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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安蓉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珠也逐渐充血赤红。
姜禾双手紧紧攥着睡衣,眉头也锁成了一坨疙瘩,心中烦闷至极。
姚安蓉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了她的心里,一刀下去鲜血横流的同时,也剖出了难看且让人作呕的真像。
是的,这么多年她厌恶陆关爵,憎恨陆关爵,如今也是仗着陆关爵的一厢情愿来加以利用,这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在自己十八岁成年礼当天陆关爵曾跟他告白。
那个时候的自己家世显赫,自身外在条件也是上等拔尖,膨胀的自我意识和极度的虚荣心充斥着她整个青春期。而陆关爵,市井胡同出身,曾经还做过他哥的跟班,后来有人扶持开了个小破公司,尤其让她膈应的是,陆关爵比他大十岁,她眼里十足十的老男人。
这件事每每被夏琳琳提起她都会翻脸,可夏琳琳总是乐此不疲的提醒着自己“老少皆宜”。
原本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陆关爵的公司越做越大,上电视,被采访,十佳青年等等,甚至一些酒会也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原本被自己看不上眼的一个市井混混,如今却人模狗样的站在媒体大众前,从容应对,风度翩翩,巨大的心里反差让她更加讨厌这个人。
而让她这十几年如一日反感陆关爵的是每年自己生日收到的那束紫色鸢尾,定时定点,就算自己搬家或者在国外都能如期送到手上,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之后她便有意无意的开始针对陆关爵,她利用自己的关系处处在生意上给他添堵施压。
可如今姜家落败,她走投无路,之前是没想到陆关爵的,可上个月自己生日那天,她依然收到了风雨无阻的鸢尾……
姜禾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很没品,甚至是卑鄙无耻,可她没办法。大伯一家已经进去了,哥哥更是莫名其妙的枉死狱中,母亲病重,父亲奔波一夜白头却毫无进展,而陆关爵的鸢尾就像绝境中出现的一支橄榄,让她拼尽全力也要去抓牢的救命稻草。
姜禾的沉默仿佛就是一种无声的默认,姚安蓉眼中被压抑的暗潮瞬间爆发,蚀骨食心的恨意决堤般疯狂涌出。
即便这样,姚安蓉却依旧定在原地,漂亮的指甲劈断在墙面上,血丝顺着甲缝缓缓渗出。
陆关爵最后的叮咛就像魔咒般萦绕在她耳边:安蓉,拜托你帮我照顾好姜禾,她还怀着身孕。
陆关爵,这就是你爱了十几年的女人,呵!
两行热泪终于没有控制住从眼眶内涌出,姚安蓉绝望的闭了下双眼,她不想再看到姜禾,这个女人让她寒心。
姚安蓉再也不愿多说一句,强忍着脚踝上的疼痛,亦步亦趋的挺身离去。
从始至终姜禾都没明白姚安蓉到底是来干什么,但看姚安蓉的态度,姜禾觉的陆关爵应该出事了。
姜禾心中隐隐觉的不安,当初陆关爵说能帮她,至于怎么帮姜禾不清楚。
她知道陆关爵若要帮她必定是要受些牵连的,具体牵连多广多深,姜禾没去考虑。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想,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系在自己身上,她害怕愧疚会让她怯步。
直到第二天苑景峰顶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如同一头绝望愤怒的野兽疯狂踹开卧室门将一纸判决书甩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姜禾才知道姚安蓉没说错,自己就是一只恶魔,一只要拖陆关爵下地狱的丑陋恶魔。
姜禾手中是一张法院出具判决书。
公诉机关,被告人,辩护人,案件经过,判决结果,一句句一条条写的明明白白。姜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下来的,看了吗?满眼都是字,但脑子却一片空白。
最终陆关爵因行贿罪、□□交易罪、操纵期货证券市场罪、逃税罪、非法经营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没收其财产……
原被告人姜禾虽与通泽集团执行总裁姜宇为兄妹关系,且为南林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法人代表,但经法院核实以及被告人陆关爵供诉,姜禾对其毫不知情,是陆关爵通过手段诱骗姜禾在法人同意书上签字,且姜禾在签字时未满十八岁,根据以上情况,法院决定撤销对姜禾的指控及行政处罚。
姜禾的手在颤抖,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最后几行。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以为陆关爵至多会被影响公司股票什么的,在财力上一定会有所损失,可怎么可能?
姜禾的脑子“嗡”的一声,就连思考都难以维持。
睁着惊恐的双眼,姜禾难以置信的抬头去看苑景峰,她投去疑惑且求助的目光,希望苑景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苑景峰看着摆出一脸无辜表情的姜禾,他心里的怒火腾腾往上冒,如同一只困兽一般在原地打转。
“满意了吗?啊!满意了吗?!”苑景峰指着姜禾的鼻子嗓门一声比一声大,整个人因为愤怒,浑身肌肉绷地紧紧的。
苑景峰用手点着姜禾,嘴唇哆嗦着愣是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对着个女人,还是个孕妇,打不能打,骂又不解恨,苑景峰觉的自己要憋疯了。
“……你……你他/妈的就是个祸害你知不知道,操!你没事了,你自由了,高兴了吧!啊?!这会儿高兴了吧!操!”
苑景峰回身一拳打在墙壁上:“陆关爵这个傻/逼到底被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害他生意还不够,你非要毁了他是不是!啊?!我问你话呢!说话呀!!!”
苑景峰的咆哮激把姜禾愣生生喝退两步,她摇着头,满眼的出乎意料。
“不,我没……我……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禾没想到陆关爵会做到这一步,到现在她宁愿相信这是陆关爵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而演的一出闹剧。如果是真的,她就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怎么回事?瞎吗?白纸黑字看不懂?!陆关爵这个傻/逼替你扛罪,替你坐牢,你知道吗?!满意吗?!!高兴吗?!!!”
“姜禾我告诉你,要不是陆哥交代,我现在能活撕了你信不信!你他/妈欠陆哥的,你欠他一条命!!!你他/妈终于自由了,现在给老子滚!!!”
说完这句,苑景峰摔门而去。
姜禾感觉整个世界在往下沉,头有些晕,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抓不住手中那片轻薄的纸张,眼睁睁的看着它滑落到地面上,纸面向上,法院那鲜红的印章带着血色刺地姜禾睁不开眼。
当天姜禾就被送出了罗家别墅,只身来,只身走。身后门可罗雀的别墅渐行渐远,但姜禾却知道自己有些东西被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来接他的是周睿,本以为见到自己的丈夫她会高兴,会激动,至少会上前索要一个紧实温暖的拥抱。但实际上她只是沉默的看了周睿一眼,然后沉默的上车,回家,疲惫的闭上双眼,都没再说一句话。
姜泽林看到女儿回来没有任何惊讶,甚至都没有问她这一个月去了哪里。
“陆关爵是不是来找过你?”姜禾睡眠不好,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差,她自己的生意主要是在国外,但国内这边她也有参与,所以如果没有姜泽林帮助陆关爵的话,陆关爵不可能抹掉自己在通泽集团内存在的所有证据。
姜泽林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而且如今是他们姜家欠陆关爵的,出于道义他也不能有所隐瞒,即便陆关爵交代过让他三缄其口。
陆关爵取得资料后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姜泽林,他将自己的公司托付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卖掉股份,然后义无反顾的扎进通泽这潭浑水中,将所有应该姜禾承担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而姜泽林救女心切,只得帮着陆关爵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和律师团一起收集证据,无论是篡改还是伪造,陆关爵都全盘接受。
姜禾听着父亲的陈述,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知道陆关爵对她余情未了,而自己也是仗着这一点卑鄙的选择了利用。但她真的没有想到陆关爵为了自己会做到这一步,这显然已经不能以人情来论了。
“小禾,周睿定好了后天回美国的机票,听爸爸的,先去那里避避风头,等这边没事了你再回来。”
避风头?量刑都已经下来了,虽然大伯一家没能躲过这一劫,但自己家显然已经化险为夷。
这个时候难倒不是应该想想办法帮助陆关爵,减刑也好,托关系也好,至少能为陆关爵做些什么。
可一想到这里,姜禾又觉的挺可笑,这要是让苑景峰或者姚安蓉知道了,一定会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爸,我想见见他,能帮我安排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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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姜禾的要求让姜泽林有些为难,虽然量刑已经下来了,但陆关爵还没有从看守所移交到监狱,所以想要见的话恐怕不太容易,但后天的飞机他又不想让姜禾耽搁了。
姜泽林的犹豫让姜禾心头泛凉,她不怪父亲,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姜禾觉的自己再卑鄙的事情应该也能做的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同意父亲这种默然放纵,任陆关爵自生自灭的态度,过河拆桥的有些太明显了。
“爸,我答应你,只要见他一面,我就乖乖回美国。”
厚厚的防弹玻璃对面,那扇不起眼的小铁门打开再关上,她看着陆关爵那宽厚的肩膀被罩在松松垮垮的囚服内,锃亮的手铐就这么明晃晃的从姜禾眼中划过,然后下沉。
高大身躯剪了寸短凌厉的男人蜷缩在那简陋的小凳上,看着很憋屈。
但那也就是看着,陆关爵毫不在意地坐在姜禾对面,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似要将这个人死死刻进心里一般。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比起上一次的见面,陆关爵明显瘦了,凹陷下去的脸颊让他本就突出的面部棱角更加锋利,那专注而锐利的目光就这么坚定的看着姜禾,没有丝毫动摇或后悔。
陆关爵今年四十多了,二十年以后这人都老了,值得吗?姜禾就想问一句值得吗?
一直到最后一刻,陆关爵才张嘴说了第一句话,也是她记忆中陆关爵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去吧,别再来了。”然后看了看她隆起的肚子,那似沁着血一般的深邃目光中此刻闪动过一丝心疼和不甘,犹豫了一下才又补了句:“照顾好自己。”
姜禾不太记得陆关爵说话是什么声音,如今听来有些沙哑,但很平静。
陆关爵毫不留恋的起身离开,姜禾一直含着的眼泪这才如决堤般涌下来,看着他的背影,高大却异常孤寂。
她从头到尾就这么傻坐着,一个问题没问,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看着陆关爵来了,坐下,然后……走了。
行礼都已经收拾好了,母亲身体不好,姜禾没有让姜泽林去送,再过不了几天这个家也会被法院没收回去,姜家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说好的姜禾回美国打点好之后就接父母过去,姜泽林也同意了。
让姜禾没想到的是来送她的竟然是嫂子徐诗滢,自从哥哥过世之后,徐诗滢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这次知道姜禾没事了,才非要来看看。
周睿开车,徐诗滢陪姜禾坐在后座。
姜禾情绪萎靡,所以只跟徐诗滢寒暄了几句便假寐了起来,可谁知道这一觉还真就睡了过去。
夕阳渐垂,天边的火烧云似被氧化过一般红的渗人,被渲染过的暮沉光线透过玻璃窗棂拢进看似温馨的白色病房,使得整个房间透出一种诡异的朦胧。
床头上一束原本粉嫩娇滴的香水百合此刻也被夕阳映的跟淬了血一般嫣红,还散发着浓烈呛人的香味。
一阵腹痛惊醒姜禾,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的躺在一间房子里,四白落地看着像间病房。
手上扎着输液针,冰凉的液体顺着管子正一滴一滴的流进她的身体里,她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痛,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下半身动不了。
这是怎么了?周睿呢?不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吗?
加剧的腹痛让姜禾越来越害怕,她想叫周睿,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姜禾死死紧着眉心,剧烈的腹痛使她疼的满头大汗,绷着青筋的双手将雪白被单拧的褶皱不堪。
输液针刺破血管,鲜血回流的同时手背上也鼓起了一大团淤青。
神智逐渐开始模糊,下身也能感觉到有涓涓液体不断流出,骇人的血腥味道逐渐散的满屋都是,更衬的那如火夕阳透出让人恐惧的惨淡。
套间外传来了开门声,然后又“嘭”的一声被关上,接着就是一阵推搡争论的声音隔着虚掩的门缝清晰入耳。
“你到底要干什么,别忘了,她怀的可是我的孩子。”周睿的声音带着刻意地压抑但依旧掩不住气急败坏。
紧跟着他的是一个同样熟悉的女人声音,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冷冷地不带任何情绪:“你的孩子?你也别忘了,最后这几个月她都一直跟谁在一起。”
“徐诗滢,你少在这挑拨离间,小禾怀的是不是我的孩子我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是他一厢情愿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迁怒小禾!”
“周睿!”周睿的话似乎激怒了徐诗滢:“你别不识好歹,是不是你的孩子又怎么样?要是姜禾她不犯贱,事情怎么可能成这样。她就是个祸害,她害了我还去害别人。周睿,我今天就明告诉你,我给她注射的是华法林,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你……你……徐诗滢,你太过分了,医生!医生!”后面两句医生被周睿扯开了嗓门,却在两声后被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你瞎喊什么,我是主治医师,还用得着谁。”
“徐诗滢,你不能这么做,救救她,求你了,救救小禾,至少,至少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周睿显然是慌了,一直不停的在央求着徐诗滢。
姜禾听到拽扯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脚步的踉跄声。
椅子倒了,茶几挪了位置,杯子应声而碎的响动尖锐地划破耳膜。
姜禾觉的好吵,好烦,能不能安静一下。
有人摔倒,随后便是一阵静默,不一会儿听到了周睿略带呜咽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