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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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翰林院,藏书楼。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淡,赵子铭点燃油灯,从书架里随手取出一本道经阅读起来。

    “唔,玉清道法,只可惜是残缺的。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完整的上古道法传承,也不会放在这儿了。”

    他自嘲一笑,开始默默品读。

    道经里写明是取自上古道门传承《玉清归元道法》残篇,因其流传年代久远,又经过其间多次断代后,现在已经残缺不全。

    书卷不厚,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已经把内容完全了然于胸。修行儒家就这点好,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学东西快,脑子越来越好用。

    赵子铭看完后叹了口气,低声道:“这《归元诀》确实不错,不愧取自于大名鼎鼎的玉清传承,可惜只能修行至第六境,于我无用。”

    他的修为已经停滞在第六境巅峰足足三年有余了。

    儒家第六境名为“不惑”,能学识通达,明辨不疑。所以这个境界的儒家修士学东西很快,看书一目十行毫不夸张,而且能完全理解其意,并不是囫囵吞枣。

    但问题是,儒家修行更重积累,他这三年来已经将藏经楼中的书看了大半,却没有半点要破境的感觉。

    “问道三境,何其难也!”赵子铭面容有些苦涩。

    按理来讲,第六境的修为,在天下间已经是数得上的高手,任谁见到也要尊称一声“大宗师”,而他现在才四十岁而已。

    但这对他来说却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还有大仇未报。

    赵子铭怔怔看着眼前灯火,那个青衣少女的身影仿佛在眼前浮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三十年前自天外穿越而来时,当时此身才不过十岁,孤身一人走在荒野,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是那个女孩将他带回剑隐村,带到了自己家中。会听他讲故事,听他吹牛逼。会赞美他写(抄)的诗,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会给他缝衣服,嘘寒问暖,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哥哥……

    想到这儿,他的嘴角带上了点温柔的笑意。

    可这一切,都在十八年前那个夜晚被毁掉了。

    他按照村子里的规矩,在二十岁筑基有成后,便带着村子里的神剑余烬孤身离村。

    却没想到这会是永别。

    他入世之后,借着诗词之便被高人看中,介绍到大周朝为官,起步就是翰林院编修。还顺势转修了儒家功法,算得上平步青云。

    因为有异世界的经验,赵子铭当时适应的很快,同时也被这个百家争鸣的繁华世界迷住双眼。

    甚至在那个女孩离村的时候,他都没有再回去看一眼,只是知道她进了白鹿洞书院。

    总会有时间的,等我进了内阁就把她直接从书院接来京城,他当时在心里这样想。

    再然后,就是白鹿洞书院被以白莲教为首的势力毁灭的消息传来。

    后来白莲教起兵造反,赵子铭是翰林院中最积极参与剿匪的,也因此得到大周首辅李庸赏识进入内阁。

    只可惜白莲教徒根本杀之不尽,十余年前白莲圣母被南疆妖军大统帅玉面判官斩于江南道雁荡山。

    结果现在连妖族入侵都已经被镇压,白莲教却还死而不僵。

    前不久赵子铭刚刚听说,当年参与过白鹿洞大劫的白莲圣女,现如今新任的白莲圣母,已经踏足第七境修为,又在蠢蠢欲动。

    “唉……”

    屋内传来一声深沉疲惫的叹息声,随之便是久久的平静。

    ……

    夜色渐深,赵子铭又陆续看了好几本经书道藏,却还没有休息的意思。

    “笃、笃、笃。”

    这时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他放下手中书卷前去开门,心中暗想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世兄?都这个时间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赵子铭打开房门看到来人有些吃惊,眼前正是大周朝当今的内阁首辅赵余。

    其实前首辅李庸最看重的人是赵子铭,之前一直将他当做接班人培养。

    后来作为大周镇国之柱的李庸为了镇压妖族入侵而身陨后,他是有机会接手内阁的。可惜他这些年来一心想要报仇,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官场。

    于是利用李庸留下的班底,将赵余扶持了上去,不过这几年来他的话语权依然很重。

    赵余此人也出身剑隐村,比他早几年离村,正是村长之子。在赵子铭进入内阁后,不知在哪里得到消息的赵余便来找到他。

    虽然赵余年长几岁,但这么多年来都是依靠着赵子铭提拔才一步步走上来,现在也是第六境的修为,一直被他视作真正的自己人。

    赵子铭将赵余引入藏经楼内,一边说道:“是白莲教那边又有什么新动作了吗?”

    赵余点点头,回应道:“子铭,确实有些事要跟你说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

    赵子铭本来正背对着他,却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

    配剑余烬此时正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忽然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赵余身上忽然有金光透体而出,速度极快,笔直刺向赵子铭。

    他想转身已然来不及了,而且儒家修行者本就不以战力著称,只来得及微微侧身。

    金光闪过,刺穿赵子铭后背又从前胸透过,他能感觉到心脏侧面已经被击破,如果不是刚刚有所察觉避开了一点,恐怕这时候已经心脏爆裂瞬间死亡了。

    赵余是道家修行者,第六境名为“炼婴”,已将自身阳神修至大成。以神魂发动攻击,速度本就极快,又是从身后近距离发动攻击,这是必杀之局!

    “为什么?!”赵子铭艰难转头,目中全是难以置信。此时他都没来得及恐惧、愤怒,有的只是满腔错愕不解。

    赵余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向书桌走去,与他错身而过。

    走到桌前,看着仍在兀自颤抖不休的余烬,眼中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有狂热,有愤懑,有不甘……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开口说道:“抱歉了赵子铭,这柄剑即使不属于我,也不该是你的。”

    接着又对楼外高声说道:“可以了,你们进来吧。”

    在赵子铭难掩震惊的目光中,外面陆续走进七道身影,皆是黑衣蒙面,但却似乎在相互防备,应该不是一路人。

    “赵余,你做的不错。”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那约定好的报酬?”赵余问道。

    “无论谁得到这柄剑,都会按约定给你的,我们不差那点东西。”说话的人有些不耐烦。

    赵余好像放下心来,讨好的笑了笑。

    虽然赵子铭这会已经重伤濒死,几乎说不出话来,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觉得可笑,甚至忍不住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沫。

    那几人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赵余见他神色却瞬间暴怒,冲他“呸”的吐了口吐沫,恨声说道:

    “装什么,我最恶心的就是你这装模作样的姿态。不过是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罢了,无论在村子里还是在外面,都一副了不得的模样。”

    说完还不解气,看样子想上来再补上一下,却被那几人用眼神制止了。

    赵子铭没有开口,他已经没有余力了,眼前开始缺氧发黑。

    那七人明显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七八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提防彼此上,剩下的几分也是关注着桌上长剑的动静。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赵子铭已经开始感知不到外界的画面了,只能隐约感受到心脏还在努力的跳动着为他续命。

    这一瞬间,他想起来很多事。

    想到了死去的卿儿,想到自己还有大仇未报,想起二十年未见的剑隐村,想起叔叔婶婶,想起了村长,想起了亦师亦友的前任首辅李庸,想起了…余烬。

    就算到了现在,他也感到莫名其妙。因为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他那把配剑余烬!

    说实话,对方如果是为了藏书楼,或者为了他隐藏的那些势力,他都能理解。

    但为了一柄剑这样大费周章,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没错,他知道这柄剑没那么简单,灵性很强。当年村长还吹嘘说这是天地所生的神剑,但没理由引来这么多高手争夺啊。

    且不说天下间神兵利器无数,就算真的价值连城也得看谁来用,是否契合不是吗,神兵是有灵性会择主的。

    和余烬贴身相伴二十余年,除了使用时特别契合自己之外,它并没有展露过其他神异。

    藏经楼内,群雄互相对峙,赵子铭呼吸声已经弱不可闻。

    这时,二十年来平平无奇的神剑余烬颤动幅度忽然加大,之后猛地立起悬于空中,一阵高邈孤寂之意弥漫开来。

    如果赵子铭此时还有意识,一定能感受到,这是当年他初见余烬是所感受到的气息。

    一道身影似乎在剑内浮现而出,但却朦朦胧胧看不分明,好像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好似从未动过。

    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暗红裂纹自剑身显现,刺目的红光伴随着滔天的惨烈气息随之爆射而出。

    赵子铭回光返照一般睁开双眼,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在场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剧烈的爆炸淹没,他也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