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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从墓里摸出来的绢帛不但赔光了,还需要倒贴,无法可施之下大师兄跟二师兄只能在客栈里打杂赔偿。
幸好掌柜看我包得跟粽子没两样,起了恻隐之心,许我们在偿完之前可以继续待客房,反正左右也是没人。
掌柜真是个好人,我想着。
由于三师兄没有参合到这场打斗中,赔偿没他的份,所以他被分配了看管我的任务。
我被带回自己的房间,在三师兄的要求下躺平身子,而他则是拉了张月牙凳坐到我床边,眼神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三师兄,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他轻轻叹气,双手摸上了我包扎得厚实的脖子,又抚上我的手道:“对不起,让你伤成这样。”
“你已经道歉无数次了,”我笑道,“而且我不还好端端的么?到底有什么好一直对不起的。”
他听了我的话后没有应答,只是沉默着,我只好换个话题让他转移注意力。
“结果我们在哑巴皇帝的墓里什么都没拿到,大师兄拿的绢帛也因为二师兄的冲动全赔光了,真的是白下墓了,”我笑道。
“也不尽然,”三师兄忽然开口说,从袖里拿出一把做工精致的簪子递给我。
我从他手上接过后仔细端详着。
这是一把由白玉打造的簪子,浑然天成,完全没有接缝的痕迹,很有可能是用整块玉下去打磨的,末端则镶有一块白水晶,晶莹剔透,毫无杂质。
一看就知道是珍品。
三师兄说:“这是你那时候想替女纸俑寻回的发簪,因为后续所发生的事,我没来得及替她插回去,便随身带出来了,”他顿顿,继续道,“虽然这簪子品质极佳,可惜这立时三刻的也不能换钱,只能先带在身上,等哪天回了长安才能看看能否脱手。”
我握着发簪,想起三师兄还不知道那个纸俑其实是真的死人,我们手上拿的是她的遗物,便勉强扯起笑说:“好,我们先保管着。”
三师兄点头,随即又露出担心的神情看着我,“还疼么?”
“嗯?你说伤口么?”我摸上自己的脖子,“不疼了,秦大夫的药很有效,休整一下便可以出发了。”
他忽然捧上我的脸。
“土豆,你知道你说谎眼神就会游移对吧?”三师兄无奈笑道,“这样可不行,秦大夫究竟说了什么,坦白跟我说。”
“秦大夫说至少要休养半月,所以数天后的论武会参加不了了。”
三师兄愣了愣,乌黑的瞳孔又漫起内疚,“都是我的错。”
再这样下去他定又会一直自责,我赶紧打岔道:“但是,秦大夫说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我立刻恢复!”
他闻言偏了头。
“他说有种东西叫鲛人泪,是鲛人所流的泪水,外貌似珍珠,常被有钱有势的人拿来制作首饰,但极少人知道鲛人泪实际上更可以治愈一切外伤,是稀罕的宝贝。”
“鲛人泪?”他重复着说道,“既然是稀罕的东西,要从何寻起?”
“其实,方才那个白衣男人身上应该有鲛人泪的线索,”我说,“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问,大师兄跟二师兄已经先跟他打起来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要去哪找他。”
“刚刚他们口中的那个瞎子么?”三师兄问,“他跟你是什么关系?又为何会知道鲛人泪。”
“唔,齐郎是我在长安偶然认识的朋友,他来城里寻人的,因为游历过四方,阅历丰富,尤其对海境之事熟捻,所以我想他可能会知道鲛人泪的事。”
三师兄安静一阵,后说道:“嗯,师父只有跟罗师兄和白师兄提过这瞎子的事,却没跟我说过。”
“或许是因为你会问到底吧,例如为什么要杀了齐郎,师父跟他之间又有什么过节之类的,”我道,“如果让你一直纠缠着,他怕不是要烦死,相比之下大师兄不大过问师父的事,二师兄更是懒得问,没这么多麻烦事。”
他轻声笑着,“或许是吧。”
我说:“所以三师兄,你帮帮我,让我去找齐郎,我保证问完鲛人泪的事就回来。”
三师兄看着我的脸,摸上我的头发失笑道:“行吧,虽然我不想承认,但那瞎子看来不是个坏人,如果真的能因此快点让你好起来,我的内疚之心或许能减缓一些。”
“你能知道他是不是好人?”
“记得酒瓮上的那尖锥么,我虽不知道他是怎么有办法将液体变固体状,但只要他想要,便可以夺去一时大意的白师兄性命,但他没有这么做,反而争取到时间后立刻逃跑,应当是没有伤害白师兄的意思,”他说,“他眼既然看不见,人应该还没走远,这里罕有人迹,观意楼暂时也找不到这里,你寻着泥土上走向歪曲的脚印很快就会找到他了。”
我点点头,起身要离开床铺时,三师兄突然抓住我的手,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却掠过一丝狠戾,“不过,我只给你半时辰的时间,半时辰后如果你不回来,不论他逃到哪里,我都会要了他的命。”
有一瞬间我觉得三师兄的模样跟师父重叠了,毫无波澜的面庞下总藏着惊涛骇浪。
“知道了,”我吞吞口水。
接着三师兄将我抱起,从大开的窗户足尖一点凌空跃起到树梢上,又沿着树干轻轻跳下,将我放到了地面上。
“记住,半时辰,”他道。
我沿着三师兄所说的脚印痕迹一路走到了一条小溪附近,然而足印只到了溪流旁便完全断去。
我小声唤着齐云卿的名字,但除了小溪潺潺声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不禁感到一阵气馁。
好不容易遇上齐云卿,结果就这样让他离开了,下次再见他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难掩失望地转身想回客栈时,忽地听见溪水里传来声响。
我循声转过身子,见溪里的齐云卿已经没了帷帽,一头黑发滴着水珠,两只耳鳍立在脸侧,面庞上染着淡淡青色鳞片,下半身是披着鳞片的鱼尾,尾鳍正拍打着水面,朝我方向望来。
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化鲛的样子,不禁看呆了眼。
“那俩孩子可真够狠的,二话不说便直往吾身上招呼,要不是吾刚好踩到自己的面纱跌交,又刚好绊到凳子,怕早被戳了个穿,”齐云卿朝我抱怨道,“还有后面朝吾扔酒是什么意思,弄得吾衣服都是酒味,洗都洗不净。”
“齐郎!”我回神,小跑步往他身边跑去,“你没走!”
“吾刚刚听见你受伤了,怎样都放心不下,”他说,“你是哪儿受伤了,可严重?”
“没什么,皮肉伤而已,”我道,“但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齐郎,你既是鲛人,是否知道鲛人泪?”
他紧抿着薄唇,问我道:“莺莺为何问及鲛人泪?”
“我听说鲛人泪可以治疗外伤,我脖子上受了刀伤,虽然不严重,但要恢复需要时日,所以才来想问问齐郎。”
他听完后紧绷的表情有些放松,答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吾以为是了,莺莺你并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我疑惑。
“其实吾的眼睛正是因为鲛人泪而失明的,”齐云卿表情有些受伤,“全是因为人类的贪婪,不,该说是狠毒更为贴切。”
我有些愣住。
他继续说:“莺莺,吾虽然想帮你,但是吾的双眼已经坏了,再也流不了泪,吾无法给妳鲛人泪。”
我心里有些愧疚,没想到鲛人泪意外引起齐云卿的伤心往事,赶忙说道:“没关系,是我唐突了,本来嘛,也就是个将养半月就能好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云卿上半身趴在溪边的岩石上,湿透的白衫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他想了一阵,后又说道:“不过,吾适才在那间客栈里,确实有感觉到同族存在。”
我睁大眼眸,“同族?”
“嗯,虽然气息相当微弱,”他说,“但确实是鲛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