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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离开前线,酿成大祸,岂有脸来问罪他人!”
风同雨质问的声音里是隐而不发的怒气,前九次妖魔祸乱如何来势汹汹楼古关也依旧挺立在战线最前端,此次却因这些人擅离职守而破关,不知人族多少城镇村落要生灵涂炭。
托起风同雨的青莲迅速拔高来到大阵边缘,莲花旋转搅碎空间,其上的青色愈发深邃,这位转世的上古青帝罕见的杀伐气势层层叠加,活脱脱一副等到大阵破碎要大开杀戒的模样。
“风同雨?!”为首的人仙周身道袍闪烁无数咒印,灵气收缩护体,警惕看着对方,脸上却摆满悲愤,竟反过来呵声质问:
“原来蒲家背后的靠山是青灵宗,莫不是蜃族借昆山传送阵登陆也有你们一份?!”
虚空闪烁,一位手持玉简的长脸老者来到光幕前,“正道盟秉持天旨而来,搜查蒲家私通东海的物证。阻拦者,斩!”
“陆老道,程老鬼,东海之事于我没有干系,你们应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蒲家之前也是正道盟的一员,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坐下说清。”
蒲家老祖挥手撤去护山大阵,踏着虚空来到前方,周身不设防,足见诚意。
天上的狂轰乱炸停息,听着几人的交谈,凌辰心中疑惑,这正道盟不是由一位神秘大能牵头设立的吗?怎么又能秉承天旨了。据他所知天庭内部无论正魔不能干涉人间,即使发生大事降下旨意也应给圣龙教与悟道宗,怎会交到初创不久的正道盟手中?真如张之合所言,天庭出了问题?
在他眉头不展之际,弥勒递出一张佛光流转的纸张,“凌施主,此次大战不可调合,这招小法术你先拿着。”
“这是?”
“拘灵术!”大和尚眼神中有着深意,说完便一步登天到了蒲家老祖身旁。凌辰仔细检查,慢慢研读,不过寥寥数百字,简单地指出如何克制鬼魂捕捉鬼魂,读罢,纸张顷刻化作灰烬飘散。这的确是一招小法术,他着手试了几次就可以简单施展,像是翻过来的屏障术,可以将灵体之类的东西锁困其中。
天上众人开始了传音交谈,下方嘈杂起来,凌辰瞥向楼船却突然发现周颐与那位叫做钱巢的少年不见了,刚要与一旁的大长老言明,老人的传音就先一步到了耳中,“凌公子,你先回船楼,这里交给我吧!”
回头看了眼风同雨青莲庇护的船身,凌辰没有贸然飞入,现在他要提防的人太多,唯有让这些觊觎自己的人互相掣肘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临近湖岸,灯火阑珊,吊在槐柳上的花灯被之前翻腾的湖水浇灭不少,凌辰向船上招了招手,片刻两位女子踏水而来,好事跟来的蒲采薇轻唤他凌辰哥哥,他才分得清两人。
“凌辰,怎么办?”蒲彤弓虽然不喜家族所作所为,可到了灭族的危机时刻不由地为之着急。
看了四下无人,少年语气慎重,传音说道,“鉴于蒲家主的为人我相信蒲家不会帮助蜃族登岸,蒲家唯一背离正道的是与东海妖族勾结,而唯一的证据就是那柄真品白虎短刀,周颐和钱巢绝对用了什么秘法潜入了后山去寻。”
少年继续补充说道,“那云船上有江南钱家的人,他们显然不是没有计划而来,我想钱巢一个灵海境做不到此等大事,很可能蒲家内部有大人物有接应。”
蒲彤弓眼睛瞪大,女孩心中一痛,“是爷爷……”
“怎么可能?姐姐你不要乱说!”蒲采薇明显不能相信。
“先去后山!”
刚御气而起的凌辰被心中急切的蒲彤弓以灵气裹挟加快速度。
可还未飞出多远,渐渐有细微的战斗声传来,近前瞧来,侧山隐蔽之处全是儒门弟子,二十几个灵光境铺开巨大的隔音术围着正在战斗的四个少年。
凌辰一眼就看清吴岑和宇文彧,晌午还死斗的两人正在协力攻杀对面的两个衣着光鲜的少年。
“儒门的人。”蒲采薇小声说道。
蒲彤弓却没有丝毫耐心观战,催掌破碎隔音术,从高空落下,灵海境的气势震慑全场,“苦茶山这般处境,儒门的人还有这闲心?”
一人凭风而起脱离战局,“蒲小姐,此人是江南岳家之人,对蒲家图谋不轨!”说话的正是宇文彧,也不知是否刻意诬陷,当场给岳丹扣上一顶大帽子。
后者脸色难看之际,连忙解释,“蒲小姐莫要听他血口喷人,我现在是儒门弟子,并不知为何岳家要来攻打蒲家!”
岳丹说着话,却有长衫少年眨眼间冲到了他面前。情绪有些失控的吴岑身后飘洒的水墨之气在空气中留下类似峻峭山脉的曲折画卷,身上携着山河倾倒的强横攻势撞碎了岳丹勉强施展的护体法术,并一把攥住了他的脖颈。
“我弟弟吴念江,被你们逼到何处?”
身边的蒲彤弓蹙眉不悦,正要出手却被凌辰一把拦住,他尤记得那日在玉壁城从白莲教手中救了一名有虚灵境传承的男孩,那武功不凡的妇人留言说是江南吴家,男孩也名念江。
“吴岑,你们吴家,永远是任人利用的杀人傀儡,你也不例外!”即使被人扼住咽喉,岳丹有恃无恐,瞪着眼以言辞相激。
“江南吴家,吴念江,在下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缓缓飘落,凌辰确信对方所问之人就是自己救的那个小男孩,当即搭话。
“你?”吴岑疑惑看着他。
“十岁左右,是个小胖子,体内有高人传承。”他凭着记忆描述道。
长衫少年一把将岳丹掷落在地,直勾勾盯着凌辰,“公子说的没错!”
“几个月前他和他的娘亲似乎往江南归去。”
“什么?!那个歹毒的妇人!”吴岑睚眦欲裂情绪激动。
莲步轻移,蒲彤弓站到凌辰身旁,声音冷漠:“吴家也在此次攻打之列,我们蒲家对江南世家不薄!”蒲彤弓一身高贵的装扮,与对面补丁长衫的吴岑相比,犹如一国女帝,高一个大境界的气势加上薄怒的脸色让一众寒门弟子心中惶恐。
可是吴岑却丝毫不惧,眯起眼睛迎着上前与之对视,咬牙切齿说道:“吴家倾覆也有你们蒲家的功劳。”
“大胆,苦茶山是你撒野的地方?”见到姐姐被顶撞,蒲采薇气势汹汹想要上前,凌辰连忙出言:“不能耽搁了,我们走!”
随手拽着蒲彤弓,这里显然只是个偶然事件,在他的催促下,两个女子随之离去。没走多远,凌辰耳中传来一声道谢:“吴岑谢过公子告知!”
这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凌辰没有回头却暗自记下了对方。风声呼啸飞向脑后,迅速略过一处生长着张牙舞爪的槐树林,一转眼就到了后山的蒲家内院。
尚未深入,凌辰独特的神魂就感受到了诡异的气息。连忙叫停两个闷声御风的少女,三人轻巧地落在一条街道上。
通明的月色只流淌在前山,居于后山山坳的内院,四周如极夜般昏暗,衬托着寂静的院落,竟有种到了荒野山村的错觉。沿街挂着灯笼,却是十分古怪,并非前山的七彩精致的花灯,更像是巡夜人提的那种简陋老旧的白灯笼,裱着的白纸残破,三人透过纸上的窟窿眼可以清晰看到里面将灭未灭的残烛。
晚风骤起,烛火摇动,街道上一整排灯笼随之旋转,显现出正面,每一盏灯都用墨汁写着个褪色的大字——“奠”,这个字用的是白风王朝淘汰了数千年的古老字体,在灯内摇晃的烛光映照下,每一道笔画似在蠕动。
如同被一整排恶鬼回头盯上,凌辰心底发瘆,身上鸡皮疙瘩瞬间揪起来。
突觉被人拉扯了一下,低头看去,原是蒲彤弓紧张地攥错了衣角。
凌辰看向呆愣着呼吸都屏住的女孩,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这也是你们蒲家的传统?”
“姐姐,凌辰哥哥,我怕!”蒲采薇闭着眼睛紧紧抱着姐姐的胳膊,两个女孩要贴成一个人了。蒲彤弓朱唇微张,还没有缓过神却已经把他的袖口给攥破了,凌辰很想对蒲采薇说一句,小姑娘,你以为你姐姐就不怕了?
可这时一直目光闪烁的蒲彤弓语气幽幽地说道:“凌辰,蒲家的建筑不是这个朝向的!”
又一阵凉风吹过,少年忍不住一个激灵,“蒲姑娘,你别说了,在下自小对鬼祟之物颇为忌惮。”
凌辰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这种无法解释的玄乎东西,这是自小母亲讲一些志异故事给他留下的阴影。
“你也太胆小了吧!亏还是修真人道的。”女子说这话的时候还没发现自己连衣角都攥错了。
“七情六欲可不是我真人道的身外之物!”明知这个女孩在用激将法,可凌辰总不能被女人看扁了,语气坚定地说道:“怎么说也要去找那把刀,我有浩然气,身正不怕影子斜。”
浩然气释放围着三人旋风般流转排开三尺雾气,这《红尘真解》的至正之气果然不染邪祟,小心翼翼带着两个女孩向前走去,可刚迈了一步又立即停住,蒲彤弓与凌辰愕然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凌辰,你感觉到了吗?”
“一点点……”
三人低头看着整齐的地砖缝隙战战兢兢往后撤步,一步两步,缝隙还在眼前,心中慌了,转身竭力御风而起,可尤在原地挣扎。
退不出去了!
三个十来岁的年轻人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都不敢大声呼吸,静谧的环境,落针可闻,冷风吹动灯笼上的窟窿眼发出的呜呜的声音伴随着心跳的扑通声无形中放大了压抑氛围,相视一眼,三人各自咽下一口唾沫。
凌辰紧绷着神经将浩然气缩在三人身外一尺,范围小了,抵御鬼雾的壁垒却厚了。既然没有退路,唯有继续向前。“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喃喃自语。
念及刚刚弥勒交给他的小法术,这个大和尚不会真知道后山我会遇上鬼吧!顿时上心了其最后说的那句——“此次大战不可调合”,佛门天演术是出了名的准,岂不是意味着此时他所做的都是无用功?
“凌辰哥哥,这不是鬼敲门,是我们去敲鬼的门。”仍旧紧闭双眼的蒲采薇胆怯地用灵气传音道。这小姑娘不敢放声说话,却还要来影响士气。凌辰想出声反驳,一层古怪的场域在浩然气外面猛地铺开,不知何处钻出来的灰色薄雾渐渐填满整座山坳,视线朦胧起来,前方的建筑眼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微光惨白的灯笼,在雾气里忽闪明灭,像一颗颗硕大的眼睛在眨着,凌辰虽然心中发怵可头脑依然清醒,浩然气卷进来一团雾气,仔细探查。
“好浓重的死气,夹杂着极致怨恨的情绪,却有带着些草木气息,古怪,这雾气像是活物!”
“凌辰,我的神魂探查被雾气阻隔了。”慌了神的蒲彤弓拍出一掌引动狂风想要吹散雾气,可女孩的木属性灵气被瞬间同化成灰色。
“看来我们应该进了某种阵法。唯有阵法才有如此难以解释的奇诡变化。”凌辰冷静分析道。
思索片刻,蒲彤弓像是想起了什么,“鬼阵,应该是中原程家那个程老鬼搞的,据说他和荒古狱交换了五只三目恶鬼,每天以人髓和尸气养着。”
“困阵?”蒲采薇小声问道。
这阵法散发着强烈地危险气息,怎么可能是困阵。凌辰摇了摇头替蒲彤弓说道:“杀阵!”
几人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凌辰连着几次向不同方向施展拘灵术,一无所获,终于忍不住询问:“鬼,到底是什么存在?”
已是在同生共死的蒲彤弓没有丝毫隐瞒细细道来:
“据说是因为太古时期轮回崩坏,亡灵转世出了问题,一些大能修士死去时如果怨气难消,神魂为执念所控制,就能跳出轮回成为是至阴至邪的鬼族,白日游离于空间之外,晚上现身吞吸活物本源,啃食修士道基和神魂,甚至可以借尸还魂附身成人,也就是夺舍……”蒲彤弓背书似的说到这儿,却是一步也不敢向前走了,两个女子眼中满是恐惧,妹妹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说了出来:“爷爷说过,中原陆家与程家都是茅山后裔,陆家学的是五雷咒符,程家独专驱邪役鬼之术,此处感应到的危险如此强烈,只有程老鬼的五只灵海境恶鬼才能做到,我们必须尽快破阵,否则……”
‘否则’二字字刚出口,三人前方的拐角处突然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声,强烈的危机感令三人寒毛立起。听多了志异故事的凌辰深知:夜半诡巷,女人的哭声远比男人的笑来得恐怖!
周围薄雾伴随着哭声沸腾翻滚起来,危险在接近,神魂不停预警,可三人根本不晓得恶鬼的攻击方式。周围的环境随着雾气聚拢变得愈发恐怖,墙倒屋塌,残砖败瓦结霜一般密布起青苔,缺了大半却依然垂着灯笼的门墙摇摇欲坠,那灯笼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两颗头颅,嘴角却带着安详的笑,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作为灯绳系着的干枯头发,随着夜风吹拂晃了两下,瓜熟蒂落般断开,头颅坠落在地咕噜滚了几下,刚好挡在前方。
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叫了起来。
眉心的神魂小人害怕地抱着小脑袋跑到神宫的角落缩了起来,凌辰的心脏都要跳出胸口,想退,双腿却像在地上扎了根沉重难移,如果不是努力保持理智,他早就和旁边两姐妹一样大喊大叫了。
率先稳住心神的蒲彤弓带着妹妹和凌辰步步后退,即使退不出去,也不想在阵法深处多待一刻。
陡然间凌辰停下脚步,不对!此处根本无法动用神魂感应,那么刚刚脑海中不断感应到的危险是从何而来?鬼物不可能进入浩然气,除非……
“凌辰?”蒲彤弓疑惑看向他,两个女孩受到惊吓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错了,这根本不是程家那位的杀阵,而是某种类似鬼道的困阵!”凌辰自语一句,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抹透彻雾气的月白光华亮起,上弦月缠着的布条被少年一圈一圈解下,灵气流转其上,少年将此时的恐惧情绪在坐忘中逐渐剔除。蒲彤弓和蒲采薇诧异看向他,“坐忘”顾名思义是打坐修行时摒弃杂念快速进入深度修炼状态的神魂境界,在面对未知强敌的处境下忘身于物外,岂不是找死?
稍许,少年朗朗的声音伴随着浩然气激荡传递向四方:
“雾气障人耳目,哭嚎乱我心神,虚张声势,适得其反,若是有真本事,便来战!”
再次睁开眼睛,凌辰左手并指成笔抹过剑身附上浩然气,他现在还不是能够虚空成符的灵光境,要使用高境界法术必须用最繁复的方法。以浩然气为纸,五指迅速点触将数十招拘灵术刻画其上。
绕过蒲家二女,凌辰提剑对着前方准备进行无差别攻击,三人里唯有他的浩然气和拘灵术能不惧灰雾,剑芒吞吐间,四周陡然响起一众求饶声,“仙家饶命!仙家饶命!”
雾气收缩,场景变幻,三人惊讶地发现,这哪里是蒲家内院,明明在一处满布碎石的槐树林里。每一栋建筑都是一株聚灵境界的槐树妖幻化而成,千百棵槐树似同气连枝,竟然连坐忘境界的三人都迷惑了。此时看远处地上的头颅不过是坠地熄灭的彩灯,灰色雾气收缩进入树皮上的裂缝内,在树身上凸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凌辰长剑指向哪里,哪里就发出呼天喊地的哀嚎。
怪不得拘灵术无用,原是不是鬼物,那么弥勒给我这招术法有何深意。
“蒲姑娘,此处树林绝不是外人种植的吧!”
蒲彤弓眉头紧皱,蒲采薇捂着嘴后退几步,震惊说道:“真的是爷爷!这些树是爷爷两年前心血来潮移植而来的。”
二长老为何想要覆灭蒲家?凌辰眼睛眯起,横剑指向一棵棵槐树妖,“在乱叫我就斩了你们,把知道的事都说出来,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仙家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是蒲显让我们做的,我们本是程家的树奴,以槐妖一族的阴瘴气圈养鬼物,有位神秘的大人物给我们施加了瞒天术收敛了妖气,两年前移种在此处听从蒲显的命令,我们没有害人之心,刚刚与阵法迷惑仙家,只想让你们待在这里别往前去,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听完一棵老槐树的讲述,凌辰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悟道宗,曾经小良的母亲让他必须学会瞒天术,凌辰回宗路上就从书箱的史书中查明了这门天庭禁术的历史,创立者是沈大叔的师傅,自己手中上弦月的锻造者——室翡道人,也是自己师傅的四师弟,此术违背天庭监察,敢于修炼的仅有三人,他刚好都认识,沈寂、玉萱,还有自己的师傅。可两年前他们都没有做这件事的可能。凌辰沉吟思索,这所谓的大人物必然与悟道宗的高层脱不了干系!
“你们这么多颗树没有一个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少年将剑尖提高了三寸,顿时又是一片哀嚎。凌辰分不清这些树妖是真的害怕还是为了惜命而故作模样,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仙家,我知道一个秘密。”一株低矮的槐树有着稚嫩的少年音,“仙家,我是最后被种下瞒天术的,我听那个神秘人说了句,他的术法是抽魂得来的!”
抽魂?室翡道人的魂吗?可人仙巅峰的室翡道人是在无数人与妖眼前形神俱灭的,怎么可能被人抽魂?恍惚间凌辰感受到手中长剑微微颤动。这是凌辰第一次感知到剑魂的存在,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剑魂,难道室翡道人的秋霞剑也生出了剑魂?这个想法刚一出现,上弦月剑身就发出嗡鸣,震碎了满布的拘灵符文,顺着浩然气凌辰感受到手中剑的悲怆情绪,看来自己猜对了。
锋利的长剑灵气激荡似要劈斩,一众树妖看向一言不发的凌辰,慌了神。
“仙家,我也知道一个秘密,程家和荒古狱有勾结,在觊觎整个大陆!”
“仙家,我也知道秘密,程家儿媳偷情……”
“仙家,吴家家主要被夺舍了……”
“仙家,我也……”
……
一时间树妖争抢着说着自己认为的隐秘之事,大的小的,真的假的,乱糟糟地,凌辰烦不胜烦。
“凌辰,阵法还在!”
一道传音入耳,是蒲彤弓,女孩探查了四周发现依旧飞不出去这处乱石坡。之前被吓得不轻的蒲采薇气冲冲掰着一棵槐树的枝桠,疼得那树妖惨叫连连,女孩娇声训斥道:“来蒲家作妖,还不把阵法给本小姐撤了!”
“这大阵架构在虚空,有迷魂乱神的威能,绝不是这些小妖能把控的!”凌辰一边分析着,一边将情绪不稳定的长剑以绸布裹起,斜斜插在腰带上。一众妖物顺着少年给的台阶连忙嚷道:“姑奶奶,我们已在阵法中困了两年了!”
“……但是!”凌辰的话还没有说完,踩着满地的乱石审视地看着这群狡猾的槐树妖。“但是,你们绝对知道阵眼在何处。”
眼里满是不耐的蒲彤弓一记掌刀劈断一棵不停鼓噪的树妖,语气发狠地说道,“不说的话,先斩了你们再寻阵眼!”
凌辰手心腾地燃起灵火,表情平淡,不怒自威。一旁被蒲采薇折了满地枝叶的那颗槐妖已经濒死,惨叫变成了呜咽。
“仙家有所不知,这迷踪大阵是以奇门遁甲之术为根基,不设阵眼,是以生门为出路辅以特殊步伐才能走出,蒲显才刚刚激发大阵你们就来了!”靠近凌辰的树妖承受不住炙烤,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闻听此言,蒲彤弓的强势模样荡然无存,“奇门遁甲?中原肖家!四象镇国宝库就是几千年前肖家老祖为锁住道洲龙脉而设下的,至今无人解开……”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变化万千却合乎于规律。”出人意料地,竟然是对修炼界知之甚浅的凌辰在做着分析。
“凌辰哥哥懂奇门遁甲?”蒲采薇说道,两个女子惊喜地看过来。
“不懂。”少年一句话两人又泄了气。
“但我懂得五行八卦与九宫,此处乱石坡符合九宫分布,而且极为明显就可以判别宫位,我们落脚之处在山艮位,旁边崖下为湖属水坎位,九宫确定两宫全貌就显现出来了。”
蒲彤弓明知无望语气却依然急切。“我蒲家搜罗天下功法,都没有能找到解开肖家奇门遁甲的方法,中原道统复杂晦涩,只见九宫是没用的。”
御气带着二女向着火离位飞去,凌辰深知时间耽误不得,途中连忙说道:“两位见鬼阵就想三目恶鬼,见奇门遁甲就想镇国宝库,此阵明显粗糙至极,九宫一眼得见,没有槐妖的瘴气连杀伤力都不存在。”
“凌辰哥哥是在教训我和姐姐眼高手低吗?”蒲采薇声音带着委屈。
“没错!”
若不是之前两个女子非要讲恶鬼有多恐怖,凌辰也不会吓成那般模样,稍表不满,转而讲解破阵之法。
“阵法变化,莫出于道,混沌造化,鸿蒙元始,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八卦,循序渐进,物极必反,各为各的演化极致,我所修行的《五行法录》乃是五行术法的极致,曾在终章对奇门遁甲有过介绍,寥寥几句话,并非夸赞而是贬低!”
“奇门遁甲依周天大势,尤以其阵法为笨重,若以神物为宫加以变化才可乱过天演之术,可其多以凡间山水之势行九宫令八门,破阵之法,不过搬山断水便可强摧之。”
“搬山断水?”蒲彤弓有些不解。
凌辰刚一落入离火位,手中水属性灵气迸发而出,“借方位成势,可惜太过粗糙,若是稍有灵气逆转宫位属性,九宫就破了,迷踪阵的八门混乱后,自然是处处生门!”
“我明白了。”蒲采薇一点就通,这女子虽然是人畜无害的性格,可头脑却十分聪颖,紧接着问道:“可是,凌辰哥哥,你搬不了山,断不了水,我可以理解,为何偏要大耗修为以水灵气冲抵离火位?明明可以将震巽木位的槐树妖一把火烧了,难不成,凌辰哥哥不想杀妖?”
少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认真解释道:“五行中的木行在八卦中对应巽风与震雷,风雷是最为奇特的演化,我没有把握。”
“凌辰,真的有效!”
适时,蒲彤弓升到高处试探,大声喊道。
“接我上去!”
少年脸色苍白,无力运起浩然气,蒲采薇连忙御风托起他,凌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外部循环的天地灵气接入体内,道基流转数个周天轰然喷薄,寒气凛然的水灵气将地面都结上一层薄薄的冰层,在八门迷踪阵紊乱的一瞬间,三人破阵而出。
凌辰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同时吸纳灵气,抬头看去,月已过中天,三人耽搁太长时间了,不妙的感觉萦绕到心头。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惊雷似的怒吼声来自前山,整座苦茶山都在微微震颤。
“白虎刀已被我儿钱巢搜出,蒲自骞你有什么话好说!”
“哼!各位伴君如伴虎,加入正道盟,今日的蒲家说不定就是来日的陆家程家!”蒲家老祖怒不可遏的吼声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当初凌辰见到的那般垂暮。
接着就是数十道光芒冲天而起,一方是蒲家老祖,蒲明,蒲家主及一众长老,另一方是正道盟的高手,人仙激烈的战斗发生在九天罡风中,一众虚灵境在风层下碰撞。正道盟的人犹有余力,分派几个虚灵境带着崩碎空间的大法术落了下来,却有一朵绝世青莲和金光闪烁的佛陀一同升起阻隔来人的险恶用心。
功亏一篑,不出弥勒所言,果然无可调合。凌辰心中微微受挫,既然被天演术算中,也就是说他仍然在按着命运安排的轨迹行走。两个女孩垂头丧气不知所措。
可恶!凌辰当即盘膝坐下,调理气息,灵气聚来,他的气海渐渐充盈。拔出腰间上弦月,转手崩碎包裹剑身的绸布,倒提剑身,一个虚幻的身影渐渐出现,无声无息地接过剑柄,倏尔远去。
蒲采薇和蒲彤弓愣愣地看着原地僵住的少年,他想做什么?
聚灵境的授剑灵最多坚持一刻钟,还不能剧烈运转,不过,气息微弱更不易被察觉,正合凌辰之意。
自打来到蒲家他就一直在思考三件事,正道盟的牵头者是谁?蒲家想做什么?二长老蒲显在为谁做事?
首先正道盟明显不是执政王李隆羲牵头,否则对方绝对会大肆宣扬笼络民心,可俗世的世家能如此自不量力抵抗妖魔祸乱明显在做和李隆羲同样的事,聚民心。
蒲家与执政王也不是一路,甚至在东海还将其陷害,现如今更与正道盟为敌。
而蒲显看似与正道盟同路,费尽心思想毁掉大长老一脉,可无论是独闯西山大营救两个孙女,还是得到圣龙教威胁第一时间寻老祖定计,都说明了他是个有情有义以家族为重的人。
二长老真如自己猜测的是个奸猾邪恶之人吗?思索着就到了二长老会客厅之外,屋内亮着灯火。凌辰屏住所有气机,化身本就微弱的气息愈发不可察觉。小心翼翼放空感知,微弱的声音入耳。
有人的交谈声,是蒲显,另一个赫然是周颐!
……
“钱巢要那把假刀,你为何要答应?”
“那少年得了弥勒的指点,当然,本来我也要给那把假刀。我留蒲明一脉还有重用!”
“重用?能比王爷的事大?莫不是你尤对蒲明一脉有所心软?”
“心软?世人皆知我们两脉水火不容!告诉你,龙王宫就要打开了,就在北境冰河下方。”
“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不上报?!”
“周颐!记好了,是李隆羲求我帮他,不是我求他帮我!”
“哼!”
简短的谈话结束,门打开,周颐气冲冲离开,屋内,蒲显脸上一副从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片刻不到,随着叮的一声清响,老人脸色大变,横掌拍出一件盆状道器,在狂猛的吸摄之力下,半面墙壁直接爆碎进了盆中,随之其后的是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老人接到手中,左右探看没有任何人影,仔细端倪着手中剑,蒲显竟轻轻点了点头。
远处山坡上凌辰睁开眼睛,立即爬起身,示意两姐妹埋伏起来。
不一会儿,周颐就避着槐树林走了过来。这少年本来不悦的表情荡然无存,更不是平常示人的阴翳样子,看着天上的激战,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捧着的二尺短刀,这小子竟然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为一国开国运,嘿嘿,今夜不但得到了刀,还探查到了重大消息,王爷,你总该忘记那个老不死的做的蠢事重新重用我周家了吧!”
周颐得意忘形之际,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同境界的灵海境女子突然冲出,一脚在小腹,蒲彤弓搅乱其气海内灵气循环,一脚在脸上,蒲采薇将之踢进了迷踪阵。短刀脱手落地,凌辰慢悠悠走出来,捡起来仔细查看,这把刀没有用虚假的妖魄作为四灵兽剑灵,确实是真品。
四象灵兽的剑灵与上弦月的剑魂不同,没有形成自主意识,只是人造的灵兽躯壳,但却带着神圣气息。那把假的白虎短刀凌辰亲自查看过,里面只是用妖魄伪装的,虽然也是来源于虎族,但完全没有真品平和神圣的气息。
“蒲家危机解了,钱巢那把刀是假的!”凌辰说出实情,两个忧心忡忡的女子松了口气,虚惊一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消息。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去找正道盟的人说明此事。刚要走,三人却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阵法内渐渐铺满的灰雾,隐约传出妇人凄厉尖叫以及男人的哀嚎声,二者此起彼伏,令经历过阵中恐怖场面的三人不由地幸灾乐祸。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周颐你以为你的浩然气为何不如我?呵!想必那些灰雾都足以同化你的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