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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我们,是否见过
心就像面裂了缝的镜子,支离破碎。裴东嘴角微勾的抿着红酒,好像在他眼底,这破碎是美。
眼泪要崩塌的前夕,我用倔强的微笑,填补被撕裂的尊严:“没见过呢,裴先生。“
他表情一怔,笑的愈为阴沉:“是么?我不确定,但每天要见上过百张妩媚出众的面孔,只有似曾相识的程度,的确不足记在心里。”
我突然感觉好难过,我为什么要跟他如此这般?他是满不在乎了,但难道自己也感觉不到那心被冷漠冻烂的痛苦有多强烈吗?
早知如此,我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跳下那艘船!
抿着唇,我扭身便想走,却听到声柔美的呼唤。
“表哥。”
是月婵,而让我感匪夷所思的是,她在远处跟祝华晟打完招呼后,竟然径直扑进了裴东怀里!那种依恋的眼神与笑意,跟第一次见到她时没什么变化。
但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我在看她,她也便注意到我,蹙蹙眉后道:“这不是你墨庄里的佣人金染吗,东哥?”
佣人?
好像听见了嘲笑,但我也没心思揣摩她是否故意,深深将裴东此刻薄情的模样记在心底,扭头便走。
“金染?”他却不动声色将我箍住,阖眼做出若有所思的神态:“这样说,倒的确有点印象。”
我再也忍受不了,哪怕在他最冷酷时刻,我没感受过这样浓烈的无所适从!我使劲挣扎着,他却也似与我暗暗较劲。攥的我骨骼发疼,正如我指甲在他手背划出一条条的抓痕。
最后,他笑的很讽刺道:“奇怪,真是我的人,怎会妄自留在海城我全然无知,反而随便跟一个陌生人跳双人舞。我认识的金染,好像还更有骨气一点。”
“裴东!”
我不由得脱口喊出,泪花已经在眼眶里闪烁了。他嘴角的谐谑,便丝丝收敛,最后彻底抿成条直线,如数九重天的一字一顿:“薛染,我真是低估了你!”
“薛染?她不是叫金”
“回去。”他无视了月婵的呢喃,和祝华晟倏然紧皱的眉头,寒冽的直视我:“汪琴就在外边,让她带你回去。“
“可你说过不准”
“我改主意了。”他冷笑声:“既然你如此有趣,怎能轻易放过?”
我基本都没听懂他在讲什么,却在那眼底,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嫌恶与冰冷,那便似把冰刀,戳的血流如注还不够,连心脏也要冻结住!
“凭什么?”我哑染失笑,不着痕迹的抹了把眼角那他已不再会心疼的泪水:“这位裴先生,我觉得你真的很无礼,是不是风。流成性,已经习惯了对任何女人动手动脚?你说我是你的人,请问有什么证据?如果你把劳务合同掏出来,我立马跟你走,但若果没有,要么去法院告我,要么,就请你自重!“
话落,我感到裴东大手要将我骨骼捏碎了,我疼的哼了声,却又倏然衰减了力道,直到最后彻底松手。
他把玩着酒杯,用一种重新审视的眸光看着我,半晌后低低一笑:“很好。”
他将香槟一口抿干,重重置在桌面,略过我时,只能两人听见的低沉,显得嘶哑:“再让我看见任何人的脏手碰到你,薛染,我叫你生不如死!”
心脏,好像彻底失去了跳动能力,我呆呆杵在原地。
直到他走开良久,才回神抹了把脸,望那冰凉凉渗骨的液体,悲凄的笑出声来。
何必生不如死?
裴东,你不如就一剑杀了我!血流在刀刃上,总会好过化作硫酸腐蚀进心脏里。
会吧?
僵硬的回眸,我看见裴东已被人群围簇,谈笑风生。
那双深谙的眼,似有时刻留意我,却又好像根本只是错觉,心疼,委屈,幽怨,百番的汹涌澎湃,逼得我口干舌燥,丢下手里的香槟,便换了杯能麻醉心魄的高浓度白兰地。
“薛染!”
就算远隔十余米,也能冻彻心扉的寒声,我手颤了下,看见他那双眼刀锋般从我脸颊划过,连鼻翼都皱起来。
心底那口不下不上的怨气,却叫我连怕他都不会了,攥着拳,一口将那烈焰吞进口腔,让它烧进心底。
裴东那双眼,倏然死寂的了无生气,是连毫不知情仍在笑谈的路人,都不由自主抿唇退避的可怕。
我们就这样,毫无缘由的彼此凝视着,我的幽怨,越来越深,他的搵怒,反而越来越浅,是种失望,又也许是更深所以有必要被掩藏的憎厌?
月婵已经观察了我们许久,再大家闺秀能拿捏分寸,也是禁不住挽起裴东的手,追问些什么。
裴东静静看着我,嘴角逐渐的勾起来,最后彻然将视线移在月婵脸上,交谈几句,貌似说到什么往昔甜蜜,他突然阖住眼皮,睁开来时,笑的愈发温柔了
裴东
裴东
我们也有过甜蜜,你可曾记起?
“你何必为他这种人劳心伤神?”生硬的女声响起,正如祝华晟拧成川字的眉锋:“他迟早会被我打倒,但小染,在此之前你就配拥有一段不输于任何人的幸福。”
“我是骗过你。”他双手紧紧掰住我的肩膀,蓝眸中某种情绪浓郁的要滴出来:“但不是每一句。”
这算什么?
我哑然失笑,是怜悯吗,是施舍?我从没觉得自己不会拥有幸福,只是漫漫长程,不想错过的唯有这一站。
伤人的话,尽皆没脱口,但我还是推开了祝华晟,告诉他我累了,需要休息。
对,是累了,不过短短一天,就累的有种笙歌唱尽,阑珊处孤独向晚的凄凉,可悲。
就算捻朵野花,也不至于这么短暂吧?哪怕一夜。情的欢爱,大抵也能换来给误会一次解释的机会。裴东
你为什么就唯独对我,如此狠的心!
“这种歌舞奢靡,的确不是人人都喜欢。”
突然有人坐过来,我抬起头,看见是戈薇。
她貌似已喝了不少酒,掩嘴打个酒嗝后,便不知是害臊还是感到有趣的咯咯低笑。那我觉得很诧异,她美的就像是昙花那一秒青光乍泄后最完美的定格,却似乎生活的非常坦诚自然。
但她这样漂亮的女人,一般都不能活的自然。
“小染。”彻底扇去涩甜的红酒气味后,她暗有所指的浅笑:“看不出来,你是这样一个有魅力的女生。”
我懵了下:“什么?”
她顾自将我的指梢牵在手心里,说:“这枚唐朝贵族墓穴里掘出来的紫罗兰,可是坤成集团裴董事长,曾视作比生命更重要的物件哦”
我心底一惊,抽出手后紧张的低下头。
她太厉害了,戳破前神色根本看不出半点不对,但显然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我不是祝华晟的女朋友。
“紧张什么?”戈薇笑盈盈道:“有个男人曾这样问我,巾帼何必让须眉?学术是,事业是,情爱依旧是,一个女孩,只要还没有婚嫁,得到再多男人青睐那都是她本事。千万别因为本性的矜持与旧观念约束,在最有资本的年纪,将自己一生幸福压在寥寥数个选择。“
“爱情,决不能将就,女人,就是要挑男人。”
从没有人跟我说这些话,我看着戈薇,呆呆的问道:“那您呢小薇姐?”
“我啊?”她侧眸瞟了眼半掩的阁楼房间里,正不胜酒力,躺在沙发上闭眸假寐的高大身影,眼底是肉眼可见的幸福:“我不一样。”
“我已拥有全世界了。”
呵多么刺眼的幸福。
刺眼到就连圣人,都会嫉妒的程度。
我不是滋味的抿着唇,我记得就在短短一天前,裴东给我的,似乎就是这般甜蜜。
但突然的来了,又更彻然的去了,与我预料中,分毫不差。
正黯然神伤时,戈薇突然笑了笑站起来:“拍卖要开始了,你也过来玩一玩吧。”
拍卖?什么拍卖?
我愣了下,她已顾自走上阁楼,与那个姓顾的男人携手倚在栅栏上,嘴唇浅勾的俯瞰楼下。
正困解怎么回事,祝华晟突然走来,拉着我的手坐在席位上。不多时,便有姿态优雅的礼仪小姐躬腰在桌面放下几支标了不同数字的茶色木牌,前庭也被清理出空地,摆上了岸桌,数个大小不一的物件,被红纱遮着呈在上边。
我左右环顾,发现所有人皆井然有序的入座了,桌面也都摆上了这样一些牌子。带着金丝眼镜的司仪,捧着话筒十分热切的道完一些祝词后,正色道:“欢迎各位先生小姐大驾光临,我代表大家,共祝顾先生与顾太太白头偕老,福泰安康。“
“另外,想必各位也都了解过了,今天,顾先生特地将私人收藏的一些名玩古物拿来拍卖,所得的所有筹款,一分不少,全都会奉献给慈善产业,借此为顾太太祈德添福。这份体贴,简直让羡慕。“
话落,顿时迎来一阵掌声,司仪乘着热切,道出今日一共有七件物品会进行拍卖,红纱被逐一掀开时,倏然的人声鼎沸,我还没醒神,便已经有一只唐朝紫金香炉,和两幅宋代的字画,被分别以九百万与七百万的价格成交了。
与其说他们这种阶层的人都爱好文玩古物,我倒觉得他们更想要的,反而是那位顾先生看着戈薇开心,而嘴角勾起的淡淡一抹笑容。
“我先出去吧。”
我说道,从裴东出现后我就一直魂不守舍,至此愈为感到格格不入,都是不想让他看见的模样;祝华晟蹙眉未语,我便使劲将他手挣开,扶起裙摆向外走去。
却突然因为眼角巧合的一瞥,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是第三件藏品,一盏灯。
与那夜在姬江,令裴东黯然神伤的紫色莲花灯,一模一样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