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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殿外,南宫浩便猛咳起来,萧逸笙急忙扶住他:“父皇可是气着了。”
南宫浩拍了拍萧逸笙手背,示意他无碍。
萧逸笙有些担忧:“父皇不若早些回寝殿歇息,今日莫要操劳朝政了。”南宫浩点了点头,道:“也好,朕今日确实有些乏。”
萧逸笙扶着他方走了两步,南宫浩顿了步,他抬头,烈日当空。“曦云,”萧逸笙恭敬回道:“儿臣在,父皇有何吩咐。”
南宫浩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朕今日的奏折尚未批阅,你去御书房待代批了,再将一些要事口述与朕,可否?”
萧逸笙有些惊惶,不曾想南宫浩竟会将此等要任予他:“父皇,这——”
南宫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朕要你做,你去便是。”
萧逸笙激动万分,立即单膝跪地抱拳:“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望,谢父皇抬爱!”
南宫浩微微地笑了,挥手道:“去罢。”
萧逸笙垂着头:“儿臣告退。”起身,快走离去。
李弘安交接了萧逸笙方才的位置,扶着南宫浩继续往前走,道:“陛下这是认定了太子殿下日后即位?”
南宫浩反问道:“你来说说,除他之外,剩下的皇子又有谁够格?”
李弘安把头埋低:“确实如此。依奴才看,太子殿下品行周正,砥节励行,怀瑾握瑜,可谓不二之选,陛下英明。”
南宫浩笑道:“品性可谓其一。继续说,你还有什么看法。”
李弘安想了想道:“论太子殿下才能,可谓才高八斗,逸群之才。”
南宫浩满意地点点头,道:“朕平日里让你看的书倒是真读进去了。”
李弘安恭维道:“本是卑贱之奴,得陛下抬爱才略识文书,况太子殿下确实与奴方才所说一般无二。”
南宫浩哈哈一笑:“不错。曦云呐,生来便是来接替朕的。”他看向李弘安,道:“才学可谓其二,你可还说得出最后一项?”
李弘安细细思索,道:“奴才愚钝,想不出其三。”
南宫浩收了笑,道:“朕有多少皇儿?”
李弘安想了片刻,道:“皇子有七位。”
南宫浩长叹道:“除了曦云,哪个不盼着朕早些去了啊。”帝姬姑且不算,那么多皇子,最后忠孝的却只有一位,可谓不幸,而这一位又格外出挑,又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弘安低声道:“有太子殿下一人,便胜过余下其他人了。毕竟陛下您只需要一位太子来即位。”
已经到了昭阳殿,李弘安道:“陛下要饮了药再歇下,还是醒了再饮?”
南宫浩道:“待朕醒来罢。”他忽地想到了什么,道:“晚歌在何处?”
李弘安回话道:“太子殿下把她安顿在东宫一处。”
南宫浩顿了一会儿,道:“日后让她每日来朕这里,让她服侍朕饮药。”
李弘安愣了愣,才道:“喏,那奴才现在去喊她——”
南宫浩道:“不必。待药熬好朕也差不多醒了,到那时再唤她来,曦云道她受了凉,想必现在正歇着。”
李弘安觉得意外,仍道:“喏。”
南宫浩这才进去睡下。
李弘安暗自想半天,想不明白晚歌究竟哪处值得皇上这般对待,但还是晃了晃脑袋,去吩咐小的们做事。
晚歌睡醒时,莫楠刚好进门来:“晚歌快起来,李公公有事找。”
晚歌心想:他不是皇帝的人么,难道那负心皇帝又想找我麻烦?
她简单收拾两下,走出门外,李弘安果然在那处等着她,见她出来,冲她问好道:“纪姑娘。”
晚歌道:“李公公这个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李弘安看着眼前的晚歌,知她于皇帝而言特别,却又不知特别在何处,也不敢怠慢道:“还请纪姑娘随奴才去昭阳殿,陛下有吩咐,今日起由纪姑娘服侍喂药。”
晚歌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她知道在南宫浩这里怎么胡来也不会有事,但她转念一想,微微一笑,又答应了,甚至主动提及将煎药一职也予她。
李弘安还以为晚歌又要撒泼,毕竟她连打翻圣旨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故而不放心旁人来找晚歌而是亲自来了,不曾想她答应得爽快。
晚歌在李弘安的一路催促下很快就到了南宫浩寝殿,已有人将药碗端给晚歌,帮晚歌推开了门。
晚歌只身一人进了殿,没走几步便见到坐在榻边的南宫浩。
晚歌福礼道:“参见皇上。”
南宫浩抬眼,见到晚歌这张熟悉的脸,恍惚了一会儿,才道:“这里没有旁人,晚歌若是不想行礼,可以随性。”
晚歌站直身子,微笑道:“皇上倒真能揣摩旁人心意,难怪能让娘亲当初那么相信你。”
南宫浩早就知道晚歌会话里带刺,已经做足了心中准备,倒也能接受:“朕当初真心相待,因而让她信我,并非揣摩心意。”
晚歌冷笑道:“皇上这真心,真叫人去了半条命,娘亲如何受的住这份大礼,倒不如不要。”
南宫浩缓了一阵,才道:“是朕的错,晚歌便怪罪朕就是了,晚歌想要朕怎么偿还,朕都会予你。”
晚歌把药碗搁到案上,嗤道:“偿还?”她红了眼眶,“娘亲已经去了,我要陛下偿还什么?我要陛下把命赔给娘亲,陛下敢吗?”
她走了两步,道:“娘亲一生清贫,唯有我与兄长陪着,最终染了疾也看不起大夫,而陛下呢?锦衣玉食,金殿辉煌,陛下哪里能懂娘亲辛苦?”
字字句句皆是控诉,南宫浩看着晚歌,脑海里浮现出当初第一次见到离歌,离歌迎着剑光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离歌本来安生快活,本来日日歌唱,全被他毁了,他原以为能够补偿她,最后却只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南宫浩默了许久,忽地想到:“晚歌的兄长可也是...”是山贼的孩子...南宫浩说不出口,他实在无法想象,离歌被卖到山寨时遭遇了什么。
晚歌低着头轻笑:“兄长?差点忘记告诉陛下,兄长是陛下和娘亲的孩子。”
南宫浩难以置信,说不出欣喜若狂还是激动万分:“当真?离歌,离歌她当真生下了我与她的——”南宫浩直接站了起来,走向晚歌:“晚歌,他在何处!”
晚歌抬起头,满面是泪:“陛下见过的,陛下不记得了?”
南宫浩眼角湿润了,他以为生子入宫当差了:“晚歌,你说,他是谁?”
晚歌痴痴笑了:“陛下,兄长他死了。”
南宫浩彻底怔在了原地,他喃喃道:“...什么?”
晚歌一面苦笑着一面流泪:“陛下,他当着你的面,被太子殿下一剑贯心了啊。”南宫浩无法接受地轻摇着头,忆起一张年轻且决绝的面庞。
一点点剥离的真相血淋淋展现在南宫浩眼前,教他几乎要癫狂,南宫浩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颤声道:“...朕不知晚歌如此残忍。”一次次给他希翼却又一次次毁去。
晚歌抹了一下泪,道:“是吗,不知是晚歌残忍多些,还是陛下残忍多些。”
南宫浩这回没能撑到坐榻,他跌坐在地:“为何,为何这么多年来,朕为何才知道...?”
晚歌轻声道:“是啊,凭什么陛下不知道,就是因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才是最可恨的那一个。一切因陛下而起,陛下却安逸无辜,陛下你说,凭什么?”
南宫浩再压抑不住,埋头崩溃地嘶吼起来。
嘶吼声引来了李弘安,李弘安听闻声响马上冲了进来:“皇上?!”
南宫浩却道:“出去!全都出去!”李弘安扑到南宫浩身边:“陛下!”他抬头看晚歌:“纪姑娘?!”
晚歌冷静地福礼,道:“陛下趁早服药,药已凉了,奴婢明日再来。”她转身离开。
南宫浩口吐鲜血,又痛又恨一下又一下捶打自己的心口,李弘安从来没见过陛下如此,心疼得也要哭了:“陛下快住手...陛下保重龙体啊陛下...”
南宫浩又一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