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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裴东总能一眼看穿我,但他非但没阻挠,反而松开我,顾自上了车。表情不悲不喜,叫人琢磨不透。
看看他,再看看赵恩义,我还是打消了求救的念头。激怒裴东的后果是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最重要是,现在一点一滴想起来,我对赵恩义的印象,便实在很差。他是出狱后没活路,才被妈妈心软介绍进公司,与梁正称兄道弟你情我义。但几年后,他突然带着绅茂的客户资料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然靠着那个客户在木制家具市场发了横财。
这倒无碍,商人为了利益争夺总是不择手段;但别说赎罪,他回到港城后拽的在路上碰见妈妈,都趾高气昂装作不相识理智告诉我,决不能把筹码压这种人身上。
“认错了吧,先生。”我淡淡一笑。
“怎么可能认错,你妹妹梁思琪小时候把尿都是我帮嫂子的!大哥也真够本事,是他帮你认识裴总的吧?对了,大哥大嫂身体还好么?”
没等我回应,赵恩义挠挠头,很心急道:“这样吧小染,我改天抽空去看看你爸妈,今天,你跟我在裴总面前捎带几句话,就说我那批木材,那百分百比”
“抱歉,真认错了。”
打断后,我扭身便走了,正心情忐忑的琢磨该怎样跟裴东解释,赵恩义脸色涨红的追上来。
“小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怎么说我也是你叔,你就这么甩我脸子?”
“叔?“我戚了戚眉,觉得特别可笑,也装不下去了:”叔你觉得要不是你拐跑了重要客户,叫我家公司破产,我妈她现在能累出一身病躺医院里吗?“
我眼底冷漠的嘲笑,叫赵恩义脸色很尴尬。他摸摸鼻子说:“我知道你妈得癌症了啊小染,可这不跟你爸关系还僵呢,不好去见啊”“随你便吧,我没工夫陪你。”
“等等!”赵恩义使劲攥住我手腕,眼底已是搵火:“行啊薛染,现在认识裴总了,有出息了是吧?好,你不给叔脸子,就别怪叔不客气,过几天等着看你爸吃牢饭去吧!”
我戚眉,猛地甩开他:“你什么意思?“
“还用问?一起开公司整八年,你说你爸哪点老底是我不清楚?你以为他前段日子被折腾的那么惨,是为什么。”
“你说什么?”
我懵了,脑袋里飞快得出一个结论:“是你在背后害我们公司的?梁正说的小人,就是你?”
“没大没小,怎直呼你爸名字?”赵恩义双手叉腰,戚眉阴冷道:“是也不是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穷够了,为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爸没拿到执照前可非法卖出几百吨建材,这事捅到工商局你试试看你爸公司会不会赔破产。琬媜姐现在病情这么严重,呵,怕受不了这么大刺激吧?”
“你混蛋!”
我差点忍不住甩他一巴掌,心底却已是忐忑不安。想起先有梁正,现有赵恩义,曾今得到过妈妈恩惠的人,现在都恩将仇报反过来利用她!我便止不住为妈妈感到憋屈,心脏都有些抽痛。
正纠葛间,一道阴影,突然将我笼罩。
“裴先生”
我惶恐的唤了声,看见裴东歪头衔起支烟,他背光的脸,冷峻无情。静静看着我,却对赵恩义说:“赵老板对故友的女儿言语威胁,传出去怕不会有什么好名声。我对你说话的太多,也十分不喜欢。“
“额,那个我”
“啪”一声脆响,我吃惊的看见,赵恩义右脸肉眼可见的发红发肿。裴东则依旧淡淡看着我,除了捻着烟的手背微微发红,好像什么也没做过。
“你这是干什么?裴总,我”
“赵老板。”裴东突然回头看向赵恩义,适度微笑:“你刚才是说,你有批紫檀木,比陈老板的更正宗?”
听到这话,赵恩义立马揉揉脸没事人似得笑道:“是的啊裴总,云南货,鬼脸祥云色都有,绝对不是老陈那些印度货能比的,您看是不是”
“啪”我膛目结舌的看见,赵恩义的脸再一次被抽歪过去,回过头时,愤怒的脸正对上裴东扔掉烟蒂用鞋尖碾灭后,抬起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赵老板,想怎样跟我完成这笔交易。“
我感觉赵恩义肺都快气炸了,偏不敢跟裴东对峙,又被生意吊着胃口,舍不得掉头离开。他只能下意识捂着肿脸倒退两步,满眼戒备与幽怨道:“我的木料,单码头这附近的仓库就有上千方,郊区那边更多。虽然现在市场不好,但我的货品色好啊,以后反弹您肯定会庆幸今天英明的绝舍,所以我想价格方面”
“砰”
心底咯噔一下,裴东倒没再抽他,身后阿华却突然一脚将赵恩义踹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裴东深黑的尖头皮鞋便踩在他胸膛,俯身面无表情用手帕擦着尘埃道:“这样,这笔生意,我做了。”
一句话,立马叫赵恩义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又硬生生咽进肚子里,听见裴东淡淡说:“以低于去年行货六成价码。“
“啊?六成?阮总这。。”
“你是什么东西,跟我裴东谈条件。”裴东淡漠的眼,倏然冷酷的好似覆了冰,他嘴角勾起危险的笑意“既然叫我开口了,非但买,你所有仓底,我全要。”
“但收了我的钱,要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这些木料,就叫你吃进肚子里!”
“是、是!“
赵恩义吓得一哆嗦,爬起来赔笑两声,便灰溜溜的跑掉了。
“裴总,檀木市场如果一直跌下去,恐怕不会在六成止步,说起来,还是他占了便宜。“阿华望着赵恩义背影,戚眉道:“而且,赵恩义这种小人物根本没资格跟您谈生意。他威胁薛小姐,不用半天我就能叫他主动当面来磕头道歉。”
裴东不置可否,冷淡的上了车。。
“上车。”
他命令道,我紧忙钻了进去。犹豫好一会儿,才感激道:“裴先生谢谢您了。”
他静静看着前方,像在思索事情,半晌后,嘴唇很薄凉的抿成直线:“我告诉你了,在我身边,谁也欺负不了你,你以为是赏赐,但这是本分。“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再丢我的脸,后果自负!“
我心悸了下,紧忙撇头躲避他鹰隼般锋利的眼,心情很是落寞。
他说,他不喜欢赵恩义对我说话的态度。我还以为,他是为我受辱生了这么大气。现在看来,却不过因我丢了他颜面,他才恼火罢了。
眺着窗外树影惙惙,我很惆怅,又孤独,现在,我什么也不想了,我只期望裴东是个信守诺言的男人,七天期满,与他会切实放我回家一次。我想妈妈,我担忧妈妈病情的控制。更怕梁思琪梁正那俩畜生,卖了我,还对妈妈不好。
如果真是如此,我一定会叫他们付出代价的,我发誓!哪怕做深渊里的鬼,我也定将他们一起拽进地狱!
“哎?”
这样想着,我突然眼前一亮,看见薛靖深站在很遥远的轮船甲板上,正面无表情观望着这里。这本不足为奇,我却偏偏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个男人,正捂着胸口喋喋不休,穿着打扮
很像是赵恩义。
是看花眼了吗?
正琢磨这个问题,车子驶进了拢长黑暗的隧道,我有些怕黑,抬眸想看看还有多长的距离才能穿过,却纳罕的看见,车子突然停在路畔,不动了。
怎么了?
我发现阿华将四面车窗全升了上去,近乎密封下,简直闷的要死。
正想问这是干什么,却哑了声。我看见后视镜里阿华那双眼,在隧道顶灯反射下泛着红光,可怕到了极点。他一瞬不瞬凝视正前方黑暗,好像那里有什么可怕东西,蛰伏着。
还未及醒神,更大的恐惧,便将我彻底吞噬。
“砰!”那是一声闷响,好似车爆胎,却更像是裹了棉花的红砖重重砸在车盖上,声音很沉闷。与此同时,前车窗出现一道蛛网状的龟裂,半颗指肚状的金属,卡在玻璃之间。
大脑完全空白的时候,只记得裴东在第一秒时间,便将我的脑袋摁进他怀里去。
“撞过去!”
他低吼,黑色的科尼赛罗便发出野兽咆哮般的轰鸣,以急剧速度倏然冲了前去。随着距离拉近,前方本空无一物的黑暗里,突然乍现出数道通白的车灯,还有一阵阵爆豆般噼里啪啦可怕的声响。
在阿华面色阴沉的操纵下,座驾就像头黑豹,随陡升的震荡,迅速顶开拦路车辆冲出了隧道。光明照进车内时,我眼巴巴望着已裂成蜂窝状的车窗,脸色煞如纸白。
“裴、裴先生,刚才那些“
“是枪声吗?这些卡玻璃上的,是弹头?”
裴东没回答我,他低头衔起支烟,眼神刀锋般从后视镜里尘土飞扬的景中划过,却镇静的像已经落在地上的尘埃,薄唇微启:“加速。”
蹭一声,车子顿如离弦之箭,后背被惯性死死抵在车座上,狂飙的轮胎叫我感觉在贴地飞行!就在我感觉车要几秒内越过码头范围时,两辆黑色庞大的卡车,却突然从路盼两边翠绿的草丛冲出,死死横在大桥口。
“***!”
我听到阿华低吼声,紧接便是眼花缭乱的天旋地转,车子像只黑色陀螺原地划出深深的弧形沟壑,猛然冲斜坡冲了下去。
嘚嘚嘚
喉咙里一直发出这样的声音,我感觉心脏都要被颠出嗓子眼儿了,又惊又怕。等它冲出了尘土飞扬驶上另一条高速通道,我简直要兴奋的叫出来。
“砰”
“该死的是破胎钉板!裴东,他们有备而来,知道我们是来见薛靖深,不会带人马与武器。”
却听见阿华这样焦虑低吼,车子掉头与出口背道而驰,车尾一晃一晃的摇拽感,直叫我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车翻过去,便被压死在了里面。
“裴总,是华盛还是广寿?”
“为什么不能是坤成。”裴东的薄唇却依旧紧紧抿着烟,那双眼与勾起的嘴角,是令人抓狂的沉静:“集团内部想我灭亡的人,多如蝼蚁。“
笑意收敛,他蹙起眉锋,冷冷淡淡道:“回码头。”
什么?
那不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