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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雕门的曹长老明天才会带着石头和辉子离开,县衙的捕快又来了。
还有不知跟脚的大小和尚,疑似县尊夫人的红衣女,过去十年间在李梦生眼中如一潭死水般的南望村,最近未免有些热闹的离谱。
懒得打听最近往来村中的还有些什么人,起码桃花居还在。
赵煦出门了,但是还有黑流,还有那个沉默寡言,却救了李梦生一条小命的黄裳。
这个杀人如切菜宰鸡般简单寻常的木讷汉子,李梦生可以想象,这是不知道杀过了多少人才能练就出的强悍心脏。
强悍到已经淡泊如水。
不像村里某些个当过兵的老头,身上总揣着一股子尸山血海中带出的孤傲冰冷和阴狠毒辣,那是侥幸从死人堆里刨出了命的人特有的本能气息,令人敬而远之,看似木讷苦憨的黄裳,却总能让他生出一股子踏实温暖的安心感受。
有了辉子的提醒,李梦生不想又碰上县里的捕快,嫌麻烦,在村里带刀还是有些显眼,那就夜里再说。
索性无事,就把在床上打呼的黑皮叫醒。
“黑皮,起来了!”
没反应。
”吃饱就睡,那是猪,哪有小孩像你这样的!”
小黑娃眼睛一睁,嘟囔着:
“二哥…要吃饭了?”
“人是按时吃饭的,一日三餐,早中晚。”
“噢,那去田里?”
“不去,跟二哥聊聊。你喊黑叔老祖宗,他是你祖上?”
“不是。”黑皮有点犹豫,又说:“是。”
李梦生纳闷:“你笨啊,这还能不清楚?”
“清楚啊,他是我老祖宗。”
“这……我换个方式问你,你们都是猪?”
“是……不是……”
“你爹妈,你爷爷,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就是你往上数的祖辈,有谁是黑叔生的?”
“不知道。”
李梦生捉急:“雾草!那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点,哪有小孩像你这样的!”
“老祖宗给我吃了他的血,我就化形了。我现在有了他的血脉,还从血脉里知道了很多,他是猪,但是很强大,很古老,跟我不是完全一样。”
“所以他是很古老强大的猪,你吃了他的血,继承了他的血脉,还变成了人,对不对?”
“对。”
“你也不笨啊,这不是挺清楚的。”
“你又没问。”
“……好吧,你说血脉告诉了你很多东西?”
“是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知道。”
“黑叔的血这么牛逼,我能不能吃?”
“牛逼是啥意思?”
“就是很猛很厉害很强大。”
“喔,应该能吃……吧。”黑皮不是很确定。
“算了,好累。”李梦生伸个懒腰。
“二哥,那你睡会儿。”
“……”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修行的十万个为什么》,李梦生有点埋怨赵煦的放羊式操作,搞得自己经常一头雾水。
黑老爷看来也是一个德行,他的血能把野猪点化为黑皮,等于是逆天改命,想必是很珍贵的。
只是放完血就不管了,桃花居的老爷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迷糊归迷糊,以后见着赵煦再问个清楚,眼下还是练刀要紧。
李梦生可不想再来一回被人卡着脖子拿捏这种事,不是不能死,但一定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半夜他照常醒来,现在每天两个时辰的睡眠就能精神抖擞一柱擎天。
在老爹的要求下,小黑皮跟他睡在一起。估计是天性使然,夜里的黑皮机警多了,李梦生下床摸刀时他就醒着。
“我去练刀,晚上回来,你在家好好呆着。”
黑皮不说话一直看他,脸上有点幽怨。
“小孩要听话,在家好好干活,干完了可以来找我玩,就在我们头一回遇见的悬崖那儿。”
“好嘞。”这下胖娃高兴了。
李梦生踏着夜色,一路谨慎的摸到崖边,照例先抓了鱼吃饱,再往海里一扎就是大半天。
练到肚子饿,估摸着要中午了,他挂着万水千山刀,背着两条鱼从海里爬上来,脑袋刚冒出山崖就愣了一下,下一秒又换成笑脸。
山崖还是那个山崖,这时却站着两个穿着袍服的陌生人,胸前补子上有老虎图案,佩着刀。想必是辉子提到的官差捕快,两人正有点惊奇的看着他。
“小子,你是谁?”年纪大点那个先开口了。
李二光着身子爬上来,脸上带着谦恭的微笑:
“两位官爷,草民是南望村的李二。”
听得是村里人,两个捕快脸色放松了一些。
“还没见过你,挺能耐啊,山崖这么高也爬得上来。”
“草民在海里捉鱼咧。”
“你经常来这儿吧?在山里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女的四五十岁年纪,长相一般,穿红衣服,男的穿黑衣,脸比较丑。”
“官老爷,草民没见过别人,这边偏远,村里人都很少来,别说外人。”
年轻捕快不置可否,见李梦生把鱼放地上,忽地发现有点问题:
“不对,你有问题!下海捕鱼要这么长的刀吗?”
“官老爷,这刀是进山防身用的,山里有野猪咧!草民怕下海的时候刀被人摸走,就舍不得离身。”
“你先把刀丢过来说话!”
这话说完,山崖上忽然一静,听到远处的海鸟不甘寂寞的嚎叫。
李梦生心念电转,却恭恭敬敬弯下腰,用双手把刀呈上:
“官爷,您请看,这刀是小子长辈赐下的。”
年轻捕快接过刀,抽出一看,不禁叹道:“好刀!”
看到他目光里那毫不掩饰的贪婪,李梦生的脸色却变得平静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最后一次!”
年轻捕快正想说话,旁边老捕快忽然拍拍他肩膀,伸手拿过刀,也赞叹道:
“确实是把好刀!小伙子,拿好别丢咯。”说着把刀还给李梦生,又叮嘱道:
“这两天我们给县尊老爷查案子,说不定还会找你问话,村里人个个都要问的,你莫乱跑就行了。”
“草民遵命。”
老捕快使个眼色,拉着同伴走了。
李梦生觉得这两人注意到自己了,今天又不好再继续练刀。
毕竟这练刀的方式有些特殊,村里人少见识也少,不易被发现,但是遇到最近这些人就藏不住,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得等这阵风波过去再说,或者赵煦回来商量商量。
想着他们刚走,这时候不能表现的太急躁,李梦生沉默地生火烤鱼。
吃完鱼,他不紧不慢地钻进树林子,速度不快,凝神注意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走了两炷香时间,李梦生已经发现了不寻常的动静,他眯起眼,右手握在腰间的刀上。
又走没几步,周身忽然掠起几道劲风,卷的旁边树叶子乱飞。
两个人影顿时从前方不远的树上跳下来,又有两人从身后靠近。
被包围了!
两个是刚才的捕快,这会儿又多两个!
李梦生眉头轻锁,没慌。
但这回他没丝毫犹豫,瞬间抽刀!
没有任何废话,朝前方一人扑了上去!
红着眼像一头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