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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羽衣为我染血,明月为我坠落,我不思报恩,反而恶念丛生。我猜到恢复功德、拨乱反正的方法,却想装聋作哑,将它占为己有。”
从此它在我怀中,落不下,飞不走,哪也去不得。
“可你终究没有这样做。”
“是的,我不想成为我讨厌的人。”我握住他的手,“所以,请一直留着,看着我,我寿终之后,随你去哪都行。但在那之前,请一直看着我,不要让我被权力腐蚀。你既奉我为主,这就是我唯一的命令。”
玉玺展怀,如同怕玉璧摔碎一般紧紧抱着我:“是。我会一直守护您。如果这是您的志向。”
“嗯?”我诧异于他听出故事另一层含义。
“您想要改变女子受制于名节的风气……至少想要改变以这个故事为美的风气。”
我没有说话。
静谧之中,我和他心跳激烈,犹如擂鼓。
“我的耳朵在脖子以上。”
“?”
“我的嘴唇也在脖子以上。”
“?”
我缓缓拉下他修长的脖颈:“所以我亲你的耳朵是完全在脖子以上的,是被允许的。”
他一脸懵地任我拉低,柔顺的长发如树丛将我淹没。我在丛林中以唇齿寻找唯一一双白鸟。它们上下腾挪躲避,却不会飞离。
“啊,变成凤凰了。”
“什么?”
我拨了一下他鲜红欲滴的耳垂:“躲躲藏藏的小白鸟,变成红凤凰了。”
玉玺顿时明白我又在捉弄他,既羞恼又无奈:“不要闹我了,当心掉下去。”
我笑嘻嘻地赖在他怀里,“怎么会呢。我信你。”
当晚是我睡得最香的一觉。
次日朝堂中的攻诘在我意料之中。
太傅的维护在我意料之外。
我顿时明白为何便宜爹会宠信他。
看直臣喷人就是比自己的托喷人来得爽。
一根筋,对事不对人,坚定不移地守护自己的道,只要我做的事和他的道在一个方向,那便轻松许多。
为此我将刺客的事情交给太傅调查。
他发现线索连夜进宫汇报,和送夜宵的玉玺撞上了。
“……”
两个人视线交错。太傅停下说了一半的话,略带不满。
“太傅无需顾忌,我信安汉公。”
“不必了,我只是来送汤。送过就走。太傅要来一碗吗。”
太傅脆拒,表示自己世家出身,家传养生,不吃夜宵。
我闻到了淡淡的硝烟味。手里的甜汤顿时就不香了。
玉玺知道我和太傅的过往吗?不会吧,他那么早就跟着我了?
依他说来,在自己读到“和氏璧”前就跟着了,好像,的确,有可能目睹我的失败告白。
我庆幸自己没有偷懒,用同一套告白词。
自月夜许下真话的约定后,他也要求我在他面前直言。因此太傅走后,我安排好收网事宜就直问玉玺:“心情不好?”
这话问出来我也觉得怪怪的。
仿佛一个不解风情的死直男。
但他不说,我决不会主动问他知不知道我对太傅的表白。机灵的皇帝绝不主动踩雷。
他为我磨墨,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腕有着玉质的细腻:“不是……他讨厌我。我还没有遇见过讨厌我的人,所以不知如何反应……就也不喜欢他。”
玉玺对情绪很敏感,感受到的恶意多是对他的垂涎,还从未接收过来自他人的反感。
“他讨不讨厌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讨不讨厌他。”我无需权衡,毫无负担地抛弃了前·暗恋对象,“或者说,大臣们讨不讨厌你,喜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待大臣们。反正过些时候,他们就要向你行礼了,你不喜欢谁,就让他快快平身,快快走开。”
好说歹说,可算把玉玺哄开心了。
不是我不把玉玺当做平等的对象,只哄他,而不与他分说朝堂事宜。只是谈恋爱,道理是一回事,情绪是另一回事,玉玺也未必不明白太傅可信可靠,不能轻慢,不缺我给他讲大道理。
但我设身处地想了想,男朋友要是深夜单独会见异性,哪怕是谈公事,也够我难受一会的了。
不过太傅一个直臣,讨厌玉玺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认为我喜欢他,就算得不到回应,也得喜欢一辈子吧?
后宫三千还没个影,我就挺头秃了。
佛子听我抱怨,拈花一笑:“陛下还能忧心这些事,看来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了。”
我这次连粗茶都没混上,只有一杯白水。
我来找他,主要是为了逆贼。我们合计让佛子打入逆贼内部,里应外合。
取信于逆贼并不难。佛子有着良好的名声。若说他先前是眼光独到,激流勇退,并非真心出家,现在我上位都好一会了,也没见我起用这个近亲劳动力,好些人真信了他已看破红尘,是朵清清白白的出世佛莲。
加上传闻中我和他关系不好,甚至有人想把他拉入推翻女帝的阵营,请他出手灭了宫中妖孽。
也不怪那些人听信谣言,因为那是我和他有意纵容放出的。
什么公主她妈只是庶姨母根本不亲啦,什么自小对公主不闻不问啦,什么公主升职后拜访也只给粗茶一壶啦。偏偏事情都是真的,不由得人不信。
我和他规划好的剧本是这样的。敌人得到佛子支持,大张旗鼓来灭玉玺。我和玉玺是当场碾压还是假作败退视情况而定,等敌人全部跳出来分蛋糕后佛子反水,我再召唤一批兵士,把他们都鲨了。
佛子功成身退,我却苦苦挽留,互相狂吹彩虹屁。在我再三表示佛子舍生取义,深入敌营,挽大厦于将倾,大祁天下不能没有佛子后,佛子勉为其难地接受我强塞的肥缺岗位。
一通操作中吹彩虹屁对我难度最大。我本来计划让太傅代笔,写一篇小作文让我背下来,考虑到玉玺和太傅都有小情绪,只能作罢。
我也不是没有打过让佛子自己代笔,自己吹自己的主意。但他干啥啥都行,爱面子更是第一名,不可能答应。
我即将登基之前,就曾请他回朝,但是没请动。几番接触后我恍然大悟,他嫌自己无功无绩,光凭裙带回去吃相难看,非要搞出一番大事才行。
宛如一个挣不到大钱不回家过年的二狗子。
解决完二狗子的回家大业后,我忍不住同他提起太傅。让佛子有机会多开解他。不然我一个皇帝,夹在臣子和皇后之间很难做的。
二狗子可能是当惯佛子了,回应也极尽玄妙,一句堵得我不上不下。
“他自视甚高,察觉失态后便会调整,陛下无需担心。”好在佛子对职场上下级相处还是有点数的,最后可算给了句准话。
四舍五入,我不用管太傅,他自己会自我调整。
我长舒一口气。
还是作业太少,才把他们闲得想东想西。等逆贼连根拔起后,这些人全都得给我加班,一个都别想跑。我曾经问过佛子需不需要帮助。
毕竟他再聪明也是凡人,不具法术。若是敌方问他灭杀妖孽的方法,或者要求他展露神通,他很难不露馅。
他没有拒绝。向我讨了几个死士,却没有告诉我详细的计划。
这也正常。
我也在二狗的家乡人之列,又是他将来的顶头上司。他既然要一鸣惊人,自然也要惊一惊我来自抬身价。
而他也很识趣。讨去几个死士,既是助力,也是监视,以示他不会假戏真做,倒戈敌营。
作为上司,最好的答复便是不多过问——“你做事,我放心。”
即便我好奇得百爪挠心,也得维持高冷上司的范,不能多问。
好奇在敌人们带兵包围大殿时达到了顶峰。
时值佳节,我正设宴款待群臣。
我的反对者们打断歌舞,穿铁甲踏碎轻歌曼舞,唾沫横飞地数我的罪状。
包括但不限于:
蛊惑先帝。利用妖孽欺瞒先帝,让他传位给我。
残害忠良。祸祸世家子弟。逼得太傅低头折节,佛子有家难回。
秽乱宫闱。当着群臣的面送走一个来历不明,擅长戏法的俊青年。带进一个来历不明,会滴绿血的美少年。
还有看管不善导致国玺遗失等等。
细数下来,我竟然有十二条罪状在身。
这些动不动“四大xx”“九大xx”的强迫症们想必凑数凑得很辛苦。
“你说是戏法,有什么凭证?”
国玺白日飞升被解释为戏法。玉玺替我挡刀流碧血被解释作秘法药人。佛子成功忽悠出了一帮坚定的无神论者。
我就不该低估炒作带师的脑回路。
但他们拿什么证明是戏法?一个才华被埋没的魔术师吗?
随着被陈上的尸体与物证,我满怀好奇的目光冷了下来。
尸体身量与国玺仿佛,有些面熟。供纸上的证词说死者本是耍戏法的落魄人,突然得了大笔钱财,出京回乡时遭到强盗谋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