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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
乔漾还在睡梦之中,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蒙地正开眼,看见沈鹤行起床去接了电话。
乔漾实在太困,很快又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沈鹤行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餐了。
她打了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劲瘦窄腰。
“昨晚不是说好,今天我做早餐的吗?”
没睡醒,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懒洋洋的。
沈鹤行停下手,转身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开口。
“见你睡的熟,就没叫你。”
“可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乔漾睡意清醒过来,一双清润的眸子看着他,“我也想为你做一顿饭。”
两人同居后,基本都沈鹤行做饭。
他不会做肉食,但每次都会让附近的餐馆送一些乔漾喜欢的肉菜。
“下次。”
沈鹤行轻松地说。
说完,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垂眸之间,沈鹤行看见她锁骨上昨晚留下的暧昧红痕,遂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的睡衣,“先去洗漱,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乔漾懒懒地嗯了声。
她松开沈鹤行,乖乖地去了卫生间。
等洗漱完出来,沈鹤行已经将早餐端了出来。
两人的早餐很简单,牛奶加烤面包。
偶尔会熬点燕麦粥。
沈鹤行不喝牛奶,但每次都会给乔漾准备一杯温牛奶。
乔漾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包,突兀地,便听见他说:“吃过早餐后,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
乔漾想起早上迷蒙之时的那通电话。
沈鹤行如实跟她说了:“当年外公还俗之后,做了点药材生意,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还成立了公司。但外公离世后,舅舅和舒蜜都无心经营公司,一直把公司交给专人代理。”
他停了下,继续说:“一会儿舅舅约我见面,要跟我商量公司的问题。”
乔漾愣了下,消化着这件惊讶的事。
“是要把公司交给你管理?”
沈鹤行不可否认地嗯了声。
乔漾怔了怔。
他不是一向淡泊名利么?怎么想着接手公司,开始追名逐利了。
“我也有这个打算。”
沈鹤行说。
既然决定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那他就得为她的余生负责。
她活得精致,爱漂亮衣服、爱漂亮首饰,单单C大那点工资可能不太够。
乔漾放下手里的面包,“我也可以赚钱的。”
她小声说:“而且我不想让你做为难的事。”
他清傲自持,这么多年也没有金钱权利上过心。
“嗯。”
沈鹤行开口:“我知道你会赚钱,但现在不一样。”
乔漾:“有什么不一样?”
“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沈鹤行看着她,声音清冽,如珠碎玉一般,沉沉入耳。
他不会说什么情话,但乔漾觉得他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好听。她心尖一颤,紧接着,又听见他说:“而且这也不是为难的事。”
“嗯?”
沈鹤行轻哂:“以前我墨守成规,从来不知俗世里还有多种选择,或许接手外公的公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他并不排斥这样的生活。
乔漾:“那你以后还会在C大任课吗?”
沈鹤行笑着嗯了声。
C大是他们相识的地方,他永远不会从这里离职的。
“你不是也在C大吗?”
因为你也在,我也不会走。
乔漾心里一甜,唇角也跟着弯了弯。
…
吃完早餐,沈鹤行换好衣服也准备出门了。他今天是去公司,所以,特意选了件深黑色的西服。
乔漾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西服。
他身形颀长,肩宽窄腰,这身西服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要打领带吗?”
乔漾问道。
沈鹤行取出领带,眉心皱了皱。
他倒是不委婉,直言说:“不会打。”
乔漾扑哧一笑,从他手里了接过了领带,“我帮你。”
她以前经常帮乔爸和乔靖打领带,早就会了。
沈鹤行低头看着乔漾熟练打领带的样子,唇角抿成了一条线,语气不明,“你以前也经常帮乔靖打领带吗?”
乔漾抬眸看向他,素净的手整理着他的衣领,说:
“以后只帮沈哥哥打。”
“嗯。”
沈鹤行唇角掩藏了一抹极小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
打完领带,乔漾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仔细地打量着。
见惯了他穿长袍清隽出尘的样子,一身西服倒是多了几分温润总裁味。
接收到乔漾的目光,沈鹤行轻声说:“我以为我第一次穿西服,会是在婚礼上。”
乔漾没反应过来,“什么婚礼?”
沈鹤行:“我和你的婚礼。”
乔漾怔忪了半秒。
沈鹤行话语顿了下,出声提醒:“新郎是要穿西服的。”
乔漾有点想笑,心里却是甜的,故意杠他一下。
“那我们要是举办中式婚礼呢?”
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传统的凤冠霞帔。
乔漾从没想过结婚这个话题,但沈鹤行现在突然说出来,她又有些茫然。
沈鹤行沉默了下,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要是喜欢——”
他停了下,看着乔漾精致的眉眼,“中式也可以。”
乔漾心脏倏然一跳。
她唇角翕动,话还没出来,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舒爸打电话来催了。
沈鹤行接了后,三两句说完。
他又看向乔漾,“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乔漾赶紧罢了罢手,“我听到你们谈生意就头疼。”
沈鹤行笑了下,“嗯。”
话落,他俯身低头,在乔漾唇上印下一吻。
乔漾抱了下他的腰,“你早点回来,晚上我陪你过生日。”
她桃花眼明媚,话里还特意加重了晚上两个字。
沈鹤行哑然失笑,喉结也不由地滚动了下,“好。”
-
沈鹤行走后,乔漾开始准备晚餐。
她不太会做饭,又加上沈鹤行不吃荤腥,她想来想去,还是打电话订了份法餐。
正餐是定的,但她还想为沈鹤行做一碗长寿面。
乔家有吃长寿面的传统,以前她过生日时,乔妈便会给她准备一碗。
今年她想给沈鹤行做一碗。
为了这碗面,乔漾还请教了乔妈。
刚巧乔妈正在附近和老姐妹逛街,接到她的电话后,就亲自过来指导了。
乔漾没有买现成的面,打算自己亲自动手和面。
不过她是第一次和面,废了好几团面,才稍微有了一个像样的面团。
乔妈不忘打趣她:“平时看你挺激灵的,怎么做个饭这么难。”
“你这么懒,恐怕也只有阿行能让你亲自动手。”
乔漾:“……”
她不服气地鼓了鼓腮,“下次妈妈过生日,我也会准备的。”
“那敢情好。”
“……”
和好面后,乔妈又一步一步地指导她怎么擀面条。
乔漾手忙脚乱,忙到下午四点才将面条擀得粗细均匀。
乔妈见她忙活完,便离开了阳沁园,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她了一些煮面的事宜。
乔漾都一一答应下来。
乔妈走后,乔漾等到五点,沈鹤行便回来了。
回来时,身上还带了些烟草的味道。
沈鹤行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味道,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先去洗个澡。”
“好。”
趁着他洗澡的功夫,乔漾定的晚餐也到了。
她一一摆上桌后,就回厨房准备煮面。
等面条端上桌时,沈鹤行这边也洗完澡了,他换了件鸦青色的长袍,如竹如松,清俊如玉。
说实话,乔漾还是喜欢他穿长袍。
像书画里出尘绝艳的谪仙道长。
“想不到什么礼物送给你,就做了一碗长寿面。”
乔漾眨眨眼,眼波灵动,“你快尝尝。”
沈鹤行心脏倏然一紧,他静默地看着面碗,没有立即动手。
“怎么啦?你不喜欢吗?”
乔漾心头蓦地有些失落,“这是我特意跟我妈请……”
请教两个字还没说完,她就被沈鹤行猛地圈子了怀里。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跟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乔漾怔了怔,“表哥,你、你怎么了?”
沈鹤行声音低沉,听着有些孤寂,亦有些自嘲。
“我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生日时吃到长寿面。”
在沈家的那五年,每到生日时,他只会收到三叔给他买的小蛋糕。但三叔是个导演,平时忙,不能亲自送过来,不过他会让阿临代替送来。
后来他跟着外公去了临台寺,外公不会做长寿面,但生日时,会给他念经祈福。
他也是下山后,才听说生日有吃长寿面的传统。
乔漾心中酸涩,她抱紧了沈鹤行的腰,“那每年我都给你做。”
沈鹤行薄唇贴在她的鬓发间,很轻地吻了下,“好。”
乔漾从他怀抱里退出来,“那你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鹤行嗯了声。
他眉眼透着落日余晖,掩映着缱绻的温情。
红尘烟火,人间百态,有她在身边。
真好。
沈鹤行拾起筷子,还没动手,放在桌上的手机就突然震动了起来。
乔漾看了眼来电显示。
——沈父。
是沈鹤行的父亲沈舟。
沈鹤行放下筷子,接起了电话。
乔漾离得近,隐约听到“妈妈”、“铁箱”之类的词语。
接完电话,沈鹤行脸色有些苍白。
乔漾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发生什么事了?”
她以为沈舟打电话过来,是为了祝他生日快乐。
沈鹤行眸色暗淡了几分,没隐瞒乔漾,如实说:“今天清理宅子时,工人们发现了我母亲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能跟我有关。”
乔漾愣了下。
沈鹤行看了眼这碗长寿面。
今年的生日他注定是吃不上这碗长寿面了。
“我过去看看。”
乔漾按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过去。”
沈鹤行垂眸看她,看到她眸中清澈的倒影。这一刻,他出奇地平静下来。
“好。”
沈鹤行也没换衣服,直接带着乔漾出了门。
沈舟说的宅子不是沈家的老宅,而是当年沈舟和舒静竹结婚时的婚房,不过自从舒静竹离世后,这宅子就没人住过了。
前阵子沈舟的小儿子交了女朋友,想把这宅子送给女朋友,但女朋友过来看了后,嫌这宅子老土。
这小儿子为了哄女朋友高兴,就特意找了设计师,重新装修设计。
今天在动工时,刚好就在院子里挖出了一小铁箱,打开后,才知道那是舒静竹的东西。
沈舟思想前后,给沈鹤行打了电话。
到达目的地时,沈舟已经在等了,他那俩双胞胎儿子不在。
沈舟看到门口的出现身影,站起身来,神色稍显尴尬,“阿行来了。”
他又看了眼站在沈鹤行身边的乔漾,客套地笑了笑,“小乔也一起来了啊?”
乔漾客气疏离地喊了声沈伯伯。
她是爱屋及乌,对沈舟没什么好感。
这明明是他和舒静竹的婚房,可他却转头让继妻的儿子送给他的女朋友。
即便是这儿子也是他亲生的。
但至少,现在这房产证上还有舒静竹的名字吧?
沈舟见沈鹤行表情冷淡,平静自持。
他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父慈子孝的场面话来,直接把铁箱子给了他。
“你母亲的东西,想来想去,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沈鹤行打开箱子——
这里面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是他小时候的玩具而已。
那时候舒静竹的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疯的时候会掐沈鹤行的脖子,可是正常的时候,又会给他买很多玩具,即便是他玩坏的玩具也会收起来,放在铁箱子里。
她怕别人抢走,就埋在院子里,想等沈鹤行回来时再给他。
然而铁箱子还没挖出来,她就自杀了。
这些玩具并不值钱,但她依旧视如珍宝地收藏起来。
沈鹤行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着铁箱,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乔漾看着这箱子里的玩具,心里大抵是明白了。
她伸手过去,握紧了他的手。
沈鹤行察觉到熟悉的温暖靠近,他低头,望进了乔漾那双漂亮的眼眸里。
这双眸子像是会说话,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沈鹤行对着她,故作轻松地牵了牵唇。
“我没事。”
他无声地蠕动了下唇。
重新扣上铁箱,沈鹤行又看向沈舟,神色再度恢复不悲不喜。
“谢谢您将这些东西还给了我。”
沈舟脸上有些难堪,他嗫喏了下唇,说:“这间房子本应该是留给你的,但你弟弟他女朋友就是这附近上班。”
“不碍事。”
沈鹤行回道,并未贪慕这栋房子。
“这房子是沈家的,理应由沈家处理。”
他有锦都苑就够了。
那才是舒静竹留给他的房子。
沈舟嗯了声:“你若是还想要房子,我再给你买一套。”
沈鹤行严词拒绝了,“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这些。”
“……”
沈舟面上有些挂不住。
沈鹤行不欲跟他多聊,点头示意后,便拉着乔漾的手,带着铁箱子离开。
乔漾留意了一眼沈舟,心里升起一抹嘲意。
沈舟既然对沈鹤行有歉意,想弥补,那沈鹤行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不记得?
到头来连一句生日祝福都没有。
说白了,他做那么多,只是让他看上去不那么渣而已。
…
回去的路上,沈鹤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依旧和乔漾平静地说着话。
这一趟来回花了两个小时。
回到家后,那碗长寿面已经凉了。
乔漾擀的面多,想要重新给他煮一碗时,却被他按住了手。
他清冷的双眸里透了点点温柔出来,“没关系,就吃这个。”
“可是凉了,对胃不好。”
“这是第一碗。”
沈鹤行说:“意义非凡。”
乔漾顿时心疼不已,“好。”
沈鹤行拾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面。
他吃东西速度并不快,细嚼慢咽,动作很是赏心悦目。
见他吃完,乔漾鼻头酸酸的,“凉了,肯定不好吃了。”
沈鹤行唇角牵了牵,“很好吃。”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乔漾轻嗯了声,心里却不是滋味。
尤其是在看到他小时候的玩具时,那种滋味,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不敢想象,那五年他在沈家是什么样的。
乔漾又看眼桌上凉凉的法餐,“晚餐已经不能吃了,我们出去吃吧。”
沈鹤行:“好。”
两人在外面吃完了饭,见时间还早,又去看了场电影。
等回到家时,已经深夜十点了。
洗了澡,两人躺在床上,一时无话。
沈鹤行从后面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乔乔,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生日。”
乔漾转过了身,对上他那双幽深的凤眸。
她抬头,亲了亲他的唇瓣,“以后每个生日我都陪你一起过。”
昏暗的房间里,沈鹤行无声地笑了笑,心底的情愫翻涌。
“好。”
两人相拥而眠,并未做什么情侣之间的事。
乔漾窝在他的怀里,很快便进入了梦想。
这一觉睡得并不深,午夜时分,她突然被一道呓语声吵醒了。
她睁开眼,便看见沈鹤行双手紧抓着被角,呼吸急促,清隽的眉紧巴巴地皱着。他脸色苍白如雪,连唇色都泛着白,饱满的额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做噩梦了。
乔漾想起舒蜜之前说的,他小时候去临台寺前,每晚都会做噩梦。
是今天见到那铁箱子又勾起了小时候不好的回忆了吗?
“表哥。”
“表哥。”
“沈老师。”
“阿行。”
“……”
乔漾握紧了他的手,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然而沈鹤行像是困在了梦魇里,无论她怎么叫他,他始终都紧阖着双眼。
乔漾想起他三年前,给自己念经那会儿。
那本《百佛名经》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她还是不假思索地背了起来,“……诵此佛名故,常见得好梦,恶鬼及恶人,不能得其便……”
他那么信佛的一个人,佛祖肯定会保佑他的。
乔漾急得眼睛都红了,一遍遍给他念着经文。
然而他始终未醒,被困于可怕的梦境之中。
直到乔漾念到第五遍时,沈鹤行终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他眸色很深,视线静静地落在乔漾身上,声音沙哑:“乔乔。”
乔漾松了口气,欣喜不已:“嗯,我在呢。”
“我听到你给我念经了。”
沈鹤行说。
他又梦到了小时候的噩梦。
梦里他被困在尸骨成山的地狱里,无数鬼魂想要将他吞没,他害怕的跑啊跑。但这次与小时候不同,他看见了血路前方,乔漾在叫他。
她穿着白色长裙,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像是为他渡劫而来的神女。
他停在白骨铺成的海边,只要勇敢一点点,跨过血路,就能到她身边。
三年前他也做过类似的梦,但那时他没有跨过血路尸海的勇气,选择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圈。
等他这次跨过去后,这才发现——
其实,这条路并没有可怕之处。
可怕的是他没有勇气而已。
而且路的这边有她,也有花繁似锦的人世。
“表哥。”
乔漾的声音将他从梦境里拉回来,她拍了拍胸口,“你刚刚吓死我了。”
沈鹤行舔了下干涩的唇,没说话,视线却从她精致的眉眼移到绯色的红唇上。
下一秒。
他拉过她的手,单手扣紧她的后颈,重重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