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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者用低沉而神秘的声音念诵谢星辰的名字,在那之后,从面具之下逸散出来的话语变成了一种谢星辰无法理解的语言。
那是某种难以解读的古文字,发音古怪,咬字浑浊,吐字节奏接连不断宛如祷歌。
谢星辰眼前被缤纷的色彩环绕,巍峨的金色三角伫立在眼前,巨大的眼睛外嵌在表面,圆睁的瞳孔之中又是一个巨大的金色三角,在那之中的眼睛凝视谢星辰,瞳孔深处依然是巨大的金色三角……层层嵌套之中他能清晰得看到,那片金色的羽毛飘荡在最深处。
他的目光一路追求羽毛,一直望向无穷尽的最深处。他无数次以为自己触碰到了羽毛,却意识到不过是错觉。
而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些从他的目光里一个个掠过的金色三角里映出了无数的过去。
从他呱呱坠地,成为一个婴童时开始,到他不堪回首的童年和学生时代,以及成年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那些他觉得忘记了的琐事都纤毫毕现。
他突然看见,那夜路灯下的人影,银边眼镜反射出来的光锐利得扎眼。
他对自己说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梦境,梦里有扎根在翻滚绿泥间的巨大城堡,二十二根爬满苔藓,雕刻古怪花纹的石柱。
而谢星辰,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听他讲着。
“沈冰轮,”谢星辰笑了一声,掀开眼前男人快长过眼睛的刘海,摸了摸他冰冷的额头,“你是不是加班把脑子加坏了?请个假嘛,你看看你,哪还有人家说的清冷禁欲沈医生的样。”
那人声音戛然而止,抿于削薄的唇间,不再开口。
谢星辰看他那副红了眼眶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了,他笑嘻嘻地勾住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说:“休息两天,哥哥带你去玩,夜里很多快活的玩意,你就是活得太素了。”
“谢星辰,”那人冷着脸看自己,眼神如手术刀一样冰冷,“你真是没救了。”
半个小时后,“没救的谢星辰”坐在游戏厅里,耳边嘈杂,心不在焉地射出弹夹里最后一颗子弹,背后几个小孩发出掀翻了天花板的欢呼声,谢星辰把玩具枪一丢,长腿迈过从出票口一路迤逦蜿蜒,堆了满地的兑奖票。
好像确实,夜里也没那么快活。
……
记忆到此为止。
太烦人了。
人类肮脏痛苦的一面就应该被狠狠地压抑着、埋葬着,谁都不能,也没有资格在不经过当事人的允许随手扒拉出来。
谢星辰在凝视之中忽然用力地闭上眼睛,而这个稀松平常,每日会做无数次的动作在这时候却无比艰难。
他被强迫性地直视璀璨的黄金。
——滚开。
——从我的意识世界,滚开。
谢星辰咬紧牙关,用尽所有的力气闭上了眼睛,隔断了凝视。
炉火忽然闪动,光影在房间之中迅速地摇曳了一下,随即,那片悬于黄金王座上的羽毛缓缓下沉,又稳定地漂浮于半空中。
流沙般的细碎光芒从眼前倾斜下来,在它们流完的时候,谢星辰总算是从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中解脱出来。
他大汗淋漓,看向身旁,林有文双眼失神地看着金色羽毛,谢星辰从他漆黑干净的瞳孔里看到黄金羽毛金灿灿的影子,仿佛世间万物更替磨损,唯有黄金羽毛永恒存在。
林有文还未从迷乱中恢复。
直到“叮”的一声脆响乍然响起,谢星辰猛地回头,金色羽毛突然跌落黄金王座,从羽毛尾端染上漆黑的颜色。
“异化!”愚者脸色一变,手杖上端的宝石发出光芒,他飞快地挑起铸银锁链,但羽毛变黑的速度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几乎是在短暂的一呼一吸间,金色羽毛完全染黑。
愚者:“!!!”
愚者战栗的脑海里浮现出收容书上标注出的文字:如果收容失败,则会导致大范围死亡——裁罪自尽。
但是在那之前,所有裁量范围内的生灵都会吐露所有的罪恶。
脑海里翻滚出他罪恶的过往,愚者的嘴唇情不自禁地蠕动,声音不受控制地往外倒:“我有罪,我不该觊觎白色羽毛生物的蛋,被追得满地跑;我有罪,不该偷吃珍妮小姐的布丁蛋糕;我有罪,明明穷得叮当响,却要装作满口袋都是金币;我有罪,不该私自放跑了灵秘物F-319的另外半身,它太可怜了……;我有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柄袖珍□□,拉开保险,指在自己的太阳穴处。
砰的一声枪响。
湮灭就在此刻发生。
灵秘物造就的灵秘空间迅速瓦解崩溃,所有灵体都不能幸免,从肉.体和和灵魂都将归于虚无。
……
“lando,nalizol,civold。”
黄金转盘在眼前转动,上面分出八个区域,只有三个区域亮起光芒,浮现出来三个金灿灿的文字。
照理说,那些文字应该不属于任何一种文字体系,但谢星辰莫名理解了它们的含义。
增强、预兆、回溯。
谢星辰默念道:“civold。”
然后,他在湮灭中睁开了眼睛。
火光跳动,温暖爬上他的皮肤,手持红宝石手杖的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用遗憾的口吻说道:“可惜,你们都不是应邀者。”
“啊,”谢星辰惊呼一声,“原来是这样……”
愚者:“???”
愚者不能理解:“这值得这么惊讶吗……?”
谢星辰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感慨。”
“有什么需要感慨的吗?”
“当然有,”谢星辰暧昧不清地笑了一下,催促道:“别说那么多了,开始审判?”
愚者:“”
谢星辰轻佻地指着那金灿灿的羽毛:“我就想看看这东西是不是跟外表看起来的一样值钱。”
愚者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场阴谋,但目前为止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他知道眼前这两人都是偷渡客时便决定用玛特之羽的启示来判定两人的结局。
如果玛特之羽认定其中一人在成为新的塔罗这件事情上是无罪的话,那他即可通过考验,成为新的塔罗。如果他是有罪的话,则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如果两人都不能通过审判,那么,这场试炼就会无疾而终。
而他“找个徒弟替他上班”的计划也会无疾而终。
遴选新的使徒的责任就会交由下一个塔罗执行,由下一个塔罗挑选一个灵秘物,开启下一轮新的游戏。
玛特之羽绝无偏颇,由它裁定出来的结果一定是最接近至高神的启示,因为它代表着至高神的旨意。
所以,无论眼前这个狡猾的男人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自己,他都不会落入他的圈套。
没有人能干涉至高神的意志。
想到这里,愚者定下了不安的心,坚定地取出玛特之羽。
黄金匣子呈放在眼前,愚者依照收容说明上的规则将匣子折叠组装成的黄金王座上的金色眼睛对准谢星辰,然后开始念诵咒语。
然而这一刻,眼前的男人突然伸出右手,突然地虚握玛特之羽,金黄色的光芒在他掌心迸射开,映出他手指分明的骨节。
愚者:“!!!”
谢星辰的手指宛如操弄群星,拨弄着玛特之羽,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线条,将它连带着黄金王座一起调转。
——倒置。
处于逆位的玛特之羽,上面的黄金瞳对准林有文的位置。
谢星辰开口念诵艰涩的古文字,那些文字一个个都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虽然他无法知道正确的发音和具体的含义,但大脑和口舌还是完美地将它们复刻出来。
“隐匿于群星之间的至高神,我祈求——”
愚者震惊地看着谢星辰像是一个熟练的塔罗使徒,完美无瑕地使用着灵秘物,念诵着向至高神祷告的祷文。不,确切来说,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使用方法。
所有灵秘物都必须严格按照收容说明上记录的规则使用,任何一点多余的操作都不能有,否则很容易引起灵秘物的污染。
被污染的灵秘物会暴走,会引发灾厄,甚至可能引起足以毁灭城邦和文明的灾难。
尤其是像玛特之羽这样的神级灵秘物更是如此,然而,眼前的男人用脱离规则的方法引导玛特之羽逆位倒置,却没有引发污染。
这证明,这其实是在玛特之羽的规则之内,而那些规则是他不了解的,隐于灵秘物档案之下的高级部分。
在祷文的最后,出现了一段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内容。
“请回应我的恳请,赋予我裁定的力量,此刻,我以正义与审判之名,我裁定,黄金之瞳所望者——”
谢星辰停顿片刻,看向泪水溢出眼眶的林有文。
轻声却不容修改地说:“是无罪之人,可以回家。”
林有文瞳孔震颤,他睁大了眼睛,被泪水洗涤的瞳孔里清楚地映出谢星辰的笑容。
他还是懵懂未知的状态,对发生的事情只剩一片匪夷所思,但在谢星辰说出这话的时候,身上的枷锁被全部卸除,他的身体变得轻盈,轻飘飘得像是要飞起来。
“哥……”林有文喃喃道,“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了?”
谢星辰无奈地看着他。
“为了你这一声哥,我可付出了不少。不过,辜负了一个弟弟,总算没有辜负第二个。”他得意地充林有文眨了眨眼,“怎么样?哥哥是不是无敌的?”
谢星辰笑了一下,鼓励道:“不管怎么样,回去之后努努力,努努力活下去,好吗?”
林有文听不清谢星辰在说什么,他的意识开始被抽离了。
但他知道谢星辰在对着自己笑,像之前和他一起走过的每一寸时光。
林有文拼命点头。
死亡的结局被扭转了。
他眼前出现了他所生活的城市,车水马龙,有他想念的人来人往。夕阳落幕,巨大的led屏幕正放着他熟悉的广告,他想起来明天没有课,可以舒服得把上午睡过去,也想起了还差一点就能装备毕业的游戏账号。
他想起了那张确诊通知书,也想起了自己站在天台的边缘拼命地质问命运为什么是自己,拼命地祈祷能活下去。
每个人出生至今都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磨难。
车祸、灾害、疾病折磨、亲人离世、不被理解、不被期望、求而不得……
但还是得努努力,活下去呀。
这是他的愿望。
他的神明,帮他实现了。
看到林有文的身影肉眼可见地消失,愚者面无表情地问:“你会倒置,还能看到灵秘物档案下面被封存的内容,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星辰不着调地回答:“谢星辰啊,我的名字没那么难记吧?什么倒置、档案的,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法子就这么长在脑袋里的,我也就是试试,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我试给你看,不收学费。”
他把黄金王座上的黄金瞳对准自己,被那双眼睛凝视的感觉再次来临,威压充斥全身。
谢星辰张口,重新念诵刚才的祷文。
“……我裁定,黄金之瞳所望者……”
愚者好奇他的愿望,更好奇这人还能闹出什么更大的,没有任何阻止的想法。
但是,事情没能如他所想,谢星辰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谢星辰的呼吸骤然停住。
暴风在他周围席卷而来。
他在黄金之瞳里看到了匪夷所思的存在,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巨大——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那一瞬间他只感觉到浑身淌满了冷汗,阴冷的、潮湿的、幽暗的目光从翻滚的绿泥里望过来。
还好,在视线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谢星辰猛地回过神,意识短暂的分野,他回归现实,身体沉重得像是被人灌了铅,只能咬紧牙关,再次抓住玛特之羽,将它拨转回正位,用铸银锁链将它锁了起来。
那股压迫性的力量顿时弥散,愚者闷哼一声,在能动的一瞬间转动手杖,胸前口袋里飞出相连的手帕捆住了谢星辰的手腕,几个跳动的泥巴捏成的小人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屁股坐在谢星辰身上,把他压倒在地。
“你都做了什么?”愚者铁青着脸,严肃地质问,“你……直视了……”他声音颤抖,没办法说出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