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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泥火炉醅新酒的日子,雪霁天晴朗,京城发生了数件惊天子,书汗青的大事。
羽林大将军顾赫炎擅闯狴犴司,劫狱救囚,惹皇上震怒。
但是这罪责还没降至将军府,勾吉的议和文书先呈至皇上面前。
礼部侍郎慕之明,肩扛使臣之命,不惧胁身刀斧,战前为国出使,不卑不亢地议和成功,实乃千秋功臣。
通敌叛国罪名,不攻自破。
紧接着贤王傅济安宣德殿上,弹劾狴犴司之首霍辛,举出他残害忠良的种种罪证。
霍辛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在入狱后的第二日,畏罪自杀在天牢里。
这件事,皇上没再深究。
就如同多年前五皇子傅诣落水一事,皇上不愿深究,也不能深究。
嫡亲之子,是天家的颜面。
但是后来,太子傅启因犯了一件极小的错事,惹得皇上大动肝火,将其禁足东宫六个月。
元家之子元报德在霍辛下狱后,连夜乔装打扮逃离京城。
谁知半路遇见护送勾吉使臣入京的裴寒瑭一行人,又被抓了回来。
这次,他再无活路可走。
大理寺卿因看管犯人不当,被撤职,一名正直的官员被提拔。
勾吉使臣入京,无人可接待让皇上犯了难。
傅济安诚心三顾寒庐,请来慕之明曾经的恩师,年逾七十的程老太傅出山。
大晋与勾吉,必定携手昌盛繁荣。
傅济安立功,皇上赏赐珍宝黄金,又唤其入宫,陪自己下棋半日。
当天深夜,落了小雪,琼芳伴寒梅,夜长风凉,皇上不知为何,从新纳的宠妃寝宫离开,在冷宫前站了半宿,染了一身寒气。
翌日,贵妃娘娘恢复妃位,从冷宫移驾凤仪宫。
可贵妃娘娘虽复位,但皇上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贵妃娘娘乐得自在,天天和贤妃、德妃嗑瓜子聊八卦。
贤妃娘娘:“皇上的新宠妃,冯婕妤,可飞扬跋扈了,昨个儿早上给皇后娘娘请安,非得拿太子禁足的事说个不停,你是没看见,皇后娘娘脸都铁青了。”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没和皇上说?”
“说了有什么用?”贤妃娘娘拍拍手上的瓜子碎屑,“人家年轻貌美,正是花红得宠时,你可小心点,指不定,她就来招惹你了。”
一语成谶,第二日清早,冯婕妤果真带人来凤仪宫来闹。
只因凤仪宫庭院红梅开得艳,冯婕妤听说后,命人前来剪下数枝插瓶,但贵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小雁不允,将人都请了出去,冯婕妤于是来兴师问罪。
贵妃娘娘素来脾性好,不想和她闹,答应冯婕妤,移几棵红梅去她寝殿前。
哪知冯婕妤不依不饶,甩了小雁一巴掌,还将贵妃娘娘的衣袖剪破,讥讽她是冷宫妃。
此事惊动了皇上。
冯婕妤梨花带雨,扑在皇上脚边哭诉委屈,将贵妃说成刁难她的恶人。
皇上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贵妃娘娘,道:“冯氏以下犯上,目中无人,僭越不知,赐白绫自缢。”
冯婕妤到死都没明白自己因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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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之秋,语多言杂人心乱,唯独顾将军简朴的庭院,安静平和。
清风抚衣襟,躺在榻上的慕之明缓缓睁眸,窗柩外,连片的梧桐叶和婆娑树影印入他眼帘。
慕之明想起年幼时,母亲龚氏将他抱在怀里,教他读书识字。
她眉眼慈祥,嘴角含笑:“小离朱,凤象者五,赤者为凤,神禽离朱也是赤鸟。”
年仅六岁的慕之明疑惑地问:“凤?”
“嗯。”龚氏笑道,“凤皇,栖梧桐,食练实,饮醴泉,是瑞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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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醒了。”
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慕之明转头看去。
顾赫炎也不知道在病榻旁守了几个日夜,意志坚毅的将军此时眼底发青、面容憔悴、神思涣散,可那双原本全是疲惫和倦怠的眸子,在看见慕之明睁眼的瞬间,陡然明亮。
慕之明无力,小声唤他:“赫炎……”
“哪不舒服?”顾赫炎问他。
慕之明摇摇头,朝他伸手。
顾赫炎犹豫片刻,紧紧握住。
慕之明笑了笑,他说:“赫炎……我们成亲吧……”
顾赫炎眸光震动,沉默许久许久,郑重地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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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能睁眼,实乃大幸。
军医夏天无说,幸好毒酒只灌进去两口,慕之明又吐了一阵,才没酿成大祸。
想来,那碗酸馊的米汤,竟是有功的。
只是寒蝎毒诡异,不知会不会留下遗症。
采薇坐在慕之明榻前低头哭了好一阵,慕之明怎么哄都没用,娟娘和梁姨担心她哭坏身子,带她去侧屋休息了。
采薇一走,闻鹤音又来了。
他和裴寒瑭帮着急回京的顾赫炎护送勾吉使臣,昨日才至慕府,才听说慕之明的遭遇。
闻鹤音扑在慕之明身上,抱住他哭得嗷嗷直叫:“少爷,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呜呜。”
“那可不行。”慕之明笑着轻拍他的背,连声安抚,“你肩膀的伤好了吗?”
“早就好了呜呜。”闻鹤音嚎啕,“他娘的狴犴司,狗东西,畜生玩意儿,混账,睡门板的,头朝下埋的,大年三十买棺材,七月十五没香火。”
慕之明:“……哪学的话?”
一旁的裴寒瑭看天看地:“……”
顾赫炎盯了裴寒瑭一眼,咳嗽一声。
裴寒瑭立刻领会,上前将闻鹤音从慕之明身上薅进自己怀里:“好了好了,让慕大人好好休息吧,你就别吵他了。”
闻鹤音手臂伸直,不舍呼喊:“少爷——————”
然后被裴寒瑭半拽半抱地带出了厢房。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夏天无送来药汤,嘱要趁热喝,顾赫炎点头,接过药碗,坐在床侧,舀起一勺,吹了热气递到慕之明嘴边。
慕之明手腕无力,端碗端久会抖,他笑了笑,坦然喝下顾将军喂来的药。
“对了。”慕之明有些疑惑,“我晕迷不醒的这些日子,慕府的人,没来寻我回府吗?”
顾赫炎:“燕国公尚在回京的路上。”
而其他人,不可能把你带走。
“啊……这样。”慕之明点头,他想起之前父亲极力反对他和顾赫炎的婚事,不免有些惆怅担忧。
顾赫炎见他怅然,垂眸略带失落,轻声:“你想回慕府住么?”
慕之明笑道:“不想回,还是你这好,安静。”他说着转头看向窗外,笑意更甚,摇头晃脑地念,“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嗯。”顾赫炎应了一声,“喝药吧。”
慕之明点头:“好。”
一碗药下肚,苦得慕之明直吐舌头,向顾赫炎讨水喝。
顾赫炎起身,离开厢房片刻,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清水和一盘桂花白米糕。
“霁月斋的?!”慕之明眼睛都亮了。
“嗯。”顾赫炎点头,在床侧坐下,将糕点递给慕之明。
慕之明弯眸如弦月,几口咽下一块桂花糕,又快速伸手拿起第二块,第二块桂花糕刚咬两口,慕之明发觉顾赫炎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慕之明眼珠轻转,眸子微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道:“霁月斋的糕点数年如一日般好,这桂花糕同之前的一样,香甜可口,正好解了我口中的苦药味。”
顾赫炎:“嗯。”
“顾将军。”慕之明笑意温润似溪,“我现在嘴里很甜,你要尝尝吗?”
顾赫炎:“……”
慕之明:“顾将军?”
顾赫炎冷冷道:“不要说笑。”
可他耳垂早已红透。
慕之明笑道:“若我说,我没在说笑呢?”
顾赫炎:“……”
慕之明叹气:“罢了,看来顾将军不想尝。”
顾赫炎:“我……”
他话未说完,慕之明俯身凑过来,笑道:“没事,你不想尝可以不来尝,但我想亲你,所以我要亲。”
两人气息交融,慕之明吻住顾赫炎,温柔缱绻,唇舌厮磨时,桂花的清香萦绕在两人口中,顾赫炎伸手抚上慕之明散落在肩的青丝,他的手从慕之明的鬓边至脑后,用力按住,使两人贴的紧了些。
慕之明病弱仍气虚,顾赫炎不敢亲狠了,不多时就松开了人,倒是慕之明不安分舔舔嘴角,眼眸里满是坏意,咬了他下唇一口。
顾赫炎:“……”
慕之明笑问:“敢问将军,这桂花糕,甜么?”
顾赫炎胸膛微微起伏,半晌点点头。
慕之明笑意更甚,继续吃糕点。
“你……”顾赫炎迟疑许久,缓缓开口。
“嗯?”慕之明抬眼看他,“赫炎,你有话问我?”
顾赫炎:“……那日我救你出狴犴司牢狱,你说……你说……你说你……”
他支吾了片刻,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慕之明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我说,我喜欢你。”
风月无边,斗转星移间,无论你何时问,皆能得此言。
顾赫炎怔愣住,许久不说话,也不见欣喜若狂的神色,他静默半晌,困惑道:“可是……”
他想问,又怕问。
一朝被蛇咬,都能十年怕井绳。
顾赫炎,前世眼睁睁看着慕之明与傅诣相知,今生又数次误会,自然,近情情怯,不敢置信。
“可是?”慕之明反被他弄懵,“可是什么?”
从未见过顾赫炎这般吞吐的模样啊,到底是什么事,竟让顾将军如此犹疑。
两人正这打哑谜呢,屋外传来敲门声。
“少爷。”温钟诚在外头喊,“贤王殿下来了,他听闻慕公子已醒,前来探病。”
顾赫炎不再多言,起身开门相迎。
傅济安走进屋内,身后竟还跟着一人。
此人身着素白锦缎大氅,低着头,以兜帽覆面,让人看不清脸。
慕之明正疑惑来人是谁时,那人撩下兜帽,抬起头来。
来人竟是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