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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何謂悲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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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鬼城跟长安其实没有多大区别,甚至比长安再更热闹些,或许是因为这里不分昼夜,抬头所望皆是黢黑,所以这儿的街道一直都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如果不是所有人都是半透明状,走路飘忽不踩地,我很难想像这里竟是死后的世界。

    这一路上还是有人多看了我几眼,但大多可能觉得我这脑披鸳鸯被是阳世的新流行,也就瞧两眼就去做自己的事。于是我们沿着青石大路顺利走到了一座广阔的红墙外,便见“梨园”金色二字镶嵌在一块黑木匾额上,一旁红墙窜出了不少姹紫嫣的花儿,如同在迎客一般。

    我们才准备要进大门,便听见里头吵吵嚷嚷的声响不断传出。

    “罗敢当那死鬼去哪了!!奴家要宰了他!!”

    这一句话无比清晰地传入我们耳内,罗敢当听到更是缩着身子躲到爹亲后面,眼神来回地看着广场中央拿着长枪的女性跟我爹,“墨然,救我。”

    “哗,她看起来真的很生气。”我蒙着被子说,“气到连长枪都甩起来了,爹亲,他这是做了什么惹那娘子这么生气?”

    爹低头看向我说:“古人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是真的,我们平时虽然不用吃喝,但总有想要的东西,这时若没人烧纸钱给我们用,便得想法子靠自己赚钱,月仙娘子便是。今日你罗叔答应月仙娘子会同她一起演出,如此她便能攒够钱贿咳,请阴差让她见她儿子一面。”然后他瞥向罗敢当,“结果便是你看到的这样了,你罗叔浑然忘了这件事,还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

    罗敢当一脸愧疚。

    “走吧,我们去安抚她的情绪。”爹亲看起来不情不愿,但还是牵着我的手走向那个娘子。

    月仙站在广场中央插着腰,身边零星站了几人,她一感受到有人靠近,立刻持着长枪转身,我被枪锋利的枪头吓了一大跳,差点跌坐到地上。

    “哦?是元墨然?你怎么在这?”她说,“旁边这个披着鸳鸯被的东西是什么。”

    “是我女儿。”爹答道。

    我赶忙定下神,颤巍巍地抬眼看向月仙,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我真的跌坐到了地上。

    眼前的月仙如同她的名字一般,乌发如漆,肤光胜雪,烟眉秋目,一张艳丽的脸绝对会叫所有男子过目不忘,但这不是让我吓到的原因,而是因为她跟我踩破身体、砸断玉簪的皮俑长相如出一彻,只是现在多了一双宛如琥珀的眼珠子骨碌转着。

    在我能思考前我已经真诚地下跪,“对不起!!!”

    所有人都被我突兀的举动吓得动作停滞,爹见状赶紧将我扶起来,“妳怎么了?怎么突然跟月仙娘子下跪?别吓死爹亲。”

    “我我踩坏了月仙娘子的尸首。”我拉着爹亲的袖子说,“但我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意。”

    “什么嘛,奴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月仙像个没事人般摆摆手,“没事,人死了那也就是一具空皮囊,没个用处。只是你是在哪踩的?乱葬岗?你一个小娘子胆倒挺大的,敢去那种肮脏地方。”

    “这。”

    月仙讲着讲着,眼飘向了爹亲的后方,看到罗敢当的瞬间眼睛蓦然睁大,“好啊,罗敢当!!你死哪去了!奴家在这里等你等了一时辰,客人都散了!你打算如何跟奴家交代?”

    “月仙娘子,息怒。”爹嘴上是这么说,但身体自动地走到旁边,任凭月仙的怒火直射向罗敢当。后者睁大眼,不敢相信爹这么轻易地便背叛他了,他看着月仙颤抖地说:“不不是一刻钟么”

    月仙深吸了一口气,将长枪哐一声用力地敲打上地面,像是想忍住即将爆发的情绪,但忍一忍,终究没忍住,便将长枪扔向罗敢当,差点戳到他头颅。

    我瞪大眼睛,转头看回月仙时发现她的眼眶忽地漫上了泪水,她见状擦了擦眼睛,转身背对我们微微撇着脸说道,“妳是莺莺吧?奴家如此失仪让妳见笑了,妳的事我听元墨然讲了很多,话说妳怎么会在这?可是意外?”

    爹也看向我,似乎是现在才想到要问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于是我把自己身中蛊毒的事说给他们听。

    “蛊毒!?”爹听完后愕然,“你怎的碰到的蛊毒?”

    我想想也难怪,爹親走得早,不知道萧无瑕已经自立门派,更不知道我被娘亲送进明镜门的事,大概还以为我应是待在家中安安份份等着出嫁。所以我又将自己进了明镜门的事说予爹知道。

    没想到此话一出,月仙、罗敢当跟爹亲的脸色变得相当古怪,罗敢当率先开口问:“呐,你说的萧无瑕可是皇帝他儿子?”

    “嗯,是吧,虽然你这样说有点奇怪。”

    “怪不得,奴家就说在这怎么找不到他。”月仙说,“原来是没死啊,那奴家与你也不算白死了。”

    我对他们的话正感到疑惑,与此同时爹已经紧紧抱上我,说道:“对不起,爹亲不在的时候让你跟你娘亲受苦了,你中了蛊毒一定很痛吧,爹看到你一时太高兴,竟浑然忘了这事,只顾着自己开心,爹亲真的很抱歉。”

    爹的话让我回忆起之前那宛如身处炼狱的痛苦,想到自己皮肉在眼前一块块脱落,我眼泪也不自觉开始滑落,委屈地喊着:“疼啊,太疼了!我的身体被蛊毒腐蚀得乱七八糟的,实在太疼了!”

    月仙跟罗敢当两人互看一眼,表情像是于心不忍,前者想了想,便叹了口气说:“算了,既然今天莺莺来了,奴家便饶过你,反正玉京已经那么多年没看过奴家,不差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