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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气氛已经嗨起来了,六人身边都坐着自己的夫人,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探着身子开始互相揭短,说那些二十年前的糗事,然后像第一次听到一样哈哈大笑。
女人则是端坐着,一脸无奈地笑。
沈梦昔注意到,金宝库的位置是最末座,两口子坐在上菜的菜道旁,每次上菜,万晓莹都要侧身让一下,或者伸手接一下盘子。
与上次金家聚会情形不同,金宝库在这群人跟前,完全解放天性,像个调皮的少年一般。
酒过三巡,六个男人忽然起立,齐唱“我是一个兵”、又唱“打靶归来”,每个人都是吼着唱的,随着节奏,头还一扬一扬的,各个都立正站着,中指扣着裤线。
合唱结束,女人和孩子们报以热烈的掌声,那个叫罗子勋的悄悄嘁了一声,“傻不傻啊!”
周雄轻轻怼了他一下,“你不怕你爸打死你啊!”
“不怕,有我妈呢!”
大桌上,周伟国在讲述当年参加阅兵的经历,“好家伙,足足扒了我三层皮!我后面那傻子老出错,劈枪有两回特么差点要了我的命,后来给换下去了,那家伙哭毁了!哭也没用,军功章拿出来也没用!......#¥%%叽里呱啦$#%^......”
江海贝拉着沈梦昔和胡曼莎到大桌敬酒,“各位叔叔阿姨,我带着两个妹妹来给大家敬酒了!”
“咱班一共就这三朵金花,可都是大宝贝啊!”大人们痛快地喝了酒。
然后几个大男孩也去敬酒,诚诚端了杯可乐,跟在后头,还回头看看沈梦昔,看到姐姐对他点头,立刻把脖子一挺,大人喝酒的时候,他也跟着喝了一口可乐。
喝完了敬酒,那个二根子就开始喊:“曼莎,大闺女!给他们来段钢琴曲,震趴下他们!消灭他们!”原来他是胡曼莎的爸爸胡伟国。
胡曼莎轻轻叹息,对着江海贝和沈梦昔苦笑,起身坐到钢琴边,一言不发,直接开始弹琴。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秋日的私语》。
一曲结束,胡伟国振臂大喊:“再来一个好不好啊!”
“好!”是男人们的声音。
“大家呱唧呱唧!”
六个大老爷们拍着巴掌,“来一个!来一个!”
胡曼莎翻了个白眼,“老胡你够了!”
胡伟国立刻举手,“停停!别喊了,我大闺女都发话了!我这闺女,我跟你说啊,钢琴芭蕾那是样样顶呱呱,想演的话,一晚上都不带重样儿的!我们不演了!也给你们家孩子留点时间!”
于是,周雄被拎过去唱歌了。
胡曼莎坐回来,不满地嘟囔,“我就知道,喝着喝着就得让我弹琴,不是敬酒就是弹琴跳舞,烦死人了每次都这样!最烦跟他们出来吃饭了!”
江海贝笑,“跟着大人,可不就得按照大人的规矩来嘛,下回咱们单独出去玩,我们绝对不让你弹钢琴跳芭蕾,好不好?”
胡曼莎扑哧一声笑了,“你够了!”
做父母的总有攀比之心,某种程度上说,子女的优秀和出息,比他们自身的成就更加重要。
很快沈梦昔就被胡伟国点名了,金宝库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他的印象里,女儿什么都不会,心里禁不住抽抽,万分担心女儿像以往一样掉脸子,或者畏畏缩缩。
沈梦昔接收到金宝库眼中的复杂神色,冲他笑了一下。
“我给大家表演一下飞镖吧!”刚才钢琴和歌唱都有人表演过了,沈梦昔就一指角落墙壁上挂着的镖盘。
“快快快!快把飞镖找出来,我怕孩子们乱扔,刚让收起来了!”江世杰站起来喊道。
沈梦昔手里攥着十只飞镖,掂了掂,她根本不懂这种飞镖运动的得分规则,也没摸过这种飞镖。
三指捏起一只,对着镖盘比了比,果断出手,飞镖扎在镖盘的红心下方窄窄的蓝色区域,这算下八环吗?沈梦昔心中暗暗惭愧,好悬脱靶,看来镖头得抬一抬。
“好!”江世杰叫好,“三倍!”
其他人也全都鼓掌,沈梦昔回头笑了一下,看到金宝库在擦汗。
沈梦昔掂了掂飞镖,第二只飞镖仍扎进窄条的三倍区,这次欢呼声更大了,诚诚嗓子都要劈了,“姐姐加油!”
沈梦昔出手如电,剩下八支飞镖咄咄咄咄着靶,都扎在三倍区的狭窄蓝条内,形成一个圆形,所有人都欢呼站起,江世杰嗷一嗓子,冲了去一把抱起沈梦昔,哦,不,他没抱动,“丫头!你应该是我闺女啊!”
沈梦昔大囧。
“看着没,军人的子女就得有军人的样儿!”江世杰对着几个孩子挥手,“你们几个,全让欢喜给比下去了!”
万晓莹在旁边谦虚地说:“欢喜哪能和海贝相比,海贝可是海/军学院的高材生,听说射击水平是相当高的!”
沈梦昔立刻看向江海贝,苦笑道:“哎呀早知道这些,我可不敢在这里班门弄斧!”
江海贝笑着说:“别别,你这一手儿,我练八年也做不到,你就别谦虚了!”
“改天带孩子们打枪去!我还就不信了,我儿子还能让丫头片子给比下去了!”周启邦假意不服气地说。
“拉倒吧,你是忘了当年样样儿给咱们班拖后腿了!”
“那倒是真的,不过我儿子随他妈啊!”
“哈哈哈哈!”
气氛高涨,掀翻屋顶。
聚会结束时,金宝库已经喝得脚步趔趄,沈梦昔准备开车,但万晓莹不许。
姜海贝早叫了代驾,跟着母亲站在会所门口送别客人。
她打开手机,“欢喜,你有主页吗,咱们互关一下!”
沈梦昔愣了,“我没有,校内网也不常用。”
“啧,赶紧注册一个啊。”
诚诚睡着了,被万晓莹吃力地抱进车里。那边金宝库抱着江世杰的脖子,不知在说什么,沈梦昔叹息一声,过去拉他,“上车吧,人家也要休息!”
金宝库嘿嘿一笑,“特么的,生个闺女就这点不好,这么小就会管老子!”
“偷着乐吧你!”江海贝的母亲打趣。
金宝库絮絮叨叨被沈梦昔扶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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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锻炼后,沈梦昔在外面吃了早餐,又去超市买了两斤鸡蛋,一块牛肉和一些圆葱、菠菜。
进了单元门,正好一部电梯下来,门一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出来了,沈梦昔注意到她是赤脚的,忙一把拉住她,手里的装着青菜的塑料袋甩到了地上。
“哎呀!我的菜都掉了,怎么办啊!”沈梦昔尖叫起来。
那小姑娘惊讶地看着沈梦昔,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你你你哭了吗?”
沈梦昔点点头。
“你都多老大了,怎么还哭啊!”
“我拎不动菜了,你能帮帮我吗?”沈梦昔蹲下来,肚皮还是有点大,卡得慌。
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吧嗒吧嗒走过去,帮她捡起圆葱,装到塑料袋里,回头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太胖了,所以拎不动啊!”
沈梦昔咬牙认下,“是啊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唉,好吧。”小姑娘叹口气,跟着进了电梯,蹦起来按了个8,袋子里的圆葱又掉了出来,在电梯里打着滚儿的骨碌,小姑娘就绕着圈追圆葱。
电梯到六楼,就听到了争吵声,小姑娘的嘴巴一瘪,哭了。
电梯门打开,激烈的争吵呼啦一下撞入耳朵,小姑娘也哇地一声仰天大哭。
沈梦昔牵着她走到虚掩的防盗门前,只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怀里夹着个一岁左右的哭娃,正与一个男子对峙着,声音尖利,面目狰狞。
那男子背对着门口,看不出表情,但整个人也是处于暴怒状态,口中怒斥着,还不断伸手扒拉着女人指过来的手指。
两人对一对儿女的哭声置若罔闻。
沈梦昔敲敲门,扬声喊:“我捡了个小孩儿,是你们家的吗?”
两人立刻收声,一同看向沈梦昔,女人啊的一声,扑过来接过小姑娘的手:“啊!玥玥你怎么跑出去了?你要吓死妈妈啊!”
男人也过来,一脸感激地对沈梦昔说:“谢谢你啊,谢谢谢谢啊!”
女人也回过神来,一边颠着怀里哭闹的儿子,一边对沈梦昔说:“哎呀,谢谢你啊欢喜,快进来坐啊!”
沈梦昔提了提手里的鸡蛋和牛肉,笑着说:“不了,我得回家了。”
刚才还哭啼的玥玥,抽抽搭搭将手里的青菜袋子举给沈梦昔,沈梦昔连忙接过,摸摸她的头发,“真是个好孩子!”
玥玥破涕为笑,“姐姐,你要减肥,那样就提得动菜了!”
沈梦昔哈哈一笑,“是啊,你说的对!”
就剩一层楼,沈梦昔索性爬楼梯上去,一进安全门,就见对门蒋大姐拎着一袋活虾出电梯,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前段日子带人“抄家”的尴尬,一脸热忱地说:“啊呀金欢喜,阿姨家里存着你十多个快递,你快拿走,好几个盒子都湿了漏了!”
沈梦昔愣了一下,随即醒悟,定是金欢喜从前买的东西。
她默默将快递搬到家里,蒋阿姨兀自跟在她后面唠叨,“哎呀这下好了,你爸给你装修利索了,以后可得好好收拾着,别再弄一屋子垃圾一屋子蟑螂了!”
沈梦昔作势关门,蒋阿姨却试图将头探得更深,“艾玛,这屋子空空荡荡的,你爸说你不要沙发不要电视?艾玛那写字台比床都大,你说你咋想的......”
咣的一声,门关上了,蒋阿姨站在门口,讪讪地摸摸鼻子回了自己家,嘟囔着,“现在的孩子,真没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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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11月底,沈梦昔已经打通了十二条经脉,只差奇经八脉,那种临门一脚的感觉,让她十分兴奋。
饮食有度,生活规律,经络畅通,血流顺畅,体重不知不觉就降到155斤。
姚静又给她改了两条裙子,经过巧妙拼接,既掩盖了沈梦昔的粗腰,又能彰显她的大长腿,合体又新潮,沈梦昔盛赞她是天才。
杨欣怡坚持认为沈梦昔是吃了减肥药,才迅速变瘦的,“她拉屎贼臭,肯定是吃了泻药!”
沈梦昔哈哈大笑,也不辩解。
雪灾过去半个多月,滨城才算基本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校园里各处教学楼修缮完好,折断的树被连根挖走,路灯也重新竖起来,食堂里熙熙攘攘,仿佛从来没有过那场暴雪。
还有,图书馆后山,几近无声。
沈梦昔呼唤橘猫,给它喂食,许多女生见了它,大感惊奇,都爱怜地蹲下来,感叹这样恶劣的环境,小小猫咪是经历了多大磨难才能存活。
橘猫老爷顺势在地砖上咕咚一声躺下来,任由一个女猫奴给它梳理皮毛,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沈梦昔喊了一声咪咪,它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
沈梦昔丝毫感觉不到它对救命恩人应有的感激之情,“德性!”她哼了一声,拉着姚静去二食堂吃酸菜鱼。
“这猫可真逗!真把自己当猫主子呢。”姚静如今开朗了许多,与沈梦昔也更加亲近。
“嗯,它如今是全校女生的宠儿,怎么可能为了我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沈梦昔今天请姚静吃饭,是为了感谢她帮自己改衣服。平时她们不常一起吃饭,姚静每月的生活费只有1000元,这还是两个姑姑给的,因为设计学院的学费比其它学院都高,她父亲十分反对她就读这个专业,一度要她退学,最后还是奶奶拿出棺材本,两个姑姑也支持她才能来滨城读书的。
周六周日她就去发传单、扮玩偶,站一天,每天五十元或者一百元不等,平时就在设计学院院办做助手,每月只有200元补助。
她曾对沈梦昔说,最羡慕的不是她家庭条件优越,而是她有个将她放在心尖上的爸爸。
沈梦昔笑笑没说话,没有完美的家庭,子女永远对父母的爱存着遗憾,有人嫌弃父母之爱太沉重,有人抱怨父母之爱太贫乏。殊不知,大多数人,都是空白了头发,到五十岁依然不懂得做人父母,且比比皆是。但你又不能真心怪他们,因为他们童年得到的父母之爱更少。
大学真该开设一个科目,叫做“如何为人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