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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赶上第二天是周六,在大牙的一再要求下,陪他一起去潘家园旧货市场转了转。
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在北京东三环南路的东南角,应该算是全国最大的旧货市场,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在此设摊经营,经营的商品除了食品外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吸引着大批来京游客,当然本地人也去看看热闹。
就有些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人,手里高高举着一串玉石籽料,腰胯刀剑,主动上来搭讪。要不就是些民工打扮的人坐在路边,前面用报纸包着像是刚挖出来的各种瓶罐。大牙初次看到这些,很是好奇。在我的不断的推扯下,总算打消了一次又一次购物的冲动。
市场里人山人海,大都是看得多,买的少,偶尔能看到几个外国人在一起,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很内行的与卖主讨价还价。
大牙以前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见到什么都很新鲜,时不时的搭讪几声,也学着别人侃价,相中一只铜葫芦,上面雕满了纹饰。本来人家要三百元,他给人家出的价格是三十元,想不到最后还真就成交了,大牙过后一边看着这葫芦一边直咧嘴,但咋看表情都不像是那种乐得合不拢嘴才直咧嘴。
陪大牙在北京四处转了三天,每天都是累得筋疲力尽才往回走,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直到第四天上午,于麻子终于打来了电话,电话里明显掩饰不住有点兴奋,告诉我们结果出来了,让我们中午过去后再说。
出乎意料的不是去他的店里,而是在琉璃井那片的一个茶馆,这可与他的店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好在距我住的地方不太远,也不着急,在家上网斗了会地主,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拉上大牙,拦了一辆车,直接驶去。
或许是要知道结果了,我和大牙明显都有点兴奋,大牙坐在副驾的位置上,自来熟的和司机一起扯上了荤段子,白话的唾沫横飞,倒是和那“的哥”侃的相当投机,,就听他们你一段我一段的说个不停。临下车,大牙还不忘冲人家一个劲的挑大拇指。差点没把我恶心吐了。
进了茶馆,首先看到的是精致的老花窗,老字画,一件件石雕、砖雕、木雕,灯光打的很柔和,渲染的环境氛围很有文化底蕴。
有人把我们引到二楼的一个雅间,名字倒是很有韵味,叫“清幽堂”推开古意盎然的木门,给人一种恍若从前的沧桑感觉。一眼看到于麻子在左手边坐着,但主座上坐着的人却不认得。
于麻子正陪着那主儿在聊天,见我们来了,于麻子站了起来,紧走两步,迎了上来,招呼我们,然后介绍我们相互认识一下。
这才知道,坐着那主儿人称“董三爷”据于麻子说在道上也是个人物,不是一般虾兵蟹将能攀得上的,古玩这行,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谁家出个好东西,都要找人家给掌掌眼,过过手。如此的人物,顿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不免刮目相看。
那边的大牙冲着董三爷一抱拳,张口说道:“西北连天一块云,乌鸦落进凤凰群。董三爷,今天得见,是我们兄弟的福气,没想到我们兄弟这点事还劳了您的神,费心之处,我们哥俩记在心上,如果有需要搭把手,帮个力的,您仅管言语一声。”
这话是好话,但从大牙那嘴里喷出来,就有点不对味。
我心里也直骂大牙,你一个郎中,充什么江湖人啊,还把东北黑话整出来溜口,这不是找事儿嘛。怕人家董三爷挑理,就赶忙说:“三爷,我叫胡灯,这是我兄弟程亚达,这人说话四六不着边,不用在意。实在没想到,把您给惊动了,我们真是有点过意不去了。”
董三爷,一寸长左右的头发,已经有些斑白,看着有60多岁的样子。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戴了副窄边的眼镜,很有点教授学究的范儿,只是透着的那股子犀利劲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董三爷欠了一下身,看了一眼大牙和我后,一口的京腔的笑着说:“嘿,想不到小兄弟也是吃江湖饭的。你们不用和我客气,听于老弟说了,他怕看走眼,我就斗胆给瞧了瞧,都是玩儿这个的,就好这一口儿。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也都是朋友,相互有个帮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客气。”
这时一边的于麻子支开了旁边的杂人。里没有别人,一边忙着冲茶,一边说:“都不是外人,三爷呢是我长辈,胡灯也是我小兄弟,这点忙总是要帮的,我也只是跑个腿,实在是不敢劳二位道个谢字。”
董三爷微微一笑,冲于麻子使了个眼色。于麻子会意的笑笑,从包里摸出了一个盒子推到了我的面前。说:“胡老弟,你看一下,这是你们的珠子,现在物归原主。”
看得出,人家很在意这东西,给配上了一个极其精致的檀木盒子,顿时让我和大牙有点措手不及,估且不说人家对咱这事的在意程度,单单这个盒子也是价格不扉啊。
大牙伸手摸了摸盒子,刚要打开,看到我冲他挤了一下眼睛,很机灵的把盒子翻了一下,假装在欣赏这只檀木盒子。
这帮人都是面儿上的人,以人家的资历,还不至于偷梁换柱,当面打开盒子,反尔显得我们毛头小子有些小气了,反倒有些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正要开口说些感谢之类的客气话。就见董三爷摆了摆手,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直接说道:“胡先生,你们不用这样。再客气就没意思了。东西我仔细的瞧过了,这珠子是上等砗磲做的,我就抖胆叫它为砗磲魄珠吧。”
在古玩界,对于一件玩意儿的命名有时并没有太多的规则,几乎都是随形而出。未必全有出处。
董三爷喝了口茶,语气波澜不惊,声音虽不大,但却处处让人有些敬畏:“这珠子应该是明末清初时代的东西,表面暗雕,精美绝伦,工艺超绝。打有一孔,深度为珠径的四分之三左右,孔极细,相当于头发丝的十分之一左右,至于是人工还是天成的,不好判断,但以目前的现代工艺是达不到的。表面纹饰应属于微雕手法,只是工艺之精,平生未见。已经把图案放大三十倍后,打印在这张纸上了,你们可以随便看一下。”
我和大牙一听完董三爷这段话,基本上已经傻了。
倒是估计到可能上面会有些纹饰,但实在想不到其工艺如此卓绝,超乎想像,没有料到这一个珠子能有这么多的名堂。
就伸手拿起桌上的那个档案袋,抽出里面的纸看了看,纸上的图案由一些弯曲的线条组成,看不出画的是什么,隐约似乎有两个字,只识得其中一个像是大写的汉字“十”另一个笔画很多,不知道是什么字体。
正看得出奇,董三爷呷了一口茶,笑了笑:“嗨,二位也都不是外人,董某人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说来倒是有点唐突了。”
一听这话,我则收回目光,把纸直接递给大牙后,开门见山的说:“董三爷有什么事,您仅管说,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董三爷笑了笑,又看了一眼于麻子,然后转过目光看着我和大牙,在我们身上扫了一下,让我顿时有点不自在的感觉。董三爷向前探了一下身子:“您二位这件东西绝对是‘压堂’的东西,我也是十分喜欢,只是不知您二位能不能匀给我?至于别的都好谈。”
董三爷话刚一落地,于麻子在旁边解释说:“三爷呢,意思是说,这东西是好东西,如果您二位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他可以买走,至于价钱,你们随便开。怎么说呢,我们玩这个的,见不了这东西。何况这珠子还真有一眼”
古玩行话专业性很强,非行内人很难弄懂。我也是没事就逛逛旧货市场,所以大概还能听懂人家的意思。古玩的行话其实很有意思,仔细一品还有点儿文化底蕴。
像“埋地雷”就是有些人以为去农村从农民手里买的东西不会有错,却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作伪的商人故意和农民合伙“埋地雷”炸你钱的。还有就是有的买家可能看出是新仿的,又要顾及店家的脸面,就只能说“看不好”而不会直说人家的东西是新仿的。不太懂行花钱买到新货,上当受骗叫“交学费”如果这件东西不错,艺术价值较高,说这件什么什么东西“有一眼”压堂则是指主人店堂里最好的镇店之宝。
于麻子说完后,又亲自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我和大牙才知道来这里喝茶的真正目的应该在此,而这样的事是我和大牙始料不及的。看看旁边的檀木盒子,再想想刚才人家对这珠子的评价,突然想起了买椟还珠的故事,只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珠子看样子潜在的价值比这只精美的盒子可要贵重多了。看人家这手笔就知道,只要我们能说出来的数,只要合得上规矩,都该没什么问题。换句话说,这一个珠子的价值或许顶得上我们俩死了又活了,然后又死了,接着这活了,折腾好几次,得好几辈子才能赚来的钱。
大牙和我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这么多年来,我们彼此的熟悉与默契有时甚至是一种意识,我端起茶杯,冲着董三爷和于麻子笑了一下,说:“董三爷,于老哥,首先谢谢您为我哥俩这事劳神费心。这珠子实不相瞒,不是我们的,是我们的一个朋友的,我们做不了这主,这事得让我那朋友家里人决定。实在不好意思,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董三爷似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很大度的笑了笑。然后说:“图上的图案与文字,我也看不好,如果你们对这个感兴趣,我倒知道一人,对这个或许有些研究。另外你的朋友以后如果想出手,记得随时可以找我。”说着,取出两张片名,推到我的面前。
我看了一眼,一张是董三爷的名片,别一张的抬头是“北京民族大学”中文系,名字叫柳叶。看这名字似乎是个女的,估计是个教授吧。我忙双手拿了起来,连声道谢。
于麻子又给大家续了杯,然后一起闲聊了几句。我见这阵势在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就找个借口,客气的道谢告别,拉着大牙出了茶馆。
大牙出来后看着四外没人,一撇嘴,说道:“哪儿来的董三爷啊,还三爷,看那德性,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装什么犊子。真是老虎不发猫,当我是病危啊!”我斜眼瞅了一眼大牙,白了他一眼:“你啊就省省吧,充什么江湖人啊?你是哪儿条道上?黑道白道,哪条道上也不缺你这狗尿苔啊!”大牙听我损他,也不急眼,梗梗着脖子:“来亮,别小瞧你程爷,我是哪儿条道上的,我让你上天堂你就上天堂,让你下地狱你就下地狱。就算你活够了,程爷一样从阎王爷手里把你薅出来。”
我一听这句,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你是谁啊,白衣天使,救死扶伤,气死华佗嘛!”
大牙一听这个,乐了,嘿嘿一笑:“这个有点过了,有点过了,顶多是‘在世华佗’,妙手回春而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说完后,美滋滋的哼着小曲。
我看着他那幅德性,拉长声调的说:“唉,我说的气死华佗啊,意思是说华佗要是知道医生这行还有你这样的,恨不得晚生一千多年掐死你得了,非得被你活活的气死。”
大牙:“”扯了一会皮后,精神愉悦了许多。
这次会面的结果是我和大牙都没有想到的,结果也是很出人意料,原只是为了什么珠子,却又弄了一张像是藏宝图的东西出来。
越来越觉得,小宝的事似乎牵扯着一个巨大的迷团,只是现在仍然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