女们看出了端倪。
“我没事,回宫,回宫…回宫沐浴…”文婉抱着双臂,喘着气,“对了,玉瑶,你去查查,这白弦为何进了长乐宫。”
“诺。”
白弦抱着玉琴进了竹苑时,米豆看出了他的不快,赶忙端上了一碗解暑的绿豆汤,他接过了碗一饮而尽:“你家先生呢?”
米豆瘪了瘪嘴,她知道陆青衣每日这个时间想着法子与鹿燃歌见面:“可能在西市庙里的客房,也可能在明仙山下的落子湖。”
“去那作甚?作法?莫要骗我。”白弦提着袍,往厅堂里去,又从侧堂去了偏院,再到居所、书阁…最后差点就入了茅厕,果然不见其人。
米豆虽与白弦不熟,但见过白弦与自家主人的几次交道,也听说过他几次骚扰那城外的玄邸,一想到他是大野毒王,便扭捏着开了口:“我…我家先生给你小姨子解毒去了!”
“解毒?”白弦满脸狐疑,“有夫之妇他去管个什么?白贤王的实力不一般,何须他外人来解?”白弦完全不信,干脆在鲤池旁的石头上坐了下,他的好奇心与制度的才能是一样强的。
“阴魂散…”米豆假装诺诺地样子,“一下子不知道从何解释,总之容王爷的解毒丹只有两颗,之前一颗先生服了,第二颗容王爷自己服了…那小…那鹿燃歌就独自夜夜毒发…先生找着机会去给小姐输内力,这容王爷…真是丝毫不爱他夫人,怎能自己独自解毒?!”
白弦听来,静坐在鲤池旁将三人的关系梳理了一番,觉着有趣,不禁笑了起来:“呵呵,难怪我见陆青衣这小子最近脸色不对,寻思着他也没有妻妾啊,不过丫头,这阴魂散的毒光靠你家先生一人输内力是撑不了这么久的。”
后面的话,白弦不想多说,毕竟容夕与自己毫无交集,帮他的言辞可有可无。
这阴魂散虽为慢性毒,但是是顺着经脉慢慢走的,如今鹿燃歌已中毒两个月,毒早已进了心脉,若单凭陆青衣一人抑毒,她撑不了这么久,容夕应是也为她镇毒过。
米豆见主人的老友如此戏谑,一下子瘪嘴捂脸哭了起来,此法不通另行他法:“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刚被捡回来没多久,换了两次主人,现在他们也快没命了…呜…”
看到这小妮子鬼灵精怪,白弦摇了摇头,无奈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只药瓶递给了她:“毒毕竟是我制的,而且至今无解,我会去玄邸找金芷鸢好好敲打她,这瓶百解散可以够她鹿燃歌服用一个月了,先将她体内寒气引出来,但一个月后,我得换方子。”
米豆听了,一下子将药瓶拿了去,不哭不闹了,她想了想,将里头的丹丸倒了出来,只见一颗颗白色清透的绿豆大小的丸子一下子滚到了掌心,她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白先生先自己吃一颗,我哪知道您有没有取错药。”
白弦笑了笑,他用手指拈起了一颗白丸,拿到面前盯了许久,忽然,他将这颗药丸塞进了米豆的嘴里,并合上了她的下巴,压她下颌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没大没小…哈哈哈,果然是陆青衣能宠出来的家丁!”
白弦来竹苑一趟捉弄到了人,心里甚是满意,喜乐至极,便大摇大摆地离了去。
米豆这下真的哭了,她捂着自己的喉咙,这一刻,她感觉嗓子里火辣火辣的,哭声响彻了整个竹苑。
鹿燃歌从玄庙的客房里出来后,脸色红润不少,但神色甚是难堪。
香菱最近被容夕抽去守着那炼丹炉了,随从的几个丫鬟个个未脱稚气,但眉宇间与香菱却是一个样。
见主子出了冥思客房后一直连连叹气,小丫头们不知所措地,只能紧跟在她身后。
客房里,陆青衣坐在床上,扶着墙壁感到有些脑晕,他撑着身子静坐在床沿,闭目养神许久,才略有唇色。
“夫人!夫人!”
原本沮丧的鹿燃歌在出庙时,一见到兴高采烈飞奔而来的米豆,终于笑了。
“米豆,你也来祈福啊?”鹿燃歌捧住了米豆的手,才发现她手心里紧紧握着一个玉制丸瓶。
米豆点了点头,笑嘻嘻:“夫人,这是米豆托人从西域带来的养宫丹,夫人记得每日服用,便能驱寒、解乏哦!”
说完,米豆便蹦蹦跳跳地进了玄庙。
“养宫丹…”鹿燃歌看着手中的玉瓶,“莫不是这孩子希望我与他早生贵子?”
不对,驱寒…解乏…莫非是解药?但青衣才为我输入了内力,米豆怎会有能力拿到解药?她心想。
“夫人,奴婢扶您上马车。”
鹿燃歌恍然中点了点头,将玉瓶收到了衣袖里,她从坐塌的下方抽出了那包她清早在鬼市商人手里拿到的断肠散,捏紧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