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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心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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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萧正则身负皇命而来,但昭衍先一步许下了三日之约,他为招安立信自不会出尔反尔,一面指挥兵马围守葫芦山以防这帮江湖人恃武突围,一面命人备下酒菜、伤药等好物,附上亲笔信一封,派十名步卒挑担上山,半路见了提刀警戒的丐帮弟子便放下担子见礼,遭到冷待也不恼怒,只将萧正则的亲笔信递出,步卒们即刻折返下山,丐帮弟子不动担子,选了个脚程快的好手疾步赶回清虚观,将此事告知诸位掌门人。

    温柔散之毒至今令众人心有余悸,这些送上山来的东西再好也无人敢放心享用,倒是这封书信被方咏雩收了下来,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黑白之别,当场将信拆开与其他人看了。

    朝廷决意招安锄奸的缘由,昭衍和兰姑已将能说的尽说明了,萧正则未在信上再行赘述,只向众人陈清利害——倘若归顺朝廷,自当既往不咎,要是负隅顽抗,那便绝不姑息。

    “……信末落款是【听雨阁阁主萧正则】,加盖钦印,无人胆敢冒充,可见朝廷这回动真格了,连镇守京师的护法神都派了出来,此关难过哟。”

    后院静室内,陆无归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手下动作麻利地拆下浸血纱布,目光触及肩膀处的断口,喉头骤然一堵,声音戛然而止了。

    那时周绛云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一身武功冠绝江湖,搏命一击岂是血肉之躯能受得了的?谢安歌固然挺剑将之重创,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她的左臂被周绛云生生捏碎,断骨穿筋绞肉,倒有一层皮勉强兜着,可就算是殷无济和白知微亲至,也没法将皮下的骨渣肉碎恢复如初。

    这样巨大的痛苦,足以让一个人活活疼死,待昭衍等人扬长而去,谢安歌再也支撑不住,吓得穆清几乎魂飞天外,旁人亦担忧着急,可不等他们乱了阵脚,谢安歌又挣扎着醒来,让人帮忙截下她这条手臂。

    望舒门出过一位太素神医白知微,自有医道传承不绝,奈何谢安歌和穆清师徒都不擅此术,其他人也不敢贸然下刀,最终是骆冰雁喂她喝了半盏药水,用温柔散令人麻醉,再由方越出手截肢。

    自始至终,陆无归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甚至在那条手臂时也没眨过一下眼睛,穆清等人忙着照看谢安歌,而他自顾自地捡起了断臂,竟没在肉里找到一块比骰子大的碎骨。

    谢安歌一定很疼,等温柔散的药力过去了,她只会更疼,但一切本不该如此,周绛云要杀的人是陆无归,要死要疼都该是他承受才对。

    当下情势危急,连穆清也不能时刻守在谢安歌身边,她已经是望舒门的新任掌门人,必得担起责任来,反倒是惯于偷奸耍滑的陆无归得了闲,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谢安歌房里。

    天色蒙亮,两个时辰早已过了,谢安歌的知觉一经恢复,剧痛便如洪水般自断臂处漫向全身,她躺在榻上疼得浑身发颤,用力咬着牙不愿痛呼出声,眼看就要咬到舌头,脸颊忽然被人捏住,陆无归将一个碗凑到她嘴边。

    谢安歌已痛得有些神志模糊,喝了口苦涩汤水才惊醒过来,陆无归见她要吐,忙道:“是柳枝熬的水,能止痛消肿,我转了大半个山头才找到几棵柳树呢。”

    为了这场密会,王鼎提前准备了不少东西,若是省着用,养活百来张嘴撑上三五日是不在话下的。然而,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道观里医药紧缺,李鸣珂倒是带来了一些金疮药,不过勉强应急。

    陆无归伺候谢安歌喝了一碗柳枝汤,又帮忙重新包扎了伤口,见她面色稍缓,心下长舒一口气,道:“这法子还是当年你教我的,想不到如今又用在你身上,可惜这山里柳树不多,蓟草也只找到少许,还得用药才好。”

    谢安歌知道他想说什么,摇头道:“听雨阁的东西,我们是不能用的。”

    “我验过了,那些药里没有毒……”

    “怕的不是毒,是一旦用了这些东西,人心也就散了。”谢安歌抬眼看着他,“招安锄奸,萧正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不管别人怎样,左右我不会碰。”

    陆无归与她对视了片刻,难得冷厉地道:“你不碰,别人也舍不下脸去碰,焉知他们不会怨你顽固?”

    谢安歌没有被他唬住,道:“若连这点决断都做不得,不如趁早下山投降去。”

    听她这样说,陆无归不由得叹道:“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一点没变。”

    提及当年,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半晌才听谢安歌问道:“外面起了争议?”

    “谈得不甚顺利。”陆无归道,“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这山上百多个人?先不说别的,听雨阁的口号是‘招安锄奸’,可这‘奸’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谢安歌听了,眉头顿时皱紧:“有人对展煜他们发难?”

    “发难倒不至于,江天养身败名裂了,他对方家的污蔑也就不攻自破,大家心里有愧,临渊门若能熬过这一关,就算是翻身了。”话虽如此,陆无归脸上却没有轻松之色,“问题是,这一关……咱们过得去吗?”

    萧正则的名声在江湖上其实不算显赫。

    听雨阁崛起于十八年前的飞星案,可在明面上萧正则与这个案子毫无干系,人们只知道他从过军,于永安八年六月回京,是华容长公主殷柔嘉的驸马,却在新婚夜做了鳏夫,而后加入听雨阁……及至永安十六年春,萧正则从父亲萧胜峰手里接过了听雨阁大权。

    他当了九年阁主,大多时候都留京镇守,说不上深居简出,但比起威震八方的四天王,萧正则这个阁主实在名声不显。

    当然,江湖上并非所有人都这样想,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莫不心知肚明,这位萧阁主就像一池水,人们只看得到莲与鱼,往往忽视了这两样东西离了水都是活不成的。

    “当年萧胜峰在时,周宗主待他也只是客气,可等到萧正则掌权,三分客气都变成了七分忌惮,可见此人何等厉害。”陆无归道,“打架靠什么?一靠占理,二靠人多,三靠功夫硬。听雨阁背靠朝廷,那些当官的颠倒黑白,咱们有理也变无理;要说人多势众,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有五千精兵和一干高手,我们却做不到人人以一敌百;至于武功强弱,恕我直言,纵观满山上下,真正能与萧正则匹敌的怕也只有方宗主一人,且胜算不到五成。”

    这些话虽不中听,但无一不切中实际,谢安歌心里也有数,却是道:“倘若打不过就要屈膝下跪,当初乌勒人越过剑南江,先辈们也不必揭竿而起了。”

    陆无归道:“那是国仇家恨,岂可混为一谈?”

    “国仇家恨因何而起?不过是前朝社稷危殆,城狐社鼠比比皆是,上乱朝纲下失民心,最终失道寡助,山河破碎。”谢安歌忍痛坐直了些,“萧党倒行逆施,听雨阁为虎作伥,他们手握律令却践踏王法,以治民为由行害民之事,若不拨乱反正,豺狼蛇鼠只会越来越多,十万里锦绣山川也填不够这些窟窿!我等是江湖草莽不假,或插手不了国家大事,但绝不与鹰犬同流合污,是非对错不容混淆,倘若人人都重利害轻道义,当今又与前朝何异?”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哪怕牵动了断臂伤口,她也没再皱一下眉头。

    有的人纵使已如风中残烛,可烛光还似当年那样明亮。

    陆无归瞥向桌上那盏油灯,眼睛好像被摇曳的火苗远远蛰了一下,良久才道:“这山上并非人人都跟你一样的。”

    “比如你?”谢安歌看着他手中的空碗,“你在柳枝汤里放了温柔散。”

    陆无归轻声道:“你伤得很重,山下有药,还有大夫……我怕死,更怕你死。”

    谢安歌渐觉筋骨绵软,眼前也开始发黑,她想要拂开陆无归的手,却被用力抓住了腕子。

    “小道姑,我欠你太多了,阎王判官手里有账本,这辈子我要是还不完,下辈子还得给你当牛做马。”陆无归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你不投降就不投降吧,左右我是没皮没脸的缩头乌龟,只要……”

    “两清了。”

    这三个字从谢安歌口中艰难道出,陆无归身躯微震,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嘴边。

    谢安歌仰头望着他的脸,右手五指痉挛了几下才指向自己挂起来的道袍,气若游丝般道:“你抵给我的……就在暗袋里,我……不要你还,也无须你做什么……我们,一笔勾销了。”

    温柔散药力发作极快,她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人便彻底瘫软,意识也逐渐模糊下去,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陆无归惯是喜怒形于色,可在谢安歌话音落下时,这些神情都像干裂的墙皮一样从他脸上飞快脱落了,他怔怔地看向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说什么?”

    已经昏迷过去的人当然不能回应他。

    陆无归在榻边坐了一阵,等到谢安歌的呼吸变得绵长轻微,他才缓缓站起身来,探手在那件道袍里细细摸索,果然找出了一样物什——骰子。

    一颗木雕的骰子,比指甲盖大不到哪里去,材质、雕工都乏善可陈,点画的朱砂也褪色了,分明是件旧物。

    谢安歌二十一岁就束冠出家,她严守清规戒律,连酒水都少饮,更不会沾染赌博恶习,却在身上藏了一颗骰子,一藏就是二十六年。

    过去二十六年里,陆无归做梦都想从她手里拿回这颗骰子,就像是去年那场武林大会上,他拿千两银子开盘押注,只为从她手里赢回此物,可她说了句“一文不值”,就轻飘飘地打碎了他的盘算。

    既然一文不值,怎么会随身携带了许多年呢?

    陆无归将骰子攥在手里,回头看向躺在榻上的谢安歌,凭他的本领,趁人不备将她带下山去并非难事,可她说了“一笔勾销”,连这枚骰子都交了出来,那就是磐石心已定,他就算有移山填海之能,也休想让她改变主意。

    呆立半晌,陆无归终是孤身走了出去。

    骰子碎成齑粉,一颗干瘪的红豆子窝在他掌心里。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注)

    想来她是不知,否则这颗红豆子怎会历经多年又回到他手中呢?

    二十六年前,陆无归将这颗红豆子藏入空心木块里,又把木块雕成骰子,点上六面朱砂,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终于在玉羊山外五里亭追上了谢安歌。

    “小道姑,我再与你打一个赌,这次定不会输给你了!”

    说来引人发笑,赌术精湛的缩头乌龟竟会接连败给一个望舒门女弟子,麻将、牌九、筹签她是一概不会,在陆无归的逼迫下才学了掷骰子比大小,没成想陆无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谢安歌掷出的点数总会压他一头。

    陆无归平生好赌如命,自是一眼就能看出她有没有耍老千,谢安歌连抛骰盅的手法都不利索,何况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招,只能说掷骰子赌的是运气,而他在她面前总是走背字。

    可是按理来说,遇到陆无归合该是谢安歌流年不利才对。

    那一年北疆战事未定,中原武林亦有风波急涌,补天宗准备与风头正劲的掷金楼合作一场,傅渊渟就派了陆无归出面去办此事。掷金楼的谢沉玉谢楼主是个生意人,陆无归又会来事儿,两人吃了一桌酒,玩过半宿博戏,这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三千二百两银子买两颗人头,省时省力又省钱,还能与掷金楼结个善缘,划算得很。

    当然,谢沉玉不是做亏本买卖的,掷金楼近来遇见了一桩棘手活儿,暴雨梨花和啼血杜鹃都在外地办事,一时赶不回来,他自己又脱不开身,听闻陆无归有意南下游玩,索性请他顺道一助。

    彼时灵蛟会尚未崛起,排在六魔门第三位的还是生花洞,洞主白凌波与弱水宫的六欲天魔尹旷关系暧昧,她想从泗水州的漕运生意里分一杯羹,就得帮尹旷搜罗容貌上乘的妙龄女子送过去,这嗜虐成性的老东西练玄阴真气,落在他手里的女子莫不下场凄惨,但白凌波对此不以为意,在得到尹旷的丰厚回报后,她的胃口越来越大,行动也愈发肆无忌惮,终于引来了望舒门的注意。

    那会儿谢安歌不过二十出头,她与两位师妹奉师命下山彻查此事,不仅捣毁了一个拐卖窝点,还从白凌波手里抢回了三名无辜民女。白凌波以惊弦指弹动鬼琵琶,不知多少高手都被她暗算得手,孰料这次竟让谢安歌挑断了三根琵琶弦,又一剑险些划开她的脸,委实令白凌波又惊又怒,心中更是起了对望舒剑法的觊觎之意,奈何谢安歌三人得手即走,生花洞爪牙全力追杀,都未能将她们抓回老巢。

    生花洞与掷金楼交情匪浅,白凌波命人下了单大生意,除了要他们见望舒门弟子必杀之,还图谋望舒剑法。然而,窃夺门派功法是江湖大忌,望舒门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谢沉玉对白凌波的小算盘一清二楚,偏偏掷金楼在西域的生意还少不了生花洞相助,索性借此机会将烫手山芋甩给补天宗,陆无归若处置得当,自是一切好说,他要是没这本事,掷金楼跟补天宗的合作也得另做打算。

    陆无归笑盈盈地应了下来,心里却是门儿清,知道补天宗不能真沾了这脏水,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对谢安歌三人下手,设法撬开她们的嘴再毁尸灭迹,只要手段利落,这事儿就是无头案,就算白凌波哪天露了破绽,雷霆落下也是她自己顶着。

    他从琅嬛馆那儿买了情报,招揽了几个无门无派的江湖败类,在三人回山的必经之路上做好埋伏,以为能将她们一网打尽,不想走脱了一个谢安歌。见此情形,陆无归心中再生一计,他安排人手将两个女子送往泗水州,吃准谢安歌会追去营救,便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赶在她动手之前演了出好戏,用缜密又卑劣的手段骗取了谢安歌的信任。

    补天宗大概是歹竹出不了好笋,傅渊渟风流善欺,陆无归这赌鬼也是满口谎言,他用甜言蜜语设下陷阱,安排了几场波折巧施离间计,成功挑拨了谢安歌的两个师妹,非但得到了望舒剑法,还让她们暗算了至亲师姐。

    谢安歌身中一剑掉入湍急河水时,陆无归一时兴起也紧跟着跳了下去,他将她从刺骨的秋水里捞了出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却不想她醒来以后,立即出剑抵住了他的喉咙,逼问他到底是谁。

    就像是赌石,陆无归一刀切下去时兴趣寥寥,结果开出了最上等的翡翠。

    他说,我是补天宗三大长老之一,陆无归。

    “……周宗主,出来吧。”

    走出道观,行至阴坡,陆无归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忽地开口唤了一声。

    冷风拂面而过,零星枯叶打着旋儿飞舞起来,陆无归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了一瓶伤药放在地上,道:“山里缺医少药,属下身上只剩下这些了,听雨阁倒是送进来一些,都放在进山的大道旁,您若不介意,可取一些来用。”

    四下里沉寂了片刻,旋即响起了一声冷笑:“你是谁的属下?”

    话音落,药瓶应声而碎,里面的药粉溅了不少在陆无归鞋上,他低喃了句“可惜”,抬头便见一道猩红人影从黑暗中现身出来,正是周绛云。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情,王鼎唯恐还有敌人藏身侧近,命丐帮弟子打着火把满山搜寻,既没见到听雨阁的杀手,也没发现周绛云的踪迹,以为这魔头是趁人不备逃出葫芦山了,谁能想到他就藏在清虚观周围。

    陆无归手里没有灯笼,只借一抹天光看向周绛云,发现他半张脸都出现了焦黑溃烂的血疤,阳劲火毒已由内向外扩散出来,说是面目全非也不为过,当即心头一凛,拜道:“自然是您和方宗主的属下。”

    周绛云冷笑道:“方咏雩也配当补天宗的宗主?”

    “您要是当真认为他不配,何必当众与江天养撕破脸为他铺路呢?”陆无归抬头看向他,“当初我奉您为宗主,的确有自己一番盘算,但也不乏真心,至少您把这个危楼将倾的门派给撑了起来,使补天宗洗雪了娲皇峰之战的耻辱,在短短十八年间重回黑道巅峰……不管外人如何说道,您都是当之无愧的宗主,就算是众叛亲离,您也做出了对补天宗最有利的选择。”

    老乌龟一生说过花言巧语无数,可周绛云跟陆无归相处了二十多年,这番话里有几多真情假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他沉默了片刻,幽幽道:“可你仍然背叛了本座。”

    “这是属下的过错。”陆无归笑道,“我一个没心没肺的烂赌鬼,贪生怕死,见利忘义,风吹两面倒,有奶便是娘。”

    周绛云眼中凶光一闪,问道:“倘若本座让你将方咏雩引过来呢?”

    他的确帮了方咏雩一回,却也记恨着方咏雩设局算计了他,当时将矛头指向江天养是想要拉个垫背的,现在既已跟勾魂使者擦肩而过,周绛云还是不肯甘心。

    陆无归毫不犹豫地道:“只要周宗主肯抬手饶命,属下自当无有不应。”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恕属下直言,您现在伤势不轻,就算方宗主被引入圈套,您一时半会儿也拿他不下,倘若引来了旁人,反倒是大为不利。”

    周绛云盯了他片刻,突然道:“你想下山投降去。”

    陆无归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君子”二字用在这缩头乌龟身上,委实是种玷污,周绛云面上笑容更冷,道:“你舍得弃谢安歌而去?”

    陆无归跟谢安歌之间的事,周绛云并非一无所知,不过这老乌龟多年来纵情声色,未见他对谁牵肠挂肚,直到这回生死转瞬,谢安歌挺身护了陆无归一回,后者脱口而出的那声“小道姑”,旁人没能听见,周绛云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正因为舍不得,我才不能眼睁睁看她赴死。”陆无归总觉得叹气催人老,今晚却叹得格外多,“周宗主,您要如何才肯放我下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