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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某日喝牛乳时偷偷唤掌厨加了些蜂蜜,没想到不仅好喝而且十分养胃。”
太子温和地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从此令令要喝蜂蜜便有正当理由了。”
崔琤看他舒展眉头,便知他是听进去了的。
崔皇后只太子和端宁公主一双儿女,因此格外上心。
但她管束得太多,反倒可能会叫太子生出逆反之意,而让崔琤这位表妹来劝说则轻松很多。
崔琤陪着他在崔皇后的殿里坐了一下午,见她吃得开心太子的胃口也被调动起来,暮色将至时两人才离开。
崔琤本来打算自己去找兄长,坐在歩辇上的太子却轻声说道:“上来,我送你一程。”
“谢谢表哥。”她也没有推拒太子的好意,大方地坐了上去。
初夏时节的暖风和煦柔柔,不像春日仍有些料峭也不像盛夏太过燥热,最适合坐在车里慢慢地感触。
崔琤将心中的感想说出,并顺势说道:“虽说食补药补都能改善病症,不过我还是觉得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着花丛中翩跹起舞的蝴蝶,轻声说道:“表哥你不知道,我前几日解决了件大心事后整个人都舒快起来了。”
太子垂眸低声道:“那可真是好事。”
崔琤没听清他的话音,瞧见兄长的身形便扬起了手。
太子坐在歩辇里也和崔珏打了个招呼,看着他们二人离开后才回去东宫。
空寂的宫室透着无边的寂寥,他沐浴过后便直接进了寝殿,喝了杯加过蜂蜜后的牛乳却仍然无法安眠。
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但心间躁动得厉害实在平复不下来。
今夜同样难眠的是崔皇后。
夜深时她唤来自小就陪在身旁的王嬷嬷,披散着头发轻声说道:“嬷嬷,我怕是无意间做了件荒唐错事。”
“也不知现今补救还来不来得及。”
王嬷嬷一听便知此事定是与太子有关,只是事出突然她也不知具体的内情。
“您若是心中有了定数,便大胆地做就是。”她安慰地握住崔皇后的手低声说道。
崔皇后掩住自己的半边脸,叹道:“我也会有看错眼的一天。”
王嬷嬷抚摸着她的手,像她幼时那般安抚她。
良久以后崔皇后才涩声说道:“我得给令令选个良人才是,那柳约实在配不上她。”
王嬷嬷的心头一颤,柳约再怎么说也是忠毅侯的独子,而且与成国公私交甚好。
忠毅侯现今势头又是向上,娘娘怎会突然做此打算?
“好在现今还来得及。”眼见崔皇后露出笑容,王嬷嬷倏然明白过来,她大惊失色。
娘娘莫不是、莫不是想要夺人之妻,将崔琤许配给太子殿下——
第9章第九章
端宁公主果然如崔琤所料,没过几日便悟出了事情的不对。
她拿着端宁公主新写来的信笺仔细地看了两遍,然后向翠微说道:“我就知道她不会被恶人所蒙蔽。”
“什么恶人?”翠微浅笑着问道。
崔琤却又开始笑而不语,翠微暗叹姑娘自上次落水后就仿佛突然长大了一般。
往先还偶尔会跟大公子闹个脾气,现在两人比以前还要亲近,再也没有摩擦龃龉。
崔琤从榻上坐起来后飞快地给端宁公主回信,然后吩咐侍女去和崔珏知会一声,她下午还要出门一趟。
今日刚好赶上她兄长休沐,他一应允她便起来了。
下午的时候端宁公主带了仪仗亲自到访崔府,她的眼眶有些微红,一见到崔琤便拥住了她。
“二妹妹,先前是姐姐自作主张险些酿了大错。”端宁公主轻声说道,“是我不顾你的意愿,自以为做了对你好的事。”
她捧起崔琤的脸庞,细声说道:“令令,你还愿意原谅姐姐吗?”
崔琤也不知端宁公主是从哪里发现李澹的问题的,但她知道端宁公主是个见微知著的悉心姑娘,最善于从细微末节处发现端倪。
端宁公主能发现她倾慕李澹,自然也能发现李澹待她不过是逢场作戏,并无半分真情在里头。
“自然愿意。”崔琤笑着说道。
端宁公主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她扶抱着崔琤,让她能刚好靠在自己的肩上。
不过马车还在行使中,崔琤的身子忍不住地往下滑,几乎要歪进端宁公主的怀中。
“只要你能幸福便可,”端宁公主温声说道,“我并非觉得柳公子不是良人,我先前就是怕你是冲动,要报复二哥才贸然与他议亲。”
“郇王不值得你那样做。”
端宁公主的声音有些飘忽,崔琤睁大眼睛,身子也倏然一僵。
这是崔琤第一次听端宁公主直呼李澹为郇王,这个称呼太过疏离,隐约透着些戒备。
她忽然想到是自己的认知出了偏差,她自己十几岁时天真纯善,总是被骗,便觉得身边的人也都跟她一样。
可端宁公主到底出自皇家,她对那些阴险算计的敏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崔琤追着李澹时,李澹也待她温柔。但她一旦放手,李澹的冷漠便显现出来了。
端宁公主怎还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那些细节不用崔琤提醒,她便能自己串联起来。
她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坐直身子握住端宁公主的手:“我知道姐姐是真心为了我好。”
“姐姐能这样为我着想,便是我最大的幸运了。”崔琤弯起笑眼。
两人在马车中又说了许多话,即便是在宽广的朱雀大街上公主的仪仗也格外打眼。
崔琤悄悄地打开一条缝隙,她轻声说道:“快要到了吧。”
“至多还有一刻钟。”端宁公主笑着说。
她们今日要去的是城南的长夏苑,过些时日行宫之旅便要开始,到时大批的朝官都要跟从皇帝离开京城。
行宫比太极宫自由许多,又临近上林苑,到时常常有跑马射猎的机会。
崔琤的骑射是崔珏教出来的,虽不算精湛也拿得出手,但她前世在深宫困守十年,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李澹将她当做易碎的琉璃,压抑她展翅飞翔的可能,只允许她做个笼中的金丝雀。
所以在端宁公主提出去长夏苑的时候,她当即便同意了。
崔琤扫了一眼外间的景象便放下了帘子,她微微地向后倚靠身子,车厢外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仪仗队瞬时便亮出刀刃,为首的队长冷声说道:“大胆!何人竟敢冲撞公主的车驾。”
崔琤颦蹙着眉头,伊始她以为是意外,却不想倏然听见了一众青年人的笑声。
“原是公主的车驾,不过公主便可随意冲撞平民吗?”说这话的人声音有些轻佻,像是肆意惯了的人。
他还故意将腔调拖长,透着几分刻薄,恣意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模样更让她生出些恶心来。
崔琤做了十年皇后,虽然不过是个毫无权势的傀儡皇后,却从未有人敢这般大胆地冲撞过她。
眼见少女的脸蛋都皱了起来,端宁公主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大抵是勋贵之家的纨绔,”她摸了摸崔琤的头发温声道,“不过是些外厉内荏的浪荡家伙。”
“就不脏了令令的眼了。”端宁公主说着便冷着面孔走下马车。
崔琤微愣了一下,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的衣角,最终却停在了半空。
她的整个前世都在为李澹而活,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孤立无援,都快要忘记被旁人小心地护着是什么感觉。
崔琤又想到,前世她忽视了那些爱她的人,反倒对着一个不爱她的人死心塌地。
这是怎样的顽固蠢笨。
她听见端宁公主冷声说道:“本宫便是冲撞了你又如何?”
只这一句话那些纨绔便怔住了。
端宁公主容貌随了母亲崔皇后,宫中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又极少,明眼人一下便能瞧出她的身份。
这些人虽然不肖,但到底也是出身高门,平日里为非作歹习惯了。
若是位不受宠的寻常公主被冲撞,只怕是连声张都不敢。
“原是表妹啊。”崔琤听出说话的人仍是方才那个青年。
他换了铱椛正常的腔调后声音一下子就悦耳许多,带着点阴柔的味道,那股风流的劲儿仿佛也是如影随形的。
这让她突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仿佛在前世的这个年纪她曾无数次被他烦扰过。
他继续说道:“惊扰到表妹,是在下的不是。”
虽然像是在赔礼,但却依然是高高在上的。
这样大胆又和端宁公主有着亲缘关系的人实在不多,崔琤感觉他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就是想不起来。
适时南边忽然扬起一阵大风,吹开了马车的垂帘。
崔琤有些懵然地抬起头,猛地和那骑在马上的红衣青年撞上了视线。
张焉!
她想起来了!这人便是当朝第一权臣张丞相的长子,也是她前世差点便要嫁过去的郎君。
真是孽缘。
崔琤的心中生出几分无奈,好在她现今已经和柳约开始议亲,看谁敢抢她崔家的亲!
那张风流昳丽的俊脸也有些微愣,他跋扈的气焰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被尽数浇灭了。
还未等张焉缓过神来,端宁公主便径自踏入了马车中。
原本嚣张的众人纷纷回避,眼看着公主的马车和仪仗扬起尘土向着南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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