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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自行车旁我才发现落了饭盒,又沿着田垄火速奔到猪场北面。拿起饭盒,我瞟了眼,门还掩着,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匆匆返回,站到自行车旁时,我已大汗淋漓,背心和运动裤都湿透了。
那天我穿着湖人的紫色球衣,下身的运动裤是为割麦专门换的,在少年时代我太爱打扮了,哪怕去干最脏最累的活,也要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
捡了几片树叶,用力擦了擦屁股上的褐色屎痕,可哪怕涂上唾沫,还是擦不干净。我也忘了自己傻傻地发怔了多久,我突然才省起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我扯开了嗓子喊到“小舅”好几声“小舅”后,才有人出来,是母亲。
母亲戴着一顶米色凉帽,叉着腰站在地头,看着这样的她,要不是已经几次窥见,我会以为我刚刚看到的不过是幻觉。我转身推上自行车,朝母亲走去。我的情绪已经恢复平常,远远地我就问她:“我小舅呢?”
“有事儿先回去了。”母亲面无表情,凉帽下红潮未退,白皙柔美的脸蛋泛着水光,像刚从河里捞出来,她俯身捡起石头上的毛巾,撑开,擞了擞,然后用它擦了擦脸。不等我走近,她就转身往养猪场大门走去。
碎花衬衣已经湿透,粉红色的文胸背带清晰可见。藏青色的西裤也是湿痕遍布,左腿裤脚沾着几点泥泞,她步履有些奇怪,但依旧如往常一样轻快。边走。
她边回头问:“你怎么来了?你奶奶呢?”姨父在走廊下坐着。看我进来,他忙起身,满脸堆笑:“小林来了啊,你奶奶做啥好吃的?”“嗯。”怕妈妈看出异常,我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旋即又想,我怕什么?
自顾自地扎好自行车。我发现母亲的车已经移到了石榴树旁。母亲拿着毛巾进了中间的卧室。门好像坏了,只能轻掩着。姨父从车把上取下保温饭盒,打开闻了闻,夸张地叫道:“好香哦!开饭啦!”
说着向厨房走去,又猛然转身:“还有啤酒啊!太周到啦!”他的大肚皮已经收进了衣服里。
厨房里不知道有没有厨具,即便有大概也没法用,我冲厨房喊了句:“碗在车篓里。”我和姨父吃上饭了,母亲才出来,她摘了凉帽,马尾扎得整整齐齐,俏脸白里透红,脚上穿着一双白色旧网球鞋。
从我身边经过时,她扇出一缕清风,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是女人的体香混着某种难言的气味。我坐在地上,勉强用手指撑着碗底,左手却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母亲就呆在厨房里,也没出来。
我偷偷瞟了眼,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突然,母亲说:“你的脸怎么了?”是在和我说话吗?我茫然地摇了摇头。今天的卤面不知怎么搞的,让人难以下咽。我强忍着想多吃两口,却感到喉头一阵翻涌,大口呕吐起来。饭碗也“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林你怎么了?”母亲奔了出来,我却再也抬不起头,青天白日的,只感觉冷得要命。姨父好像也围了过来。模模糊糊地,母亲似乎抱住我哭出声来。
我烧了两天三夜。整个人云里雾里,时而如坠冰窟,时而似临炎炉。各种人事都跑到我的梦里来,姨父、母亲,爷爷、奶奶,邴婕、王伟超,甚至还有父亲我以为自己忘了这个人,但我梦见的更多的是母亲。
但梦中的那个母亲时而亲切,时而陌生,一会笑一会哭我还清晰地看到她向我走来,然后开始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解开衣服。
等那丰满的雪白身躯光溜溜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酱缸,她扶着那个大酱缸腰肢下沉,肥硕的大屁股想着我高高撅起从小到大我都没害过这么大的病。没几天就是期末考试,11门课,足足煎熬了3天。
这期间世界杯结束了,冠军不是巴西,更不是意大利,而是东道主法国。谁也没料到小丑齐达内的秃头能大败外星人罗纳尔多。养猪场一别,许久未见姨父,直至七月中旬发布成绩的那天下午。
由于成绩不太理想,或者说很糟有史以来第一次跌出班级前十名,我一路闷头骑车,在大街口一闪而过时貌似看到了姨父,他还冲我招了招手。
洗完澡出来,空气里飘着股烟味,姨父已经在凉亭里坐着了,我本来应该躲着他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喊我,我总会出来,这大热天的,他穿着衬衫西裤,像赶着给谁送葬,一面抽烟,一面流汗。
“手好点了吧?”他笑着问。当时伤口刚拆线,什么都没法干,洗个澡都得小心翼翼。我单手擦着头,撇撇嘴,没理他。姨父就凑过来,小声说:“小林啊,上次姨父和你说的事,考虑考虑?”我说什么事。
他指了指左边,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赫然看到的是上次的那家面馆。我没答话,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他突然又拉住我说:“看不上?姨父再给你挑几个,村西头的修车铺李槐树的女儿怎么样?”
我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姨父说的那个女孩我认识,叫李若兰。村子就那么点儿地方,很多小孩差个五六岁也常玩在一块,基本上没有不认识的。我们平时喊她若兰姐,留着一头齐肩发,长得很秀丽,是个性格文静的女孩,而且和我再同一个学校,在读高三。
“你你说什么?”我有点不敢置信,姨父却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看来我的小外甥动心了。”我没应他的话,继续问道“你弄过她了?”姨父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她有点把柄在姨父手上,嘿。
不过也就最近的事,姨父也没弄几次,你要是不在意,我就给你安排一下。”说着,又满脸猥琐地舔了下嘴唇:“心动吧,我记得是你学校的,弄上一个学姐可不容易。”
学姐那会对我来说还是个很新潮的词语,我们喊的更多的是,高年级女生。“你少糊弄我。”毫无疑问我是心动的。
但是我不信他的话,虽然直觉认为他说是真的。我不再理会他,再次转身就走。回到屋子里,我刚在床上坐下,姨父就推门跟了进来。我皱皱眉:“还有事儿?”姨父笑了笑,给我递来一根烟,又说:“哦,伤员。”我真想一拳打死他。
他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人啊,都是忘恩负义。”我说:“你什么意思?”他坐到我身边,挪了挪屁股:“你这床挺软的啊。”我说:“没事儿快滚。”
他啧啧两声,笑着说:“你啊,跟你妈一副脾气。”完了又拍拍我肩膀:“外甥啊,姨父真想给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我没空听你的龌龊事。”
我冷哼一声,闪开肩膀,他又凑近:“那天你看见了吧小林?”我刷地红了脸,左掌心又跳起来,不由攥紧了右手,他继续道:“不要怪你妈,你妈是个好人,好老婆,好儿媳,好母亲。”说着,他站起来。
面对我:“也不要怪姨父,姨父是正常人,像你妈这样的,呃,谁不喜欢?”我向后躺倒,没有说话。“你也喜欢对不对?”姨父压低声音。他用一种怪异的声调说话,让人联想到蛊惑人心的女巫:“说实话,小林,有没有梦到过你妈?”
我腾地坐起来,他飞快地往后一闪。这货还挺麻利,他得意地笑了笑:“青春期嘛,谁没有过?别看姨父大老粗,我的眼毒的很。”我重又躺到床上。
姨父继续说:“你妈这样的,标准的大众梦中情人。更别说小屁孩,哪受得了?”我盯着天花板,想到床底下应该有根拖把棍,他却在我身旁坐下。“其实人都是虚伪得很,你觉得姨父龌龊。
但姨父在你面前可没啥遮掩,这世道你别看大家都一副人模人样的,背地里你不晓得他们都干了些啥子事。”他走出去,半路又转过身对我说:“那若兰妹子你要真想就告诉姨父,或者你有啥看中眼的,这片地儿你姨父能耐还是有的。
不过,你要是想十拿九稳听听话话的,那得是二手货,就这样,姨父走啦,真的,你考虑考虑。”我心里怀疑,不过是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荒唐了。
但在面馆见识过他对老板娘的所作所为以及那老板娘的反应后,我相信这是真的。早些年就有过流言,说姨父强奸了谁家的闺女,但仇富之心人皆有之,姨父又屁事没得,大家也就真的当是流言了。如今想来,应该不假。开庭那天我也去了,在市中级人民法院。
难得来一趟市里面,颠簸了1个多小时的路。观众席上人还不少。父亲顶着青发茬,挂着个山羊胡,貌似瘦了点,整个人惨白惨白的,他看见我们就红了眼圈。此情此景,人心肉做。
就算我和他关系再冷淡,到底也是自己的爹,我竟也眼眶一热,忍了半晌,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却是觉得他真的有些可怜。
奶奶一见着父亲就开始鬼哭狼嚎,被法官训诫了几次,差点逐出法庭。爷爷只顾低头抹泪。母亲却板着脸,没说一句话。幸亏没带妹妹过来,不然她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不过出门时她就躲在房间里,料想没来也哭不成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