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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着急,这一甩用了十成的力道,把秦氏甩得后退三步,踉跄了下才勉强站稳。
谢立青顾不得她,三两步上前,怯怯地停在冷氏跟前:“蝉玉,我……”
冷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侧妃秦楼月,唇瓣掀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怎么从来不知,你跟侧妃娘娘关系匪浅。”
这句平平淡淡的话说得谢立青头皮发麻,他最怕冷氏这样不冷不热,让他有种在油锅里煎熬,不上不下的感觉。有时候他宁愿她歇斯底里地发一场脾气,或者把他大骂一顿,质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可她偏偏不是那种人,她就算再生气,也只会冷冷地看你一眼,明明你没做什么亏心事,却被她看得心虚起来。
谢立青连连摆手,忙着解释:“我刚从书房出来,路上偶然遇见侧妃娘娘,刚说了两句话,我正想着去找你呢,你就来了。”
冷氏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不信,只是说两句话,至于拉拉扯扯么?她又不是瞎子。
若不是陈嬷嬷去正房找她,她担心秦氏出事,便来书房跟他商量对策,岂会撞见刚才那一幕。没想到堂堂东平王侧妃居然缠着她的夫君不放,倒叫冷氏开了眼界。
不知他两人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过往?
看秦氏那表情,仿佛十分委屈似的。
秦氏被丫头扶着上前,站在谢立青身后,勉强朝她笑了笑,“我也是偶然路过此地,见谢大人办公辛苦,才想请他移步亭子里吃些点心。”
冷氏掀唇,回答得疏离客气:“今天雪大,娘娘回厢房并不会经过此地,看来娘娘很有闲情雅致,才会偶然路过。”
秦氏面容僵了僵,笑容差点挂不住。
冷氏看向谢立青,冷冷地看了他一会,看得谢立青差点招架不住,直想认错的时候,她眼里流露出几分笑意,“娘娘说你办公辛苦,你怎么从未跟我说过?你若是真觉得辛苦,我便让几个丫鬟来伺候你。”
她虽然在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带着几分愠怒与威胁。
谢立青同她夫妻十几年,如何摸不透她的脾气,这时候他若敢说是,那往后几天一定没有好果子吃的。他摇头,“不,不。有夫人在,我岂会觉得辛苦?”
冷氏又问:“我怎么记得你不喜欢吃点心?”
他认同地颔首,“夫人记得不错,我确实不喜欢吃。”
那边秦氏的脸白了又白,几乎比天上掉的雪花还白。她不可置信地挡在两人跟前,皱紧眉毛,“表哥不喜欢吃点心?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藕粉桂花糖糕,每次我做的时候,你都……”
今天她拿的点心就有藕粉桂花糖糕,是借了谢府的厨房亲自做的。本以为他会很喜欢,没想到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以前每次她做糖糕,他都会多吃两个。
怎么现在?
谢立青蹙眉,当真有些动怒了,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这么纠纠缠缠像什么样子?他道:“那是以前,现在我早已不喜欢了。娘娘还请早点回去吧,您出来这么久,终归有些不合适。”
说罢带着妻子女儿就要离开,没曾想刚走两步,秦氏不死心,居然妄图拦住他们。
谢蓁早就好奇很久了,她站在冷氏和谢立青跟前,仰着雪白稚嫩的小脸,“娘娘是东平王爷的侧妃吗?”
秦氏低头看她,慢吞吞点了下头。
她更加好奇,歪着小脑袋眨了眨大眼睛,“那你为什么不陪着东平王爷?却来陪我阿爹?”
秦氏语滞,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回答她,她苦恼又期待地等着秦氏回答。过了好半响,还是没等到答案,她泄气地扁扁嘴,想起一开始看到的那一幕,“你还牵我阿爹的手了,你为什么要牵阿爹的手?阿爹的手只能阿娘牵的。”
说着转身,两只肉呼呼的小手分别握住冷氏和谢立青的手,再把他俩的手放在一起,“这样才对!”
大功告成,她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笑脸灿烂得像冬雪里的一朵娇花儿。
那笑容刺进秦氏眼里,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眼睁睁地看着谢立青一手牵着冷氏,一手牵着那个小姑娘越走越远,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衬得她愈发形单影只。
*
转过一道月洞门,到了秦氏看不到的地方后,冷氏果断地甩开谢立青的手。
谢立青心下咯噔,想要重新握住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去。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扭头看向冷氏。便见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边勾着一抹冷笑,慢慢地问:“表哥?”
他头疼得厉害。
冷氏想了想,逐字逐句道:“你还最爱吃藕粉桂花糖糕?”
看来不老老实实交代,他今儿是过不去这一关的。谢立青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从未跟冷氏说过这段过往,毕竟是年少时的一点心动,根本放不到台面上来。何况他自从娶了她后,经历了那么多事,一天比一天更喜欢她,相比之下,那些表哥表妹的过往更加微不足道。
他不说出来,是觉得没有必要,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若不是东平王带着秦氏来借住,他估计都想不起来。
谢立青放软了语气,卯足了劲儿哄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看我现在何时吃过糖糕?蝉玉,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冷氏睨他一眼,“什么心思?”
他一噎,正要回答,低头正好看到地上听得津津有味的小谢蓁。
谢蓁黢黑大眼一眨不眨,见谢立青停下不说了,忙扯着他的衣裳问:“爹爹,什么心思呀?”
谢立青顿觉一张老脸都没了,挥挥手赶她:“小孩子家家不许听大人说话。”
说着让一旁的陈嬷嬷把她抱起来,带回屋里去。
谢蓁还没听够呢,趴在陈嬷嬷肩上扭动了两下,尽管不甘心但还是被带走了。
院里留下冷氏和谢立青两人,冷氏看着他不发一语,那意思:说吧。
谢立青咳嗽一声,院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向妻子表达情意有损威严,想把冷氏带回屋里去,但冷氏比他执拗多了,她就站在这儿,话没说完哪儿都别想去。
他只得道:“除了两个闺女,我这心里只装着你一个女人……”
*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起来院子覆了一层皑皑白雪。
谢蓁和谢荨齐心协力堆了一个大雪人,谢蓁踩在杌子上,正要给雪人装上胡萝卜鼻子时,谢荨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吓得她登时从杌子上摔了下来。
谢蓁浑身上下沾满了雪花,白绒绒的一团坐在雪地里,她气恼地问妹妹:“你叫什么?”
谢荨指指前院,忽然想起来,“今天那个王爷就要走了……”
走就走吧,谢蓁心想,反正那个侧妃娘娘惹得阿娘不高兴了,走了才好呢……她拍拍身上的雪花,重新站起来,“你这次要替我扶好哦。”
谢荨点头不迭,不敢再乱叫了。
她俩在后院堆雪人,大人们则在前院送客。
谢立青和冷氏亲自把东平王送到门口,说了一番客套话,又送了一些路上需要的褥子毯子,这才把东平王和秦氏送上马车。期间谢立青没有往秦氏那边看一眼,倒是秦氏红着眼眶,由始至终都低头不语。
冷氏发现她今天没抱孩子,往后一看,才发现一位嬷嬷怀里抱着个襁褓,想来应该是她的孩子。
东平王率先走上马车,挥手跟谢立青道别。他看了眼马车下的秦氏,眼里一闪而过的深色,忽而调笑:“怎么,爱妃不舍得此处?”
秦氏忙摇头,牵裙踩着黄木凳上马车。
东平王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她的态度大不如昨。
这让冷氏不由得多想,该不是他知道了什么?然而他对谢立青的态度却很客气有礼,与昨日没什么两样,让人疑惑。
马车渐渐走远,谢立青解开披风盖到冷氏身上,带着她回屋,“快回去吧,别站得着凉了。”
冷氏一边走一边问道:“东平王与王妃感情如何?”
谢立青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东平王妃性格刚烈,颇有主见,把王府上下管治得顺顺服服。”
性格刚烈,说白了就是脾气泼辣,眼里揉不进一点砂子。
昨日听完谢立青的解释后,冷氏就一直觉得疑惑,既然当初挤破了脑袋要进王府,如今好不容易进去了,又为何想吃回头草?目下看来,那东平王妃应当是位很不好相处的,秦氏在她那里吃了不少苦头,才会想起谢立青的好来。
冷氏看一眼谢立青,那眼神明显在怀疑他的眼光。
谢立青立即讨好地拥她入怀,真是爱极了她这模样,不顾是在院子里,便低头嘬了嘬她的嘴唇,“为夫现在只喜欢你,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冷氏一口咬住的嘴,轻轻地哼一声。
*
后院,谢蓁和谢荨在谢荣的帮助下,总算把一个雪人堆好了。
雪人头上还带着谢蓁的天鹅毛帽子,圆圆的脸盘,两颗乌溜溜的眼睛和红红的嘴唇。谢蓁指着雪人说:“像不像阿荨?”
谢荨撅起小嘴,“想姐姐才对。”
两人就雪人究竟像谁的问题讨论了好一会儿,一个说像阿荨,一个说像姐姐,最后谁都争吵不出一个结果来。谢蓁转身跑向廊庑,麂皮软靴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我叫阿娘来看看!”
说着一溜烟跑去冷氏的正房。
房间门口没有丫鬟,她推了两下没推开,门从里面反锁住了。她好奇地敲了敲门,“阿娘?”
可是里面没有人回应。
她正想再叫,却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她把耳朵贴在槅扇上,只听见低沉的喘息声,还有阿娘低低的嘤咛。
什么声音?
她好奇地想再听听,却被匆匆赶来的双鱼一把抱了起来。双鱼脸色通红,抱着她离门远一点,“二姑娘,李小公子来看你了。”
谢蓁抬眸看去,只见李裕穿着黑裘斗篷,站在廊庑另一边,板着一张清隽白皙的小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