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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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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宇琳中午去幼儿园交了一半的保教费,快到下班的时候芸梦牵着云扬来到厂门口找妈妈,宇琳又惊又喜,原来老师要回家,把芸梦放在门卫处等宇琳来接,芸梦趁门卫爷爷不注意,溜走了,到幼儿园把云扬接到妈妈上班的工厂来了。宇琳教导芸梦下次在路上一定要小心车子。下班了,一家三口人回家,来到泥石流塌方的那个木桥,东边入口却被人用木板拦起来并上了锁,过不去了。这个塌方从上至下有数百米,如果要过去必须要从密林中绕过这个山顶,宇琳心想是谁这么卑劣。这时陈晓亮洋洋自得地走过来,嘴里叼了半截烟,扬眉吐气的说:“怎么样,这桥是我搭起来的,想从这走就得经过我同意才行。”

    宇琳不想和他搭话,用力去晃那栏板,拼尽全力奈何也弄不开。便生气的说:“你快把锁打开,我要过去。”

    陈晓亮更加得意起来,说:“你来求我,我就开锁让你们过去。”

    芸梦云扬吓得不知所措,宇琳牵着两个孩子手就要去找村长,陈晓亮手一挥说:“你去找,桥是我花功夫搭建的,我愿意给谁过是我的权利,找谁也没有用。”

    宇琳和孩子找来了陈怀柳,陈怀柳首先批评了陈晓亮的做法不对,说:“根据“民法通则”相邻双方有义务给予通道、排水、采光的方便。”

    陈小亮说:“这个桥是我花功夫砍了几颗松树才建成的,那我每次收一块钱过桥费合法吧?”

    陈怀柳说:“你有什么权力收费,你写个材料,搭桥付出了多少成本,我看到村委会去能不能申请一些钱给你补偿,现在赶快拿钥匙开锁让人家过去。”

    陈晓亮坚持必须要等拿到了补偿才能免费让人通过,不给钱拒不开锁。这时候,陆松涛扛着锄头经过,让陈晓亮开锁,陈晓亮说要收费才能放行。陆松涛上来就是一个“二郎腿”踢过去,陈晓亮摔倒在地,陈怀柳过来劝被陆松涛甩开,拿右脚踩住陈晓亮的右肩,问:“还让过不?”

    “让,让。”

    “还收费不?”

    “不收了。”

    “服不?”

    “服了”

    陆松涛踢上一脚,说“去开锁!”

    陈晓亮乖乖把锁打开,陆松涛用锄头把拦板砸烂了。

    陈怀柳说:“你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刚才和你好说你不听。”

    陈晓亮自我安个慰的说:“好汉不吃眼下苦,看我不慢慢收拾他们。”

    陈怀柳严肃的说:“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生活的重负终把宇琳压倒了,咽喉疼痛、恶心,吃不进饭,浑身无力。临下班时,宇琳请了假,到镇上卫生院,医生说是扁桃体发炎兼有胃炎,开了药。医生建议回家多休息。芸梦牵着弟弟,搀着妈妈缓步回到家。芸梦学着做饭,烧菜,云扬在灶下添柴。

    在休息的两天中,芸梦云扬服侍妈妈吃喝,关怀备至,宇琳心里暖暖的,渐渐恢复了。天也越来越冷了,看着芸梦穿的毛衣小了,穿着吊在身上,特别女孩爱漂亮。宇琳准备领了工资给芸梦添置一套毛衣,身上的旧毛衣给云扬接着穿。

    终于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早晨来到工厂附近就远远看到有很多人在外面搬东西,宇琳跑上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陈节老婆抱着一堆口罩跑出来,就拉住她问怎么回事?陈节老婆气喘吁吁的说:“老板跑了,我们昨天晚上就听到了消息,一些人带着家属一大早就来了,把仓库门撞开了,你赶快去搬东西,工资拿不到了!”

    这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宇琳有些站立不稳,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她还是强打精神赶快跑进去。车间的设备早就搬没了,跑到仓库,最后的一捆口罩也没有轮上宇琳。大家开始砸开老板的办公室,手快的抱住了电脑主机、显示器。慌乱中宇琳抢到了一个键盘和鼠标,连接线还拽断了,紧接着,桌椅,茶几也搬空了。后面来气愤的人干脆把墙上八骏图的匾额给砸个稀烂。

    厂里已经被搬空了,抢的少的开始咒骂起来黑心的老板老板娘,三个月的工资就这样没了,接下来云扬的保教费芸梦的冬衣、鱼塘承包费怎么办。宇琳浑身瘫软,蹲下身子捂住脸流下泪来。陆松涛骑车经过,看口罩厂一片凌乱正在奇怪,这时发觉宇琳蹲在厂门口的西边擦眼泪。上前关切的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干嘛哭啊?”

    宇琳心想和他说有什么用呢,摇摇头说:“没什么。”就起身离开。

    陆松涛上前拦住宇琳说:“不要急着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琳只得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没想到陆松涛不屑一顾的说:“这些乡镇小厂,工资低,时间长,干了一点意思没有,你要愿意,我带你去温州我堂哥那里打工做皮鞋,工资比这高?”

    宇琳说:“我的孩子没人带。”

    陆松涛说:“你把孩子放到外婆家不行吗?”

    宇琳伤感的回答:“孩子的外婆做不了主,身体也不好,舅母总是骂人。孩子也需要在户籍地上学。”

    陆松涛想了想说:“孩子没有父亲,你又顾不过来,我看只有把他们送到县城的儿童福利院去。”

    宇琳心想男人心真狠,伤心的回答:“怎么能舍得丢下孩子。”

    陆松涛说:“你的想法错了,我听说那里的条件比你家好的多,你有空去看看就知道了!”

    宇琳默然,陆松涛把不值钱还断了线的鼠标和键盘丢到垃圾桶去了。

    下课时间,宇琳准时在学校接孩子,云扬很高兴,问:“妈妈,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宇琳苦笑着回答:“妈妈不上班了,所以来的早。”

    云扬很高兴,就是因为上班妈妈不能和自己一起玩,不上班非常好。可是芸梦却有些担忧。

    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云扬的幼儿园的保教费和鱼塘的承包费还等着钱来支付,必须要重新找到门路,现在一筹莫展,山穷水尽了。宇琳想到了陆松涛的话:“到温州去,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可是去那么远的地方,把孩子送到福利院,也许一年才能相见,母子连心,怎么能放心得下;可是不这样做生活又过不下去。一想到要离开一对儿女,宇琳就撕心裂肺,泪流满面。

    这几天宇琳饮食无味,夜难安寝。芸梦觉察到妈妈的异样,问:“妈妈怎么了?”

    宇琳无精打采的回答:“没什么!”云扬看妈妈不愉快就用小拳头给捶背。宇琳背过身偷偷的抹泪。

    已经走投无路了,也许把孩子送儿童福利院才是最好的选择,总比跟着自己受苦要好。最起码那里吃穿和上学都有保障,宇琳决定到县儿童福利院去问一下情况。当晚芸梦在睡梦中喊着:“爸爸-----爸爸-----”。宇琳边喊边拍醒芸梦,芸梦哭着搂住宇琳,说:“我梦见爸爸了,可是我在爸爸后面追,总也追不上.......。”母女相拥而泣。

    这边陈中明自己留下了十万元,在依江市住了下来,想做生意,赚了钱还债,可是到各个市场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做生意的门路,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想着自己第一次在商场上就折戟沉沙,也许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但又不能老闲着,就开始找工作,经过挑选,他进入了居委会上班,每天做做申请表、报告书、协助居委会举办文化活动等文职工作。

    安顿下来了不久,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中明对妻子儿女的思念越来越强烈,总是在睡梦中梦到。虽然给了他们二十万,吃住不愁,但还想一家人能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虽然上学问题很难解决,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但又怕老婆孩子不愿离开家乡,陈中明决定回乡一趟,给他们一个惊喜。如果宇琳不愿意出来也可以当面劝劝,当然是希望一家人能离开大山。二来趁机会祭扫父母的坟墓,为了避免被人认出,陈中明决定换个行头,带个墨镜。

    宇琳把芸梦云扬送到上学的地方,就来到了县城,先坐公交车,再乘三轮车,在城郊偏僻的地方找到了福利院,松山县儿童福利院的牌子上的字有些暗淡。但是里面的两层楼像是新粉刷过不久,里面传来儿童的欢笑声。门卫大爷懒洋洋的开了门,让宇琳到二楼找王主任咨询。

    王主任是三十多岁的妇女,戴着深度眼镜,把宇琳当成了来领养福利院孩子的人。宇琳向她解释来意。她的一番话给宇琳浇了一盆冷水:“我们这里只接受弃婴、父母双亡,或者父母都下落不明的儿童。”

    宇琳问:“父亲下落不明行吗?”

    王主任肯定的说:“父亲失踪还有母亲是监护人呢,所以要求父母双方都下落不明。”

    经受这一连串的打击,宇琳已经麻木,习惯了失望。吴主任继续说:“我们儿童福利院不直接接受弃婴或者孤儿,须要由当地村委会或者居委会出具盖公章的证明材料,向民政局提出申请,民政局书面同意后,我们才能收养。”

    宇琳楞了一下,继续问道:“这里的孩子吃得怎么样?”

    “这里有食堂,买菜做饭有专人负责。”

    “那孩子上学呢?”

    “学前有幼儿教师和保育员,小学我们会安排到附近小学就读。”

    “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抱歉,这里的孩子都比较敏感,不方便去看,除非你是来献爱心的。”

    宇琳走出了儿童福利院。回到车站,不时浮现王主任的声音:“我们只接受父母双亡或者父母都下落不明的孩子。”那么如果自己也下落不明,芸梦云扬以后的生活和教育才会有保障,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

    这时陆松涛从车站出来,看到宇琳,上前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宇琳也很意外,说:“我刚到福利院看了一下。”

    陆松涛说:“福利院比你家条件好多了,我没有说错吧!”

    宇琳有些心不在焉,陆松涛继续说:“我来主要是看看明天到温州的车,没有想到,直达的车停了,只能先到杭州,到了杭州再转车,我把明天早晨八点半到杭州的车票买了,喊你去你又犹豫。”

    宇琳说:“我还有事情没有安排好!”

    陆松涛说:“你要是考虑好了去温州,可以明天早晨和我一起坐这趟客车。对了,我有个亲戚在这附近开宾馆,他妈妈让我带了些猕猴桃给他,我路上手都拎酸了,要么你和我一起去,现在回东河的车子要到下午两点钟呢?”

    宇琳说:“我不去。”

    陆松涛说:“去吧,只有一点点路,再问问他那旁边的市场里有没有顺便送货车回东河镇,能省一点路费,而且还能早点回家,多好。”

    宇琳想了想,要是能早点回家也好,就同意一起过去。

    有个三十多岁老板模样的人,剃了中分头,戴了墨镜,从装束上看,不是本地人。他在一家土菜馆吃饭;模板厂的崔长顺出差要钱回来,在邻桌等着上菜。他感叹板材这行业务真难做,主要是钱难要,这次又是空手而归。正闷闷不乐。这时邻桌的男子的墨镜被刚端上的蘑菇汤的热气熏模糊了,摘下眼镜,拿餐巾纸来擦。崔长顺看这人很面熟,脑袋一下子卡住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经过搜肠刮肚,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去年那批依江市的五万多元模板的货款的担保人陈中明。过年后,崔长顺到工地上去找过宋平和陈中明,没想到他们一块玩起了失踪。目前就在眼前,可是自己瘦小怕不是他的对手,赶紧得打电话让厂里速派几个人过来,免得他跑了。

    担心用餐馆前台的电话会惊动着他会跑掉,崔长顺到外面打电话到厂里求援,另外让财务把欠条也带过来。等崔长顺打完电话回来时,菜上来了,可是陈中明却不见了。崔长顺问老板:“刚才这个桌子上吃饭的人呢?”

    餐馆老板回答说:“结账走了。”

    “那他朝哪个方向走的?”

    餐馆老板摇摇头说:“这倒没有注意。”

    崔长顺到门外看没有人,正准备去找,却被餐馆老板捉住,:“你菜钱还没有付,望哪里跑?”

    崔长顺焦急的说:“我还没有吃呢,我有急事,等会再来吃。”

    餐馆老板生气了,把他拎回来:“你点了菜就想跑,吃霸王餐是不?把钱付了才能走,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崔长顺只得乖乖付了钱,就急着去找陈中明去了。

    陈中明来到车站准备买票回东河镇的家,今晚就能和老婆孩子见面,不禁心跳加快起来。在车站入口处,却意外的发现了老婆宇琳,奇怪的是她正和村里的陆松涛说着话。陈中明很纳闷,一个女人不在家照应孩子,跑到县城做什么?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于是拎着皮箱悄悄的跟在宇琳和陆松涛背后,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看到宇琳和陆松涛到了一家“悦来宾馆”,宇琳站在门口不想进去,陆松涛说:“进去吧,倒点水,让我亲戚打电话问旁边的批发市场有没有顺路货车回家。”于是拉了宇琳的衣袖走进了宾馆。

    陈中明躲在一棵树后面,看到这一幕,脑袋“嗡”的起来,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拿了我的二十万,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开房。自己家的农田也是找的陆松涛耕种,看来他们早就有一腿,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呢,要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会相信。原来还打算带老婆孩子远走他乡,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气自己这一年多在外面为宇琳而洁身自好,真是太不值得了,现在发誓再也不回到这个痛恨又伤心的地方。

    这时候崔长顺带了三个同事找来了,看到陈中明在树边,就指着说:“就是他,陈中明,欠我们五万多元货款。”

    陈中明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好在箱子里装的是洗换衣服和洋娃娃加小玩具汽车,并不重。四个人就跟在后面猛追。崔长顺一群人边追边喊:“拦住他,欠钱的。”路人纷纷驻足来看。

    陈中明在人流车流中快跑,很快就穿越了几条街道。后面的四个人紧追不舍。可是一条河挡住了去路。后面的三个人也慢下来,逐渐靠近。崔长顺喘着粗气说:“这下你跑不了,总算给我们给逮着了,你这个老赖。”

    看着四个人伸手靠近过来。陈中明心一横,纵身跳进了河里。四个人一看,只见水面上冒出大片水花,皮箱漂出了水面,可是半天见不到人浮出来,傻眼了,这下出人命了,赶紧跑走,离开这是非之地,三个人抱怨崔长顺把同事也卷入了进来,要崔长顺独自承担所有责任。

    下午宇琳和陆松涛乘坐一辆大卡车,一路颠簸回到了东河镇,分别时,陆松涛说:“你要是决定了去就明天早上搭乘最早一班车去县城。”

    宇琳把孩子接到,来到村委会,她让芸梦云扬在门口等一会,自己进去找到村长陈怀柳,说:“我如果有什么不测,请您把我的两个孩子开个证明带到民政局,把他们送到县城的儿童福利院!”

    陈怀柳不太理解,怎么好好的会有这个想法,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困难都是暂时,今年扶贫的额度用完了,看明年有什么新政策,只要有,我们村委会会优先考虑你,你家的情况我们了解。”

    宇琳哀婉的说:“人生无常,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到来,如果真有这一天,请求您到时候把我孩子送到县儿童福利院?”

    陈怀柳说:“这你放心,我们有责任去管这件事。”

    宇琳谢过,带着芸梦云扬回家,一想到就要离开一对儿女,宇琳浑身乏力,还是强打精神做芸梦云扬爱吃的菜。晚餐有云扬爱吃的红烧肉,宇琳看着两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芸梦问:“妈妈,您怎么不吃饭?”

    宇琳回答说:“妈妈不饿,你们吃吧!”

    宇琳收拾好厨房,协助芸梦云扬洗漱完毕,把芸梦云扬叫到跟前抱紧,强忍着泪水,说:“芸梦云扬,你们听着,要是妈妈不在了,你们就去村委会找村长陈怀柳叔叔,就是今天下午我们去的地方,陈村长会把你们送到儿童福利院去,那里有吃有住,还可以上学,在那里你们要好好听话。芸梦你大一些,你一定要照顾好弟弟,记住妈妈的话,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遇到再大的困难和打击、你们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只有这样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芸梦哭着说:“妈妈,你有什么事情要瞒我,我不要去什么儿童福利院,我不要离开你!”云扬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哭着抱紧妈妈,:“我不要,我要妈妈!”

    宇琳眼中含泪,心碎的说:“你们不要怨恨妈妈,妈妈也是迫不得已,妈妈没有用,照顾不了你们,你们跟着妈妈只会受苦!”

    芸梦大声痛哭:“我不要,我愿意受苦,妈妈你不要离开我,我要妈妈,我不要你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云扬也在啼哭不止:“我要妈妈!”三个人紧紧拥抱,谁也不愿意分开.......。

    次日天还没有亮,两个孩子还在睡梦中,宇琳起来收拾好衣物,轻轻吻过芸梦云扬稚嫩的脸颊,轻声走出来,关上门。心如刀割,妈妈对不起你们,两个苦命的孩子,你们为什么要出生在我家。

    陈晓亮起夜,看到窗外暗淡的月光下,木桥上过来一个人,走近窗前,发现是宇琳挎着肩包匆匆往山下走。陈晓亮很纳闷,这个女人这么早一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呢?他套上衣服,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

    宇琳下了牌坊岭,眼前看到的是用花岗岩雕刻成的高七米、宽六米、三门四柱的“貞節”牌坊。上面篆刻着:大清雍正十二年秋八月,旌表节妇胡氏。历经近三百年的风雨洗礼,牌坊字迹早已泛黄、剥落、模糊。后面是建于明代正德年间的陈公祠堂,门当是鼓形,门楣上的户对有四根。其建造风格继承了徽派建筑中的粉墙黛瓦、滚梁圆柱、曲转回廊。这里接近程朱理学的发源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陆松涛从另一条路上过来了,看到宇琳,说:“你怎么想通了,愿意和我一起出去打工?”

    宇琳说:“不要声张,我的行踪要是让别人知道,福利院就不收留我的孩子。”陆松涛帮着宇琳拿着行李,二人在夜色中向镇上车站走去。

    陈晓亮跟在后面目睹这一切,心里骂:“这个臭娘们,不守妇道,居然要和人私奔,我得赶紧去找族长,要好好惩罚这一对狗男女。”

    族长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陈晓亮说:“陈家媳妇宇琳和人私奔,你要赶紧想办法。”

    族长说:“解放这么多年了,不好干涉人家的私事吧?现在毕竟和以往不一样了。”

    陈晓亮撺掇说:“作为陈家的媳妇,不守妇道,玷污了陈氏家族的清白,最起码要到祠堂向列祖列宗忏悔谢罪,依据族规还要用香樟木更换祠堂的大横梁,不然会对陈氏家族风水不利。”

    族长说:“说得有道理,陈家的风水关系着大家的运气,是要换大梁,没有香樟树,最起码也要松木的。”

    陈晓亮说:“我看宇琳她们朝车站方向去了,赶紧找人去把她给抓回来,出了东河镇我们就没辙了。”

    族长和陈晓亮喊来十几个人,急急来到东河镇车站,可是班车已经开走了。一时间又找不到车。陈晓亮气急败坏的说:“妈的,气死我了,让这个贱女人跑了,怎么办?”

    族长说:“还能怎么办,先把帐记着,如果她回来再跟她算。”

    这时有人说一早就出来跑路肚子饿,族长说:“你喊来这么多人出来,理应请了吃个饭?”

    陈晓亮不情愿的说:“要我请吗?”

    族长说:“肯定你请,就旁边这家酒店,菜做的好,我们一起去喝几杯。”

    班车进入县城时和一辆三轮车发生了碰擦,司机下车查看,这时候宇琳看到右边电影院前布告栏上的招聘启事,招清洁女工三人,工作时间上午11点到晩上11点,一周休息一天,月工资550元。宇琳看了有些动摇。这时司机下车看了就车头坏了一点漆,又是老人就没有追究,继续开车前行。

    宇琳的思绪又回到了家,这个时间芸梦云扬应该已经起床了,一定在哭着,找不到妈妈,该是多么焦急和绝望,不知道他们知道吃早餐不,昨晚跟孩子说过找不到妈妈就去村委会找陈村长,要是两个孩子都进了福利院,被人收养了,此生就很难再见到孩子了。天那,我该怎么办呢,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陆松涛在旁边看着说:“又想孩子了吧,你不要担心,村长会负责的!”

    这时候芸梦醒了,没有看到妈妈,就起床寻找,没有妈妈的影子,赶紧到小房间把云扬喊醒。姐弟二人就在屋前屋后喊着妈妈,没有应答。

    云扬哭着说:“妈妈不要我们了,妈妈走了。”

    芸梦哭着说:“妈妈昨天晚上说过的那些话,就是不要我们了,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云扬无助的说:“姐姐,我很害怕,我们怎么办?”

    芸梦绝望说:“妈妈昨天晚上说:“要是早晨起来找不到妈妈,叫我们去找村长陈叔叔,让他把我们送到儿童福利院,我们收拾一下,去找村长。”

    云扬说:“我不去,我不要去什么福利院,我要在家里等妈妈。”

    芸梦说:“你要听话,妈妈不会再回来了,在这里我们没有吃的,只能去儿童福利院,妈妈说过,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坚强的活下去,这样,我们以后还能见到妈妈。你听话,我们来收拾东西,我们去找村长。”

    云扬不情愿的说:“好吧。”

    芸梦云扬开始收拾书本和衣服,一个人背了一个背包,锁好门。芸梦牵着云扬的手向山下走去。

    宇琳和陆松涛进了车站,排队买票,轮到宇琳了,在陆松涛的提醒下才买好票,这时车站广播声反复传来:“亲爱的旅客,开往杭州方向的1153次班车马上就要发车了,请准备好行李物品到9号门检票上车。”

    陆松涛和宇琳随着人流排队上车,陆松涛在前面上了车,转身来接宇琳的行李,这时宇琳瞬间做出了让车里人都惊讶的举动,她把车票塞到陆松涛手里转身跑走了。

    陆松涛也跟了下了车,边喊边在后面追,待找到宇琳,说:“你怎么临时跑走?车就要开走啦。”

    宇琳深怀歉疚的说:“对不住你,你快去吧!我不想走了,我舍不得我的孩子,我要回家!”

    陆松涛深深叹了口气说:“真是的,那我先走了。”可是等到他再去时候,唯一的一趟班车已经驶离了车站,也就和宇琳一起回东河镇。

    宇琳下了车不久,正与喝的醉醺醺的陈晓亮一群人遇上,陈晓亮大喜,呼唤众人把宇琳拉着去祠堂,任宇琳如何辩解抗争都没有用。来到香烛店门囗,族长要宇琳买鞭炮和香烛,宇琳不肯,说:“我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买。”

    族长直摇头,说:“现在的女人变得越来越不像话,要在以往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可以被乱棍打死!”

    陈晓亮说:“我来买,钱我先垫着,先把气氛搞起来。”这时看热闹的人群跟着围过来。陈节挤进人群看是宇琳,知道大事不好,就立刻跑着

    去找村长,路上碰到了陆松涛,说宇琳被送到祠堂去要被执行族法,陆松涛赶紧跑去救人。

    宇琳被拉进祠堂,里面开始点起了香烛,燃起了鞭炮。族长要求宇琳写悔过书,跪在列祖列宗面前悔过谢罪。宇琳义正辞严的的拒绝。陈晓亮说:“我来写。”

    他拿起笔却不知道写什么,族长说:“你就写陈家媳妇陆宇琳不守妇道,与人私奔,今向列祖列宗赔罪,自愿承担更换大梁的一切费用等。”

    陈晓亮写了几个字就不会写了,让族长来写。这时陆松涛冲进来了,要拉宇琳离开,陈晓亮呼唤众人捉住他的双手,抵在墙上。陈晓亮用手指着陆松涛说:“今天你这对狗男女落到我手上,要让你们好看。”陆松涛飞起一脚踢到陈晓亮的裤裆,陈晓亮痛的蹲了下去。

    就在这时,村长陈怀柳带着两个民警冲进来了。把悔过书给撕了,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谁敢换大梁,这都是文物。宇琳丈夫下落不明达到两年可以宣告失踪,她想要嫁给谁,这是她的自由,你们管不着!”

    族长说:“也不能嫁给姓陆的,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陈怀柳说:“只要不是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同姓也可以结婚,陈伯伯,你这么大年纪了,以后决不能召集这些村民做违法的事情了。”

    大个子民警说:“这么大年龄,要是搞到拘留所关几天,面子上也过不去!”

    族长低下了头,陈怀柳大声说:“你们还快不散开。”

    陆松涛挣脱了众人,上前把香烛台给掀翻了。拉着宇琳要走。陈怀柳说:“两个孩子还在村委会呢,哭着说让我把他们送到福利院,我还不信,说你的妈妈只是有事情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现在快去把孩子接走吧。”

    芸梦云扬看到妈妈的那一刻又惊又喜。委屈的哽咽起来,宇琳抱紧了两个孩子,安慰的说:“妈妈再也不要离开你们。再也不要!”看着芸梦云扬红肿的眼睛,宇琳又伤心起来。从“面相学”上来说:小时是孤儿或者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成年后眼睛还看似浮肿,不会近视,就是因为小时哭得多,需要经常擦泪呀!

    在宇琳和陆松涛都回程的路上,陆松涛趁孩子不注意,低声对宇琳说:“我俩都来自陆家庄,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看待,原来我也可以娶你!”

    宇琳很惊讶,说:“你不要这样说,我目前的现状,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

    陆松涛说:“你现在的情况,我早就看在眼里,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太苦了,需要有个人来帮助你,所以我要和你结婚,这样我们就可以共同来抚养孩子。”

    宇琳心想,一个单身女子,带着两个孩子过,举步维艰,生活的重负,一连串的打击已经无法承受。多想有个依靠。可是自己还处在婚姻的存续期,丈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陆松涛还未婚,还有他的家庭。想到这里,宇琳说:“你不要这样的想法,这都是我的命,你是好人,会有姑娘爱上你。”

    陆松涛说:“你不要拒绝我,再考虑考虑吧,我等你答复,我先告辞了”说完他就沿分岔路回家了。

    面对欠下的债务和即将断炊的家庭,宇琳还得出去上班挣钱回来,那个电影院招清洁工不知道还在招不,可是到那么远的地方,一周才能回家一次,两个孩子怎么办呢?让芸梦云扬两个孩子在家,怎么能放心得下。但是总比挨饿和没有学上要好。宇琳决定先去县城看看,能否找到什么工作。

    宇琳在县城里转了半天,很多厂也是一个月休息一到两天,时间也不固定,只有电影院休息四天,而且包吃住。宇琳决定回去安排好就在电影院先干下来。在路过电器修理部,宇琳买了一台旧的彩色电视机。自己不在家,孩子在无聊时候也能看电视打发时间。

    芸梦云扬纵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不能改变什么,毕竟生活的问题要摆在第一位,妈妈要去县城上班,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宇琳把云扬的小床搬到大房间,晚上两个孩子在一起,总会安全多了,交代好一切,把芸梦云扬送到学校就狠心的搭车去了县城。

    芸梦放了学,就去幼儿园接云扬,芸梦牵着云扬两人沿着坎坷的山路回家,一个多小时后才到家,把鸡喂过,赶回笼中,立刻把门拴起来,再用木棒给抵上。把电视声音开的老大,这样能驱走一些恐惧。芸梦用妈妈教的办法开始洗菜做饭,云扬在灶下生火,火势不旺,厨房都是烟,熏得呛人。

    晚餐就米饭白菜和咸菜。吃过后芸梦开始做作业,云扬看电视。到了九点,云扬还不愿意睡觉,在芸梦再三的催促下,云扬才不情愿的到小床上睡觉。

    关了灯,农村山区的夜晚,黑乎乎的,此时窗外刮起风来,淅淅沥沥的又下了雨,莫名的恐惧袭来。芸梦云扬都用被子蒙着头,云扬问姐姐:“妈妈不要我们了,不跟我玩了?”

    芸梦说:“妈妈不是不要我们,去挣钱,我们要吃饭,要上学,这都需要钱的,妈妈不在家,你要听姐姐的话。”

    云扬点点头,说:“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芸梦说:“妈妈今天刚走,要到星期天才能回来。”

    云扬问:“那妈妈星期天回来就不走了吗?”

    芸梦说:“我也希望这样,你不要说了,赶紧把眼睛闭了睡觉。

    云扬说:“姐姐,我怕。”

    芸梦以为云扬看到了什么东西,心里有些发怵,闭着眼睛状壮着胆子说:“房门都关着,用两把椅子加长凳子抵起来了,怕什么,不怕。”

    云扬还是说怕,芸梦只得开着灯,灯光驱走了恐惧,二人才渐渐在忧虑恐惧和思念中进入睡梦中。

    这一边,电影正散场,宇琳赶紧打扫,十分钟后下一场电影又要开场。打扫完毕,此时墙外风摇树动,雨洒窗声,劈啪作响,宇琳又担忧起来,这个时间不知道孩子睡了没有,两个小孩在家,总归有些害怕。自己也舍不得丢下他们,为了生活,有什么办法呢。对陈中明是彻底死心了。陆松涛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嫁给我吧,就可以两个人照顾孩子。如果真的重新组合家庭,俩孩子应该不会受这些苦吧。

    早晨闹钟响起,云扬却不愿意起床,芸梦把衣服洗好,做好早餐,云扬还不起床。芸梦过去掀开云扬的被子,在他屁股上打两下,说:“让你早点睡,你偏要看电视,早晨又不起来,都要迟到了,姐姐被罚站你开心是吧?”

    云扬坐起身,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芸梦看着云扬,觉得不应该打他,后悔又伤心,也哭起来。云扬又过来哄芸梦:“姐姐,我下次改正,下次你喊我就起来,你不要哭了。”

    芸梦抹着泪说:“妈妈临走的时候你那样保证听话,你说话要算数。”

    云扬点点头。芸梦赶紧帮云扬洗脸,两人吃过早餐,芸梦洗好碗,先把云扬先送到幼儿园再跑着去学校。

    白天上学时间过的是集体生活,放学了,云扬说:“姐姐,我不想回去,妈妈不在家。”

    芸梦哄着说:“不回去我们能到哪里去呢。”

    云扬说:“家里那么远,我孤独,我害怕。”

    芸梦心酸的说:“只有那里有吃的,还有睡觉的地方,那么远,没有妈妈,我也不想回那个家。”

    云扬停止了脚步,说:“我不回去,我要去找妈妈!”

    芸梦拉着云扬说:“我们回去吧,妈妈还在县城,很远,没有车,我们也找不到妈妈。”

    云扬被姐姐拉着回到那个孤独的家。

    回到家,芸梦和云扬用塑料桶到屋边水沟里提水回来,芸梦烧水做饭。云扬在房间看动画片,过来说:“姐姐,房间灯泡不亮了。”芸梦过去按了几下开关,果真坏了,也许是昨晚上就坏了,早晨起来不知道而已。看手电筒有电,芸梦才放下心来,但是现在不能开灯睡觉了。

    忙好了,用电筒照着上床,两个人用被子蒙着头,过了一会,云扬说:“姐姐,我要上厕所。”

    芸梦也怕,说:“憋着,外面黑。”

    一会功夫,云扬又说:“憋不住了,要搞到裤子上了,怎么办?。”

    芸梦只好打开手电,两人套上衣服,打开走廊的灯,到屋后的旱厕去解决。芸梦壮胆忐忑地打开门,冷风灌了进来,两个人打了个寒战。外面黑漆漆的,云扬说:“姐,我好怕,我不敢!”芸梦用电筒四周照射了一下,四周静谧的可怕,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于是抓紧了云阳的手走在前头,心怯的说:“不怕,要勇敢!”

    云扬在厕所里半天不岀来,芸梦又问:“好了没有?”

    云扬回答:“马上就好。”

    芸梦夹紧了衣服,跺了跺脚,有风吹过,周围野草树木跟着摆动起来,象是很多人影晃动一般,芸梦大叫:“云扬云扬。”云扬出来和姐姐牵着手一同逃回屋里,抵上门,才吁了一口气。

    这时候,两人开始轻声唱起了朝阳骑士为留守儿童写的一首歌:《离伤记》,又名“不要丢下我”:

    爸爸妈妈,你们在外地也想我吗?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您啊。

    我盼你们回来,从春暖花开到炎炎盛夏,又到漫天雪花,你们为什么还不回家。

    我家庭作业多,有些不会做,没人辅导我。

    我害怕黑夜、我害怕孤单、还怕传说中的大灰狼。

    为什么要丢下我,让我独自生活,我要默默承受这么多。

    我受到了委屈,心中有苦、心中有泪、无人诉说,多想飞到你们身旁,给我拥抱、给我安慰、给我擦干眼泪。

    我不要楼房、不要玩具、也不要漂亮的衣裳,来换你们把我带在身旁。

    爸爸妈妈,你们打工很忙,我不会乱跑,也很听话,请把我带上。

    不要丢下我,牵着我的手,走过春夏秋冬,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不要丢下我,陪在我身旁,度过那白天和黑夜,这就是我梦想的生活。

    每到星期天,是芸梦云扬最开心的日子,妈妈要回来了。宇琳一大早就乘车回到东河镇,到家时才九点多钟,芸梦云扬无限欣喜激动,抱着宇琳不放开,生怕妈妈又走了。云扬说:“妈妈,怎么才回来,好长时间了。”

    宇琳一阵酸楚,说:“妈妈很不放心你们,也很想念你们。”

    芸梦说:“房间的灯坏了,晚上看不见。”

    宇琳把小房间的灯换到大房间,说这种灯泡县城里都不用了,发了工资,买日光灯,比这亮多了。

    妈妈回来,芸梦解放了,可是相聚的日子是短暂的,周一早晨,宇琳先送芸梦到学校,再送云扬到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口,就有人在宇琳背后指指戳戳,说她生活上不检点的话。自从陈中明走后,就有人在背后说。为了不落人闲话,自己尽量不与男人说话,有男人到家来,她就开着门,站到门口,即使这样,还是逃脱不了被误解、污蔑。对于这些,宇琳已经习惯了,只好装着没有听到,又不能堵住别人的嘴,现在首要问题是拿到工资就把幼儿园保育费还掉,还有鱼塘承包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