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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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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门掀起,褒姒迈步而进。端木易远远看着,竟有些呆了。

    原来,此时的褒姒已换了妆扮。

    只见她长发整齐地盘起,脸上的血污烟尘也已清洗干净,凝脂般的玉肤白得透亮,泛着光彩。因是前线,军队里没有女子的衣服,是以穿了一件较小的男式棉袍,虽简单朴素,倒也显得她愈加清瘦娇小,惹人怜爱。

    “先生?”褒姒轻轻唤了一声端木易,其音绵绵,温婉柔弱。

    “啊?怎么了?”端木易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转过脸去,故作冷淡地说道。但心动之下,仍是有些许赤色透出他黝黑的面颊。

    “郭大娘让我来请您过去呢,您,这会儿方便吗?”褒姒语气里始终带着些恭谨,这倒让故意拿着架子的端木易有些惭愧。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端木易刻意保持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

    看来成婚一事,还是让他对眼前这名女子有些抗拒。

    “是。”褒姒应道,又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方才缓缓退下。

    看着她的背影,端木易再度有些意乱情迷。

    直到帐门放下,褒姒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缓过神来,使劲地摇摇头,给了自己一巴掌,喃喃自语道:“端木易啊端木易,你要经得起考验,怎么能栽到这种美人计手里呢?颜儿那里,你还没有交代呢。”

    说罢,又深深地倒了两口气,这才站起身来往营帐外走去。

    掀开帐门,褒姒就守在门外候着,见端木易出来,默默地转过身去,在头前领路。

    她在前面小步走着,步步绰约,微风拂柳,端木易却在后面粗气慢喘,心潮澎湃,巨石千浪。

    “真是妖孽啊,我现在居然开始理解姬宫湦了。”端木易暗暗叹道,但还是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就此沦陷。

    两人一前一后,没多久,便来到三女居住的帐前。那帷帐倒离端木易的帐子不远。

    褒姒走到帐门之前,便停下脚步,请端木易先行入内。

    帐门开着,郭氏正在里面收拾卧榻。萱儿围在母亲身边,开心地哼唱着儿歌。

    “娘,你找我?”端木易进帐后,自然地走到郭氏身边,帮忙铺着被褥,一边问道。

    “嗯,我们仨已经收拾好了。秦公挺周到的,把营里最好的用度都安排在这儿了,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郭氏手里忙活着,还不忘向端木易嘱咐道。

    “知道了,娘。”端木易庆幸郭氏不是找自己说成婚的事,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有啊……”

    “啊?”

    郭氏的这一句“还有”,却让端木易把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啊什么啊?不许娘多说两句了?”郭氏把手中杯子往卧榻上重重一砸,向端木易问道。

    “不,不敢,孩儿不敢。”端木易吓得支支吾吾地应道。

    “我刚刚又考虑了一下,你跟姒儿的婚事,先缓一缓。”郭氏抱起被子,平静地说道。

    “啊?”端木易这次不是害怕,是惊讶。

    他十分不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母亲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这行军路上,条件艰苦,要让姒儿就这么跟你办了婚礼,也太委屈她了。”郭氏解释道。

    “噢,这样啊。”端木易虽然对婚礼推迟的事情很是欢喜,但听到母亲的改变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还是不免有些吃醋。

    他不禁又打量起褒姒来。

    “这个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娘竟看得比我还重。”

    哪知这看着看着,心里又悸动起来。

    他感觉不妙,赶紧收回了目光,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郭氏也收拾完了床榻,坐下来缓了口气,跟小女儿说道:“萱儿啊,你和姒儿姐姐出去一趟,找刚刚领咱们来的那个哥哥,就说咱们帐中没有饮水的器具,让他帮忙找一套来。”

    “好的,娘!”萱儿兴奋地答应道。

    接着,便蹦蹦跳跳地跑到褒姒身边,由她牵着小手,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端木易看出这是母亲有话要与自己私谈,待两人出了帐,便上前把帐门放下。

    “娘,只有咱俩了,有什么话就说吧。”端木易说着,走到母亲面前席地坐下。

    “易儿,这半年多来,娘不知你到底过得如何,也不知你怎么就成了秦国的上卿,但有件事娘现在必须得知道,你得老老实实地告诉娘。”郭氏表情严肃地问道。

    这下倒把端木易吓坏了,见郭氏面色凝重,他直以为对方所要问的,是盗宝一事。

    但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连他自己现在也没搞明白,所以并不知如何解释。

    于是,端木易犹豫了片刻。

    “算了,你要是着实不想说,娘就不问了。”郭氏失望道。

    “娘,您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端木易看着母亲的表情,心里更加难受,虽然纠结,但依旧答应了下来。

    “好,那你告诉娘,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郭氏问道。

    “什么?”这出乎意料的问题让端木易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郭氏再次问道。

    “这……”端木易想起了颜颜,可他又不敢确定,只得回答,“孩儿也不知道。”

    “堂堂男子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不知道?”郭氏对端木易的回答极不满意。

    “这,唉……”端木易长叹一声,便把颜颜的事与母亲讲了。

    听完端木易的陈述,郭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可有想过与这颜颜姑娘结为连理?”

    “孩儿未曾想过,但孩儿总觉得就这么与别人成婚了,对她不起。”端木易说道。

    “你错了,易儿。”郭氏说道,“那颜颜姑娘也是个好女孩儿,你若当真喜欢人家,娘不逼你就是,以姒儿的姿容,找一个比你强的,容易的很。”

    “可是,你若不喜欢那颜颜姑娘,最好的选择便是让她死心。你明知她对你有意,却不明确表示拒绝,给她希望。这般暧昧着,才是对她最大的不负责任。”

    “你爹虽然只是个庄稼汉,在才学上比不得你,但在感情的事上,却活得明白,坦荡。我希望你也能这样,别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伤害了别人。”

    听了郭氏的一番教诲,端木易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感情上的怯懦与卑鄙。

    他一言不发,反思了良久,这才说道:“娘,孩儿懂了。”

    看着孩子郑重其事的样子,郭氏点点头,说道:“懂了就好。既然婚事终究要往后拖一阵,你且好好问问自己的内心,别糊里糊涂的,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端木易应道。

    刚说罢,他却忽然眉头微抬,看向郭氏,问道:“诶,娘,你是如何知道我和别的女子的事的啊?”

    郭氏白了端木易一眼,说道:“娘又没瞎?你身上穿的这衣裳,一看就是为你量身订做的。而且一针一线,甚是细致,看来这姑娘没少花心思。”

    “就因为这?”端木易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郭氏略带得意地答道,“本来娘也不敢确定,这才把你叫来问问。没想到你小子居然经不起审问,一吓就全招了。啧啧啧,还是太年轻啊。”

    说罢,郭氏瞥了一眼端木易,那眼神里尽是嘲讽的味道。

    端木易对母亲的这种恶趣味感到非常无语。

    正在这时,帐外响起了萱儿的笑闹声,原来她与褒姒已取了碗具,回到了帐前。

    “娘,我们回来了!”萱儿开心地闯进帐来,手里拿着一把枣子炫耀道,“那个哥哥夸我可爱来着,还送了我好多吃的。”

    “那你谢谢人家了吗?”郭氏笑着问道。

    “嗯嗯,谢了谢了。”萱儿说着,已把一颗枣儿塞进了嘴里。

    她边吃着枣儿,边快步跑到郭氏面前,把手中的枣儿递了几颗给她。

    接着又转头递给旁边的端木易一颗,用嚼着东西的小嘴儿含糊不清地问道:“兄长你还没走啊?是在等萱儿回来吗?”

    “是,萱儿猜得真准。”端木易摸着妹子的小脑袋笑道。

    “切,骗人,”萱儿嘟着嘴,一脸嫌弃,“分明就是在等姒儿姐姐嘛!”

    童言无忌,她这话本是无心,却不料端木易和褒姒听闻,却登时羞红了脸。

    端木易尚纠结于心之所属,是以不敢往褒姒那个方向看,直把脸转到一边,低头不语。

    褒姒却是被说中了心事。她素来感念郭氏的照拂,对这家人都颇有好感。加之萱儿总在面前提起这个兄长,如今又是他带领秦军救自己于水火。

    在这诸般因果之下,她与端木易虽是初见,却已芳心暗许。

    此刻,她红着脸不敢抬头,却又总悄悄地往端木易的方向偷瞄几眼。

    那动作虽小,却逃不过萱儿的法眼。

    她口中的枣儿已然咽下,此刻清楚地叫嚷道:“看那,娘,姒儿姐姐在偷看兄长呢!”

    褒姒的面颊更加嫣红,埋着脑袋不敢抬起。

    还是郭氏体解小女儿的心态,赶紧把萱儿叫住,让她别再说了。

    遭了母亲的阻拦,萱儿有些不太高兴,气鼓鼓地坐到一旁去,自己吃着剩下的枣子。

    意识到再留下去恐怕另生事端,端木易站起身来,跟郭氏辞行道:“娘你们先休息会儿吧,我去秦公那,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去吧。”郭氏也明白了当前的状况,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