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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娄锦收拾好了全部的东西之时,就没有再动了。
乌嬷嬷便道:“小姐,您不是要立刻进宫吗?”
娄锦摇了摇头,她是答应了要入宫侍读,可不表示是现在。
她微微眯起眼,道:“乌嬷嬷,去查一下,看看紫晓下个月初五要与谁成亲。”
紫晓成亲?
乌嬷嬷冷了下,这才想到紫晓,她道:“丫,小姐,那日紫晓可没再回窦府了,一直入住在宫里。据闻窦公气地两天没有上朝。”
娄锦挑了下眉,想来那次她把事情给闹大了。
“她一直住在坤宁宫?”
“可不是,若不是皇后罩着,她的名声可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乌嬷嬷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娄锦,要说紫晓与小姐在京中颇有盛名。紫晓的来头更不小,窦公的孙女,皇后的外甥女。
她又与小姐同一批毕业,真不知道当时江子文是如何评判的。
而大婚当日,三皇子却跑去救小姐,是个女子定受不了如此的漠视。她定是恨透了小姐。
“恩,这事一定要查个清楚。”娄锦很想知道,紫晓到底要嫁给何人?
为何皇后只说个了开头,而紫晓要嫁之人却没有说出口来。
流萤道:“小姐,阿狸和追风在马厩里闹疯了,那马厩就要塌了。”
娄锦呵地一笑,想到追风那只母马和阿狸这只公犬,她摇头道:“流萤,你得了空就去闹市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母的腊肠小犬给它带来。”
流萤点了下头,道:“小姐,方才将军府派了人来,说是如何都找不到娄阳。”
乌嬷嬷端了一杯茶来,也郑重道:“是,而且,守城的人说并未看到娄阳出京,他应该还在京城。只不过究竟藏哪儿去了。”
接过茶,清新的茶气涌了上来,娄锦觉得浑身上下都通畅了起来。
轻呷了一口,她道:“去相国寺去看看,还记得那个黑洞吗?乌嬷嬷你派人去查询,看看相国寺那个黑洞封上了没有。”
乌嬷嬷的双眼当即一亮,她怎么忘了那个一个去处。
相国寺,当初娄阳不就是在相国寺做下了那畜生都不如之事吗?
她点了下头,再提起那藏空相士,面上便是一冷。
“那藏空相士以为皇上炼丹为名,所有人均不能入他的库房。他那也有嫌疑。”
话刚落地,前方一人便抿着唇,脸色愤然地走了进来。
她一脸郁结,见着娄锦才道:“锦儿,我和左御风帮忙去寻娄阳之时,被藏空相士拒之门外,他竟说我与藏空命相不合。”
她原还是相信相士所言,可自从锦儿告知了重生之事她便听之如狗屎,一派胡言!
那藏空与娄阳那样的交情,如若他真能预知天命,又如何猜不透娄锦乃是索命之人,娄阳如何能落入今天的境地!
方瑶愤愤不平,脸色极为难看。
便是脾气再好,也容不得别人如此说。
说了一通,娄锦却在发愣,方瑶咬牙就要掐她一把,娄锦却闪地极快。
“果然是心狠手辣啊,左御风可怜,注定要和他父亲一样,一辈子被一个女人奴役。”娄锦哭丧一般地为左御风哀叹,惹得方瑶不怒反笑。
方瑶也拿她没了办法,见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便道:“锦儿,你与这藏空相士有诸多碰面,你以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娄锦轻轻一笑,方瑶倒是直接问出了她方才心中所想。
不错,藏空相士精修于佛家和道家精髓,虽是道家之人,却在各个佛寺被奉为上宾,在大齐的地位举足轻重。可这个人,能参透那么多佛理和道理,却还是在凡世中流连。便是与皇上他们的关系也颇为亲密。
娄锦微微眯起了眼,这藏空相士究竟是谁?
藏空,乃是佛门中人,他的来历别人也只提了句少年时候才入了佛为僧。
他是何出身,又来自哪里,只听得别人说是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早年瘟疫,死了不少人,他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娄锦摇了摇头,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有些古怪。
“这两日便派人分别守在藏空府邸和相国寺外,看看有什么动静,暂时别打草惊蛇。”逼急了,不知道娄阳会做出什么事来。
便是那一次娘中了蛊,可也没少娄阳的一份功劳。
她曾经在想,娄阳,他因何能自私自利到这一步,有许多话,她其实很想问那个人。
天牢,她是不是该去走走了。
思及此,娄锦缓缓站了起来,换上一身碧青,她朝外踱去。
流萤与她一道上了马车之后,便见娄锦安安静静的,一双杏眼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天牢。”她如此说着,流萤便是一愣。
她抬头看了眼娄锦,不禁想起了流翠。
流翠的肚子据说也不小了,如此呆在天牢,不知道……
“小姐,您去天牢?”
娄锦笑了笑,抬手撩开窗帘,眼看着外头的纷纷闹闹,道:“去看看而已。”
闹市之上,人群纷涌,热闹地比肩继踵。
今日的天空白蒙蒙的,看不到什么碧净的天空,热人群依旧热闹着。
风冷冷地刮了进来,娄锦的手脚微微有些冷意,她道:“这外头都这样冷了,不知道天牢里头是什么模样。”
她放下窗帘,闭目养神着。
天牢近在眼前,两边守备的士兵见到娄锦,这样熟悉的美丽容颜,他们一见到便感觉头皮发麻。
每次这位小姐一到访,总感觉要出点什么事来。
两人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只简单地盘问了句,便让其中一人带着娄锦和流萤入了天牢。
那带着娄锦进去的狱卒想着这回一定要看牢了这位小姐,可莫要出一点点纰漏。
昏黄的火把将前方的黑撕裂了开来,依旧是灰黑的墙壁,难闻的气味,两边虽有火把照明,可这里头却依然给人一种潮湿阴暗的感觉。
楼梯很是干燥,却幽深地往下通去。
耳边回荡着数以百计的哀嚎和哭泣声。
再有一声又一声的鞭笞和尖叫叹息融汇在一起,这里,仿佛沉浸着悲痛后悔绝望以及冷漠……
娄锦缓缓朝内走去,已不是头一次入这里,却不知为何,每一次到来的感觉都微微有所不同。
流萤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跟在娄锦身侧,脚步缓慢。
娄锦拉了她一把,道:“别怕,我们只是去见故友。”
流萤深吸了一口……这怪异的味道却让她脸色大变,险些吐了出来。
“好了,就在这了。”狱卒说着,便警惕地盯着娄锦,仿佛不盯着她就能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娄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才朝里头看去。
灰败的地面用苦草铺成,上头坐着几个人,他们纷纷抱着腿,头埋进了双腿之间,那是一种颓败和失望的味道。
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其中两人猛地抬起头来,道:“是不是娄阳来救我们了,快,放我们出去。”
那声音带着疲惫和苍老,她的那双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亮光,却在一阵模糊中看到了眼前的这抹碧青色身影之时,瞳孔剧烈地收缩了起来。
“是你!”白太姨娘惊讶地看着她。
诸多时日未见,娄锦这丫头已经长了个字,她活得很好,玉面霏白,红唇鲜艳。乌黑的头发如瀑,绝美地穿着她喜爱的碧青色,修长的身影恍若仙子,静静地朝他们望来。
白太姨娘没想到在这里几天,头一个来看他们的人竟是他们如何都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应当恨娄府入骨,那个应当宁死都不愿意再见他们的娄家子孙。
白太姨娘的声音不小,惹得不少人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娄锦。
娄锦朝他们展颜一笑,她的目光柔和,或许,报仇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可复仇过后,她的心归于宁静,便是过往的那些人也无法让她再掀起波澜。
“小姐?”
流翠的声音很是微弱,她睁开双眼,眼泪顿时就滑落了下来。
“小姐,流翠求小姐救流翠一条命,流翠死不足兮,可是我腹中的孩子与您的血缘那是隔不开的啊。”
娄锦看了过去,流萤的肚子不小,看过去该有四个月左右大小,娄锦示意她过来。
她连滚带爬地来到娄锦身边,娄锦伸出手来,切上她的脉相。
这一诊脉,娄锦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惊讶。
她微微一愣,道:“你知道这么做,即便孩子生下来也活不了吗?”
流翠竟服用了一方药,这种药吃下后即易受孕,可孩子生下来也活不了多久,她是为了争宠吗?
还是?
娄锦不解地望着流翠,她已经经历过了一个孩子的夭折,如何还能看着另一个孩子一出生便夭折?
流翠一愣,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张苍白的脸顿时纠成了一团,一股浓重的悲伤从她的眉间迸射而出。
她呜呜地哭了出来,随之以头抢地,哭地浑身颤抖。
“娘,哥哥,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流翠一遍又一遍重重地砸向地面,她的额头已有鲜血流了出来,娄锦皱起眉头,递上药丸,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全妈妈和流翠的哥哥一直在娄府中饱私囊,流翠没了孩子后,又面临娄阳迎娶羊馨,他们的利益自然一落千丈,这便铤而走险,寻了这邪门的药给流翠服用。
可……
流翠的哭声哀哀戚戚,仿佛道尽了这一生的悲哀。
她相信的,她选择的,均是错的,府中的胎儿一日日长大,她的心那样欢喜,她本以为这是老天对她的馈赠。
却不曾想,那是对她的另一种制裁!
她抿着唇,几乎把那灰白的干裂的唇咬破,一丝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
她混沌的双眼看着娄锦,眼泪毫无节制地流了下来。
流萤蹲了下来,她眼中含泪,她与流翠从小一起长大,可没想到流翠竟落到了这个田地。
流翠看向流萤,摇头哭了起来。
她把脸埋在了两腿之间,随着流萤唤了她一声,她便埋地更低。
流萤终究不再唤她了。
她似乎明白,此时的流翠并不愿意再面对她,面对儿时的玩伴。
娄锦没再看向流翠,心却有一瞬间空空的。
她清楚,当初这一切,均是各自的选择。便是后悔,生命能否重来?
娄锦感谢苍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所以这一生她过得小心谨慎,虽不如上一世那样恣意洒脱,可她却没敢在有一丝懈怠。
她转头看向白太姨娘,白太姨娘似乎很是心惊于娄锦的这个动作,眉头一皱,便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娄锦哧地一笑,道:“你无须这么怕我,到了今天这一步,无须我多做什么,律法会替我制裁你。不过,有几件事实我想让你知道。”她微微一顿,看了眼身后的狱卒,道:“我不过是在这柱子外面,你不需要这样盯着我,下去吧。”
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的压力一下子朝那狱卒一扫而去,狱卒微微一窒,不知为何,后退了一步。
可娄锦的双眸凌厉,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刀,谁敢与之争锋。
他还是看了眼那木柱子,最后无奈地朝外走去。
娄锦回过头来,道:“娄阳现在还在逃亡,我倒宁愿他被那刀斧去了性命才好。”
“你个逆女,你明知道他是你父亲,如何能下这样的诅咒!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白太姨娘骂地呼哧呼哧,胸口都跟着上下起伏。
那双厉眼一如以前那样的令人生寒。
她虽只是个妾,可一贯以来在娄府以夫人自居,气度和风华自然不输给任何一个世家夫人。
娄锦抿起笑来,“我不过是为他好罢了,外公最见不得狼心狗肺的东西,若是活着要受外公一阵鞭笞,若是死了,怕也是要鞭尸的。”
见白太姨娘脸色顿变,她继续道:“我素来心善,看不得人受苦,便劝诫着我那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爹爹早些仙去。白太姨娘你也无需骂我,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我是娄阳的亲生女儿,这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学不得个十成十,倒是可以学个五分就足矣了。”
白太姨娘瞪直了眼,好一张伶牙利嘴。
这会儿被娄锦气地几乎要翻过白眼去。
娄锦明白,子不教父母之过,娄阳素来听白太姨娘的话,白太姨娘如何两面三刀,如何阴险,娄锦虽没有亲自领教,可她却想要这个依雄赳赳气昂昂的母亲认识到她今生的骄傲因她而毁!
“今儿个,锦儿有几件事要告知于你。希望你还有精力听下去。”
白太姨娘狠狠地盯着娄锦,仿佛就这样看着,便能在娄锦身上穿出个血洞来。
娄锦朝后退了一步,她微微昂首,火把的上闪耀的光芒打在了她白腻欺霜的脸上,她唇角微微上翘,杏眼斜挑,那是一种睥睨傲然的姿态,那是一种胜利者的轻蔑。
“我的亲弟弟,您的孙子,并非大夫分不清药量而死,是因为洪娘子,她下足了量,孩子才身亡的。”
那低着头的流翠浑身打了个冷颤,她猛地抬起头来,愕然道:“洪娘子?”
娄锦点了下头,“洪娘子可是白太姨娘身边的红人呢,而这一场悲剧原也不会实现,如果万宝儿没有设计让万山前去侮辱我娘,万山不会死,洪娘子不会改嫁,更不会处心积虑地想要保住自己。如果……”她转而看向流翠,此时的流翠,蓬头垢面,可怜的模样仿佛一只跪在地上的可怜小狗。
如果流翠能不背叛她,她娄锦也不会对她使出这样的招数。
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流翠怔怔地望着娄锦,心却不可抑制地如寒冰一般陷入地窖。
她突然想起,那一场阴谋,她虽不是很甚明白,可也猜出了端倪。
而她没有阻止……
这是天理报应吧。
她颓然地站在那,目光呆滞,犹如一只被扒光了毛的孔雀,再没有任何睿智的表面,再没有什么精明的双眸。
娄锦转开目光,看向那浑身颤栗的白太姨娘,她接下来的话,或许更让白太姨娘震惊。
不过,她确确实实想让白太姨娘明白,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不可一世终将会被打破。
“知道娄世昌怎么去世的吗?那样突然?”
白太姨娘那苍老的眼猛然一阵收缩,她惊愕地望着娄锦,摇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娄世昌的去世,能动手的也只有一人。这人我无须多说,想来白太姨娘心中一惊有了底吧。”
白太姨娘如同木偶一般,狠狠地倒退了两步,身子抵着那冰冷灰败的墙,颓然地犹如一团荒泥。
“娄锦,是你,是你指使的对吧?”白太姨娘发疯了一般,蓦地冲了上来,双手抓住木柱子,张牙舞爪地伸出满是污垢的手。
可无论她的手伸地有多长,总是够不到她。
可明明,娄锦就在她的身前,只差毫厘!
娄锦朝她笑了笑,“你也无须如此激动地要感谢我,其实,我已经放过了你,因为你是娄阳的亲生母亲,他纵再没有人性,可他孝顺。”
她道:“很快就秋后了吧,再过多久呢?半个月不到吧。”她自言自语着,可这短暂的适度停顿的语气却让众人都浑身一寒。
秋后,秋后问斩!
娄锦想了想,见白太姨娘一众人脸色刷白,又道:“你们这些人也不用觉得委屈,留下来的均偷偷卖了娄府不少东西,更有甚者,已经拿到娄府的房契,木管家,是吧?”
木管家浑身一颤,震惊不已地望着娄锦。
白太姨娘望着对面牢房的木管家,那已经绝望的心再一次被狰狞地撕裂开来。
娄府,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已经腐败不堪的府邸,还以为是如何珍贵?娄阳要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娄府上下早就被蛀虫一点一点啃噬,而你这个坐在娄府中心位置的女主人,便是你那样教导你的儿子,使他走向了这条末路,没有任何回头的机会。”
她停了下来,顿时觉得可笑了起来。
她这个做孙女的,说教起自己的奶奶了。
讽刺的笑容,讥诮的口吻,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才缓缓道:“我很想见我的亲生父亲,更想知道,你究竟把他教育地如何狼心狗肺,所以,行刑那日,我便在闹市上等着他。”
话一落地,她转身离去。
身后惊天动地的哭声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那守在外头的狱卒惊地立马朝里走,却见娄锦脚步缓慢,行动之间扶风弱柳,她朝他隐隐一笑,便朝外走去。
那笑容虽如阳春白雪,可狱卒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忙朝里走。
昏暗的天牢里,只见一群人均跪下痛哭,那一些本已经麻木的众人此番全都以头抢地,血流如注。
他愕然地站在那,说不出一句话来。
娄锦究竟和他们说了什么?
出了外头,清冷的风扬起她的发丝,浓密的睫毛扇动,她望着天空的一轮凉凉的太阳,心中闪过一阵激荡。
可惜了,娄阳没听到她方才的那一段话,不知道他若是明白其中的曲曲折折,会不会当场吐血而亡。
她陡然觉得,这世上,欺骗比虐杀更有杀伤力。
流萤在她身后走着,她心中的压抑也在这一瞬冷风拂面之时,缓缓释放开来。
她终于明白小姐为何走这一遭了,长年的压抑,长年的算计,让她处在了一种极为阴沉的世界中,如此,小姐才能真正地放开,却迎接全新的人生。
娄锦笑着看向前方,道:“流萤,我们去望江楼上吃点东西,许久没出来,人都要霉了。”
马车这会儿往望江楼的方向而去。
望江楼居于闹市的中心地带,这儿时常能看到百姓们或是忙碌或是休闲的生活状态。
娄锦空着的时候也喜欢到这里来看看,就如上次,见到了那对夫妻,还有那个伶俐的女娃。
那是她头一次将滴血验亲在众人面前展现。而后来没想到被广泛应用了……
望江楼的掌柜的见着娄锦来了,忙引了娄锦上二楼的雅座。
娄锦点了几盘菜,不多,她与流萤二人吃足矣。
纵是如此,掌柜的也笑脸相迎。
流萤坐在娄锦面前,娄锦道:“今天你也别拘谨,想来你年纪与我差不多大,我若是没经历过那些,定活得没心没肺,哪能天天如此拘着。”
想着小姐解开心结,流萤心中也是一喜。
这便道:“小姐,这位置真好,您看,这可以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还能看到江面上的桥和江面上的游船。”
娄锦笑了笑,这望江楼以望江二字而得名,据说每个厢房都能看到江水,但能同时看到闹市和江面的却少之又少。
这儿,果真是个好位置呢。
“咦?”
流萤指着一个方向,道:“小姐快看,是上次跳江的妇人铁氏。”
顺着流萤的方向看去,那唤作铁氏的妇人正搭着一个小台子,上头写的是渡问生死,算命驱邪八个大字。
娄锦放下碗筷,便站起来细细观察。
那是在临近桥的下方,江岸上。
一个小小的台子,铁氏坐在那段生死,过往之人纷纷朝她问东问西,临了她还送上了相国寺的符。
众人一见那是相国寺的符,纷纷都出了银子。
而铁氏身边的女娃递着那符一个一个地送了出去。
娄锦讶异了起来,这对母女竟做了这营生。倒是新奇地很,可是那相国寺的符,可不容易拿到。
她记得,相国寺对外卖这些寺中的东西很是严格,必是寺中的僧人而且要人品端方,表现良好才能入这红尘中来。
而今日,这卖符之人却是个妇人,先不说她这符是真是假,单是她这份胆识也过人了。
娄锦让流萤留下来吃饭,她便先走了出去。
走到那小台子前,娄锦便问道:“不知道娘子以为姑娘我命相如何?”
她的声音靡软,富有令人沉醉的魅力。
铁氏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来,见着娄锦,她惊喜道:“原是恩人。”
她忙笑道:“春桃,快,把凳子让出来给恩人坐。”
娄锦摆了摆手,对着那叫春桃的女娃笑了笑,便道:“我只是看你这生意不错,便来看看罢了。算是光照你,你就来给我算算。”
铁氏面上的笑容有些发窘,她认识眼前的女子,自那日周围的百姓们的一字一句中,她便明白眼前之人乃是娄锦。
既是娄锦,那样大富大贵的千金小姐,又何须来听她满口胡言。
娄锦也不啰嗦,就坐了下来。
她的眼睛一转,视线扫过那相国寺的符,心中一阵惊讶。
这符虽不是真的,却足以以假乱真了。
铁氏有些诧异于娄锦的姿态,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仿佛她只是一个过客一般,等着她说些什么。
铁氏笑了笑,果真认真地看起了手相。
这手,她几乎怔住,只这么一看,她便目瞪口呆,一双眼几乎要掉出来一般。
椅子下似乎有一把火烧着,她猛地站了起来。
诧异不已地望着娄锦,这不可能的……
她自小与爹爹学习了不少看相的法门,虽女子不好做这口营生,可她学这一门一直以来被父亲称为学有大成了。若不是与夫君和离,她怕也用不上这个了。
她顿了下,道:“小姐,您,您这脉相本应该……”她没敢隐瞒,不错,按照娄锦的脉相,早应该在十二岁左右便生出了不少事,到如今的岁数,应该是强弩之末了。可当今娄锦的声势如此浩大,便是京中百姓都以见过娄锦一面而津津乐道。
娄锦的手相已经与她现在的一切背道而驰。
铁氏根本无法通过手相来观察娄锦的未来。
她愕然地摇头,却想着要早点回去问一问父亲,究竟是何原因,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铁氏看了眼娄锦,想到她的恩情,要是能看出她未来的一二为她指一条明路也算是报恩了。
看今日所赚虽不算多,可也不算少。这便让春桃收拾了下,顺便递给娄锦一个符,便急急走了。
娄锦微微一愣,看铁氏走地那样快,这便更为怪异了。
而有人刚从一旁过来,便道:“表姐就在前方,我跟您说,真的太准了,哎,人怎么不见了?”
娄锦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望江楼走去。
上了楼,流萤便看向娄锦手上拿的符,道:“这是相国寺的符?”
符?
娄锦低下头来,这才看了眼手上晃荡的明黄色的符,那符上的勾折横捺和所画之图过于逼真,仿佛就是那真的相国寺的符一般。
她低下头来,再细细看去,发现这个东西和真的比起来,不过是在最后那个印有些不同罢了。
若不细细看来,果真是发现不了。
只是,这个印……
功法和雕刻却和那相国寺所用的印如出一辙。这是?
娄锦记得,相国寺里所有事皆出于本寺,便是刻印,也都是寺中的僧人负责。
她微微眯起了眼,这铁氏想来她明天还要来见见才是。
娄锦没忘记初入相国寺那会儿那样古怪的迷香,那样复杂的一个黑洞,更没忘了三皇子后来调查之时受了重伤。
一个国寺却有着这样多的秘密,而此刻,她更想知道,娄阳在不在里面。
将那符放在手心,娄锦便不在这停留。
二人回了萧府,方一入府,就见着一堆聘礼摆放在了大堂正中央,满室的红,艳丽无边的红。
一道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那是一身极为明丽的水蓝色衣袍,男子手上执着一把羽扇,清俊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古怪。
娄锦看了他一眼,很自觉道:“萧琴的屋子在左边往里走五十米的位置,轻便。”
对上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赌王,娄锦与他便也是一面之缘,她收获了他们家一朵雪莲,银货两讫,自然不需要说什么。
“我是来找你的,你可是红娘。”
这冷飕飕的天气,他操着一把羽扇,一扇一扇,顿时把娄锦冷地周身寒凉。
怀远侯世子黄廷煜,这厮能做赌王绝不是什么善类。
娄锦扫了他一眼,再看这厅堂内外,见不到任何人。
就她一人刚入了门,就被盯上了。
他呵呵一笑,朝娄锦走了过来。“那日的救命之恩,本世子铭记在心,只不过本世子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了。可琴儿,却说要等着你及笄后,一道出嫁。”
娄锦不得不说,奸情的发展永远快人一步,她与顾义熙二人走了两年多这还没到谈婚论嫁的一步,这两人——神速!
她笑了笑,“那便要世子多加努力,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世子求亲了。”
她后退了两步,实实在在地行了个礼,脚下飞快。
这赌王人都道是个瘟神,最怕被黏上,一黏上拍在墙壁上都能把墙震碎了,再吃你一口的血来。
娄锦暗暗恨当日那样的心慈手软,想来郡公和清雅伯母都忍受不了,此刻已经躲起来了吧。
“走不得,不能走。”他朝前一步,如闪电一般嗖地站在了娄锦面前。
娄锦咬了咬牙,萧琴这是在害她吧,突然抛出什么要和她一道及笄的时候出嫁,这是什么理由?
黄廷煜站眯起了笑,道:“如若你肯帮我,我便送一样你急需的东西给你。”
那羽扇再次扇了起来,凉快,太凉快了。
“哈气……”娄锦打了个喷嚏,便自动远离了他。
她忍不住裹紧了披肩,盯着黄廷煜道:“这么冷的天气,为什么还要扇扇子?”
黄廷煜停下动作,低下头来看了眼自己的扇子,“……冷静。”
站在娄锦身后的流萤扑哧一笑,而娄锦则是微微挑眉,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娄锦见左右走不掉了,便问道:“什么是我急需的东西?若你能说出个一二,或许我会帮你。”
“雪山活灵芝,想来与那雪莲配合起来,对祛瘀散血和恢复记性应该很有用处才是。这东西,可是我们怀远侯府的至宝。要说灵芝和雪莲皇宫也有,可要活的,数千公里内,也只有我才有,怎么样?可是你急需的东西?”
当然是!
必须是!
娄锦眯起眼来,杏眼中划过一丝幽幽的光芒。
赌王,果然是什么东西都能赌来!
这活的灵芝很难以保存,其间必定费劲千金,而之前怀远侯大手笔送了雪莲而来,这两样东西用起来必有奇效。
当真是急需的东西。
黄廷煜扇着扇子,动作缓慢,而脸上的笑容却是十足的把握。
“好,我帮定你,不过,除了那活灵芝,我还要别的东西。还请世子爷到太后面前走动走动,替我打听一下那个唤作紫晓的姑娘下个月初五要嫁给谁。”
黄廷煜微微眯起了眼,这丫头可是一门心思七窍皆通,可没什么便宜能占到。
“好!这事我帮你问,我这聘礼便不收了,还请娄锦小姐不要让本世子失望。”话一落,他便双手鼓掌,外头走进两个小厮,他们手上提着一个小盒子,这盒子乃是用乌木制成,上头刻印的文字乃是小篆。
娄锦接过盒子打开来一看,双眼便亮了起来。
而那躲在屋内的萧琴却不知道,此刻外头那两人已经达成协议。
娄锦手下活灵芝之后,便让流萤把东西收好,黄廷煜也笑着离开,坐等娄锦的好消息。
娄锦细细想来,萧琴没答应黄廷煜的求亲,怕也是因为黄廷煜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性子吧。
她笑了笑,便去寻了萧琴。
萧琴见娄锦来了,忙问道:“可见到他了?”
“恩,走了。”娄锦回道:“说是生了病,刚刚昏了过去,已经被下人们抬走了。”
“啊?生病了?你不是大夫吗?”萧琴狐疑地看了眼娄锦,可又掩不了这份担心。
娄锦摇头叹息,“他的病症古怪地很呢,他的年纪可不算小,二十四岁了,到现在还未成亲。我方才观察了下,这种病我能看却不能治,难怪方才出门听闻怀远侯一直在为他寻找良媳。”
娄锦的话说得隐晦,可萧琴却听了个明白。
可她还是摇头,“他时常在赌场的地方出没,风尘女子众多,保不定是得了什么病呢。”
面上虽是不显,心底却啧啧称奇,没想到萧琴能对未来的夫君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娄锦还真是大开眼界。
她却摇头道:“他那身子要真有那风流之事倒也是好的,可他天生体制过人,我方才把脉之时,发现他体内燥热,你看到他总拿着扇子吧,这可是大冷天。”
娄锦无良地说道,她笃定,黄廷煜那人用扇子,绝对是抽风!
萧琴猛地一想,好似真的是这样。
她忙点了点头,心却顿时紧张了起来。
“那他现在怎么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怀远侯现在已经在为他选一个通房丫头了……”
眼前的人影咻地一闪,独留下被这冷风所刮到,冷冷地打了个喷嚏的娄锦。
娄锦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她转而朝屋外走去,花园的中间,一朵雪莲娇然绽放,娄锦盯着那雪莲,心头一阵颤动。
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无法这么快就前往皇宫了,她需要时间来炼制药丸。
而且,宫中每一日都有太医为三皇子把脉,她的药量必须要拎地清楚。
更何况,三皇子此刻与她并不熟,要如何让三皇子服下药,这对娄锦来说,势必是一个卖身还是卖艺的重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