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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微光,终于划破洛宁厚重的云层与雾霭。
参杂着血气与土腥味的空气,从缺口处翻上来,默默接受阳光的净化,去向更远的远方,寻找没有杀伐的宁静。
乳浊色的雨滴混着晨露,在草叶的身体上跳跃,等待着回归土地的机会。泥土下的虫子,似乎也感受到久违的平静,争相探出头,攀附上尚且冰冷的刀剑盔甲,只为离晨曦更近一点。
李轩闭目感受着这一切,躁动的心也被身体处处传来的剧痛所遮掩。他知道,在百里之外的土地上,黑暗,还在肆虐,只有那个少年回来,他们才能像泥土中的虫子一样,继续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明。
百里外
赵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个少年。
前冲,转体,屈肘,白起的招式永远都局限在这几样,多不过再拿起手中那把诡异的、重剑劈砍,完全没有李轩的变幻莫测。
可是,一往无前的气势,让赵括节节败退,更诡异的是,手中的匕首,每每接触到雷渊,就像犯了错的孩子遇见了父母一般,顽劣的性格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冲,魔幻般的骤停,白起任由手中的重剑沉下去,身体的重心也跟着向下,形成笼罩之势向赵括攻去。暗沉的土地蓦地翻涌起来,探出无数乌光围绕在赵括周围,强行荡开雷渊,乌光也随之破碎。
不约而同的喷出两口鲜血。白起再度暴起,赵括见状,只能无奈喝道:“你以为,真能杀了我吗?李轩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
白起低头看着手中的雷渊,的确,没有了三春的温养,他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疲惫,力竭。
雷渊虽然不断传出兴奋的情绪,但是白起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催动它了。
漆黑的瞳仁死死的盯着赵括,白起心里一阵摇曳。直觉告诉他,此时若不拼一口气杀了赵括,他迟早要失去什么。
很多年之后,当白起站在长平的战场上,他终于知道了,因为自己一时的犹豫,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就算你真的能做到,韩国,你们这次是注定拿不下来了,”赵括看着犹豫不定的白起,阴恻恻的笑了笑,“你以为,韩国为什么会同意我们来到这里?我死了,埋伏在新郑的数万将士便会对你们前线群起而攻之,你觉得,你们的人,有几个能挡得住韩国的劲弩,和我赵国的武陵铁骑?”
“赵?”白起眉毛挑了挑,这倒是他没想到的,齐国派人他可以理解,毕竟一旦韩国失守,齐国就是羔羊一般任人宰割了。只是,眼前之人竟然是赵国的。。。。。。
“赵括,唔。你是赵国贵族?你们来这里,是要阻挠我秦国一统天下的大势吗?”
“嘁,一统天下。”赵括小声的啐了一口,道:“我们,嘛,只是来找东西的,当然不会阻扰你们。”
“找到了吗?”
“若是找到了,我们还会在这里相遇吗?”
白起低着头,赵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雷渊剑身上的黑光时隐时现,盘旋着白起的手臂,一直延伸到心口处,就像在劝说白起做出什么决定一般。
一道冷月横刺过天空,晚霞被撕裂成两半,雷渊的黑光陡然回收,转而迸发出一道道雷光向白起席卷而去,像是一个处在集市中的顽童,死命的拉着父母朝未知的前方的跑去。
晚风拂过,白起就像粉尘一样消失在赵括的眼中,又出现在远处的山埃上,径直向月光处走去。
三春剑的气息。
韩军弓弩早已变作碎屑散落在一旁,金属札叶外翻,露出里面的破烂袄衣,血迹沾染在棉花上,为山埃点缀一点猩红。
强烈的白光刺得白起有些睁不开眼。纵然是这样,他也清楚的感觉到了光芒里蓬勃的生命力。在这片尸横狼藉的战场上,一点点新生的希望,也会让人干涸的内心得到久违的滋养。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漆黑的瞳仁里偶尔能看见电光闪烁,充斥着不甘与轻蔑。
如此拙劣的身体,能比自己的少年强上多少呢?和自己共处一具躯壳对你就这么难吗?
“喂,醒了吗?现在可以告诉我缘由了吗?”雷光如附骨之蛆一般黏上白起的身体,意识在一霎那间被吞没,在白起最后的眼光里,他看见一道和自己一般模样的黑影从身体里钻出。
白光扑闪,少女恍然睁眼,看着一脸戏谑的雷渊,有一种一巴掌呼死的冲动......
“我选择宿主,还要提前告知你吗?”少女拂去身上的尘土,径直的走过雷渊,全然不顾后者脸上的绀青色。
“对了,他可以承受撕裂空间的力量了吗?”少女回眸看向倒地不起的白起,诧异问道。能够从赵括眼前转瞬来到这里,一定是雷渊的空间力量。不过,她可不相信,这家伙真的走上那条路了。
雷渊兴奋的抽抽鼻子,搓着手走到少女面前:“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我的眼光,我......”
少女手中的三春抵着雷渊突起的喉结,恬然一笑:“我只是随口一问,别顺着往上爬。”
看着远处雾霭翻涌,飞鸟振翅远去,霞光披拂,为翅膀染上一抹酡红。少女眼眸里的光芒暗淡些许,终是收起骄傲的神色,睫毛轻轻颤了颤,目光所及,满是苍凉。
“雷渊,这女孩,熙悦,身世凄凉,你要让白起好好待她,知道吗?”
“我不想发生在老头身上的悲剧,再发生在她身上。”
“这世间的生离死别,真的已经太多了......”
雷渊轻轻捏了捏熙悦的手,左手一抹,幻化处无数萤火:“不会的,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老头让我们出现在白起身边,不就是为了弥补曾经的遗憾吗?”
武陵山
山峰之上,少年紧皱的秀眉缓缓舒展,小手拍拍青牛,便下山离去。
“白起,你能做到吗?”
“做到我也没能做到的事?”
“我以为自己无牵无挂,不过是身在谜局中罢了。”
“你呢?你看得清吗?或者说,等你看清之时?尚且来得及吗?”
那年风雨如烟过,我说我红尘看破,你笑我稚气未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