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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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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那是!”

    王页笑着直点头,又道:“三郎昨夜那词,真可谓是惊艳东京,尤其是那最后三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短短三句便是道尽那相思之苦,犹如亲临其境,真是堪称绝句,佩服,佩服。”

    张斐呵呵笑道:“哪里!哪里!活了二十多年,偶得几句绝句,也是应该的。”

    “此言差矣。”

    王页忙道:“多少人穷尽一生作诗作词数万首,可就连半句都未有人记得,由此可见,三郎之才,远胜他们。”

    话说至此,他稍稍一顿,“三郎之前说考不上功名,原来是谦虚之语。”

    状纸写得好,跟考功名确实没啥关系,但是词的写得好,这就可以跟功名挂上钩,目前还不是八股文,考功名文采是非常重要的。

    能写得出这种绝句,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真不愧是我的小迷弟,这马屁硬拍的功夫,还真有几分意思。张斐讪讪道:“不一样,不一样。绝句可以偶得,但是功名比得是真本事,不能混为一谈。”

    王页微微一笑:“话虽如此,换做其他人,我倒也认同,可偏偏三郎说这话,我实不敢苟同,我看三郎根本是无心为官,故而不愿去考取功名。”

    张斐愣了愣,“这话从何说起?”

    王页笑道:“恩师已经与我说了,他曾想举荐三郎入仕,但是却被三郎给拒绝了。”

    张斐啊了一声:“恩公连这都跟你说。”

    王页忙解释道:“三郎有所不知,之前我与恩师闲谈之事,曾为三郎你抱打不平,认为以三郎之才,不应该屈居于书铺之中,而应高居庙堂之上,恩师对此也认可,故此恩师才会与我提及此事。”

    “原来如此。”张斐点点头。

    王页见张斐似也不愿多说,于是主动问道:“三郎为何不想当官?”

    张斐道:“恩公没有与你说吗?”

    王页点点头道:“恩师未有细说,只是告诉我,三郎觉得即便入朝为官,也难以有所作为。”

    “正是如此。”张斐点点头。

    王页道:“但是我以为,不管是入朝为官,还是加入书铺,都得靠本事去争取地位,以三郎的本事,定能在朝中崭露头角。”

    张斐笑道:“除非我能够得到官家的信任,否则的话,就不可能崭露头角。”

    王页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就我朝制度,哪怕修一个茅房,都得经过三五个衙门的批准,最终还不一定修得成,而我是啥也没有,你说我能干什么?进去待个两三年,心中锐气只怕就消磨殆尽,直接进入老年状态,那又有什么意思。”

    王页微微有些脸红,叹道:“三郎所言极是,人浮于事一直是我朝的一个大问题啊!”

    可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可当下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张斐问道:“什么机会?”

    王页道:“我听闻那王大学士正打算变法,目前正在四处招揽贤才,不瞒三郎,我最近也打算追随王大学士变法。”

    “真的假的?”张斐惊讶道。

    王页点点头,又低声道:“千真万确,而且我听恩师说,那王大学士也非常欣赏三郎之才,三郎何不与我一块去追随王大学士,为国效力,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啊!”

    张斐皱眉思索起来。

    他如今也有入仕的打算,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进入,是站着,还是跪着,还是躺着,是穿雨衣,还是携药而入。

    王页见其沉吟不语,倒也不敢打扰他,静静在旁等候。

    过得好一会儿,张斐摇摇头道:“还是免了吧!我暂时就只想管理好我那书铺。”

    王页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为何?如此大好机会,三郎就这么白白放过。”

    张斐只道:“多谢阁下的一番好意,但是目前我真的没有入仕的打算。”

    王页稍一沉吟,又问道:“三郎莫不是不看好王大学士变法?”

    说这话时,他手是紧紧握拳。

    张斐笑呵呵道:“变法可非儿戏,对于我这种升斗小民而言,实在是承受不起。”

    王页眸光闪烁了几下,又低声下气道:“三郎若是有何看法,能否与我说说,我保证不说出去,不瞒三郎,伱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害怕了。”

    张斐与王页也算得上一见如故,又见他这么单纯可爱,若是卷入这场旋涡,只怕是生死未卜,纠结半响,才道:“王大学士的主张和一些见解,我是非常赞成的,我……我只是觉得这时机有些不对。”

    王页立刻问道:“什么时机?”

    张斐道:“变法变法,你说是变重要,还是法重要?”

    王页道:“当然是法重要。”

    “错!”

    张斐道:“变更为重要。”

    王页问道:“为何?”

    张斐解释道:“古往今来,许多名臣都能够提出有利于国家的建议,但却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将自己的建议变成法令,并且执行下去。

    还是那句话,嘴说谁不会,关键是能不能做到,变法失败,从不败在法上,而是败在变上。”

    王页稍稍点头:“三郎言之有理,但是我听闻王大学士如今深得官家信任,正如那商鞅变法,也是靠秦孝公的支持。”

    张斐避重就轻道:“那是当然,所以我也没说会失败,官家的支持,确实能够令许多事情变得简单。但就常规流程来说,还是应该治国先治吏,而治吏至少需要花费十年光景。”

    张居正变法完全就是吸取王安石失败的经验,虽然大多数人都只记得一条鞭法,但张居正变法能够成功的关键,其实是在于他头四年颁布的考成法。

    考成法就是一部治吏之法,中央借此将触手伸向地方,将全国整合成一盘棋,才能令张居正之后的政令直达地方。

    但要说王安石用考成法,他就能成功吗?

    张斐认为也很悬!

    因为明朝的体制已经是高度中央集权制,张居正再往龙床上一躺,那就是摄政,等于上下都被他控制住,当时权力是高度集中在他手中的。

    而宋朝只是比唐朝进一步集权,将门阀士族分化成一个个的士大夫,但到底不是家族企业,而是股份制公司,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皇帝说了算。

    张斐认为需要更多时间去整顿吏治,十年都是往少了说。

    这就是他为什么左右徘徊的原因,他觉得此时的政治环境还不具备变法的土壤,地方官员都不听王安石的,这再好的种子,在沙漠里面也种不出东西来。

    至于新法存在的问题,张斐认为那都是次要的,谁人变法,都是边变边修,纸上的东西,放到现实中,总会出各种问题,及时修改就行了。

    即便张斐开着上帝视角,他提出的建议,在执行的过程中,也一定会存在诸多问题,极大可能会水土不服。

    这就需要吏治。

    吏治是重中之重。

    “十年?

    王页惊讶道。

    张斐点点头道:“你方才也说,人浮于事,治理起来是比较麻烦的。”

    王页直摇头道:“此言差矣,这道理我相信王大学士也是知晓的,他的变法中,也一定包括整顿官吏。”

    张斐笑道:“治国先治吏,关键是在于先,这个顺序是不可逆的,如果是同时进行,那等于就是没治。”

    王页渐渐显得有些不安,急急道:“三郎之言,真是如醍醐灌顶,令页茅塞顿开,故此我认为三郎更应该入仕,若王大学士有三郎的协助,相信定能获得成功。”

    感情说了半天,白说了。大哥,这不是人的问题,是时机的问题啊!我上我也不行啊!张斐笑着点点头道:“再看看吧。呃……我劝你也再观望观望,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不要急于一时。”

    他已经在为入仕做考虑,据说这王页也是官宦世家,年纪又跟他差不多,他就想着将王页拉到自己这边来,收个小弟。

    这时候还观望?王页又问道:“不知三郎可有治吏之法?”

    张斐一愣,呵呵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事我想都没有想过。”

    第九十九章将错就错

    王页虽然认为张斐有意敷衍,但他也没有强求,跟他说了这么多,就已经很够意思了,又与张斐聊得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他刚走不久,许遵与许芷倩便来到张斐家。

    顺便正式向张斐道贺乔迁新居之喜。

    “张三,王师兄与你说了什么?”许芷倩突然问道。

    张斐却是看向许遵。

    许遵捋了捋胡须道:“他与你意气相投,又与你年纪相当,故希望能与你一块为国效忠,老夫也觉得这也很不错。”

    语气稍显有些僵硬,让他说谎,确实挺难的。

    而且他也觉得这事很对不起张斐,但那是皇帝,他也没有办法,故此他也从来不跟王页同时出现。

    老夫最多只是从犯,那犯罪现场我都没有去过。

    张斐也不在意这些,毕竟人家也是对他好,道:“多谢恩公栽培,但目前我还是希望能够打赢史家的官司,其它的事暂时不愿多想。”

    许遵微微点头,也不勉强,其实他觉得张斐才能比较特殊,入不入仕,都可以,各有利弊,还是尊重张斐自己的想法。又道:“关于这场官司,今日老夫也仔细想了想,老夫也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此案的真正元凶,不是人,而是法,告法反而是对的。”

    他身为律政界奇葩,是最能理解张斐的思想。

    可说着,他又捋了捋胡须,“只不过对你而言,也要更为凶险,伱若真想这么做的话,就必须先得到朝中重臣的支持,若有他们的支持,且不论成败,至少你这么做不会被治罪,老夫认为光王介甫一人,也还是不够的。”

    起诉朝廷,光这个动作,就有可能违法,而且一旦被定罪,至少都是死刑。

    必须要得到朝廷的支持,才能够去起诉朝廷。

    否则的话,非常危险。

    张斐道:“如果再加上司马大学士呢?”

    许遵面色一惊,那心直口快地许芷倩直接道出他心中所想,“这怎么可能,我听说在变法一事上面,王叔父和司马叔父常常争吵,你怎么可能同时说服他们两个人?”

    许遵点点头,这个难度系数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张斐却是自信地笑道:“如果许娘子愿意帮我写两份状纸,我相信问题不大。”

    许芷倩好奇道:“写两份状纸何难之有,不知你打算怎么写?”

    张斐道:“就将此案的原原本本写下来,两份一样的就行了。”

    “就……就仅是如此吗?”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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