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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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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头路前断头崖。

    残破的马车风驰电掣般穿过树林,顶幔被掀了开去,车轮也有了松动迹象,马匹受惊又吃痛,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撒开蹄子横冲直撞,拖拽得整辆车摇摇欲坠,任江平潮如何用劲拉缰,已经失控的疯马都无法停下来。

    就在这时,车轮猛地打了滑,整辆马车向右侧翻,车厢里的展煜半边身子都歪了出来,江平潮顾不得勒马,扭身挡住了险被甩飞出去的展煜,他来不及松口气,耳畔便响起展煜的惊呼声:“快跳!”

    原来这一片烂叶下倒满了火油,刺鼻的气味被腐臭味遮掩,江平潮急着驾车控马,未能及时发现端倪,阅历丰富的展煜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可惜为时已晚,破空声骤然响起,有火箭穿风而来,直直射入了火油陷阱中。

    “轰——”

    巨响震耳,火焰爆裂,江平潮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展煜抱住向前扑去,硬扯下来的半块车门在关键时刻挡住了噬人火浪,爆炸产生的冲力将两个人狠狠撞飞,车门很快四分五裂,余火蔓延到展煜身上,他立刻闻到了背后皮肉被烧糊的味道,当即眼前一黑。

    “……江兄及时抓住了我,不过他也到了强弩之末,我们两个人一起掉下悬崖,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东风馆二楼包厢里,方咏雩软硬皆施地扒了展煜的上衣,亲眼看到了几乎布满他整个后背的丑陋瘢痕,哪怕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如此严重的烧伤也未能痊愈,或紫红或惨白的皮肉上看不见毛发,只有一些不规则的硬疤,像是贴上去的碎甲。

    “你当时……为什么……”

    方咏雩只觉得自己刚才吃下去的肉都在胃里迅速腐烂了,喝过的茶和酒也变成了血水,喉中像有无数根刺横生出来,每说一个字都痛到难以呼吸。

    这支离破碎的一句话里满含怨愤,展煜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将衣衫披好,道:“没有为什么,一瞬间的事情,谁有那工夫多想呢?”

    方咏雩张了张口,半晌才哑声道:“那你是怎么醒来的?”

    “我清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数日,睁眼所见俱是一片陌生,照顾我的都是哑仆,我成天跟他们旁敲侧击,没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应,更无法爬出那间不见天日的小屋,直到我的伤势有所好转,终于等来了一个人。”

    展煜醒来不久就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救命恩人的身份不同寻常,哪怕寸步难行也始终保持警醒,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是灵蛟会蛟首左轻鸿。

    听到这里,方咏雩恍然大悟,想来是尹湄发现两人中了陷阱后立刻绕路下崖,这才救了展煜一条性命,以偷梁换柱之法瞒过了其余追兵,暗中派人将展煜送去了左轻鸿那里,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恶名远扬的黑道魔头会收留武林盟的大弟子。

    要做成这件事,尹湄无疑冒了巨大风险,要说这全然出于她的慈悲不忍,方咏雩是肯定不信的,但不管她有何想法,他此刻只有感激。

    “左蛟首带来了尹湄当时塞在我怀里的亲笔信,又将过去两个月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我……”

    说到这里,展煜脸上浮现出悲痛之色,他看了眼方咏雩,见小师弟面无表情,好像那场家破人亡之祸已经是脱落了的血痂,这显然不对劲。展煜太了解方咏雩了,从小就爱把事儿藏在心里,欢喜也好,忧愁也罢,大多时候都不形于色,如今不知用什么速成法门专修了截天阴劲,喜怒悲欢也跟活人气一起被冰封了。

    可他终究是一个人,而非铁石坚冰。

    “我得知你进了补天宗,请求左蛟首向尹湄送了封密信去,至少要让你知道我还活着,但这信如石沉大海,我便知此事难为。”

    展煜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方家与平南王府的合作虽不曾坦明在他眼前,但他并非一无所知,当初不追根究底是因为方怀远不想他太早牵扯进去,如今却不一样了。再者说,尹湄既然将他送到灵蛟会,就没想继续隐瞒实情,左右展煜是个重伤残疾之人,明白轻重则罢,拎不清也有左轻鸿看管着,不怕生出变故来。

    方咏雩听了,没提半句自己当时面临的险恶处境,他只想着尹湄隐瞒了这么久,偏偏在这个时候松了口,一来是要借此缓和与自己的关系,增进信任以应对接下来的危局,二来恐怕跟展煜自身有关。

    一念及此,方咏雩目光下移到展煜的腿上,他至今忘不了阴风林里发生的种种,也记得武林盟所有医师都曾对着这双腿摇头叹气,可现在展煜好端端站在他面前,走路时也落脚有力,仿佛那打穿了膝盖的两个血洞从未存在过。

    展煜捕捉到了他的视线,从怀中摸出一串菩提子念珠,道:“年初的时候,殷先生来到南海总舵为左蛟首看诊,他发现了我。”

    当初穆清带他下山求医,前来送行的鉴慧赠送了一盒药膏和一串念珠,前者帮他撑过了最危险的那一段路,后者让号称“见死不救”的怪医殷无济改变了主意,使他余生不必与轮椅为伴。如今想来,鉴慧当时建议他们南下寻医,八成就是在暗示殷无济的行踪,这才附赠了信物。

    方咏雩却想到了三个多月前与鉴慧在鲤鱼江畔交手一事,若非水木暗中相助,只怕鉴慧已死在了他手里,倘若展煜得知此事,又该如何看待他呢?

    这个念头刚闪过,他又听展煜道:“八月十五那一晚,是我接应鉴慧离开鲤鱼江的。”

    此言一出,方咏雩神情骤变,就像是藏起来的腌臜被揭露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不敢再与展煜对视,心里又跟针扎一样刺痛起来,料来展煜深感失望,否则其当晚身在侧近,缘何不现身来教训他呢?

    展煜哪能不知他在想什么,于是道:“左蛟首虽是黑道中人,但他于我有收留之恩,鲤鱼江刺杀又关乎到两大魔门的联合,明里暗里都得提防耳目,我不敢为一己之私莽撞行事,好在是见了你一面,知晓你健全无恙,可算勉强心安了。”

    “就是说,两大魔门联手突袭鱼鹰坞这件事,师兄你也有份?”方咏雩藏在袖里的手悄然握紧,“江平潮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你跟鉴慧救了他吧。”

    “你只说对了一半。”展煜道,“我把江兄从火海里带了出来不假,但我没有插手攻打鱼鹰坞的事。”

    方咏雩顿觉讶异,他以为展煜是跟着灵蛟会的人马同去滨州,可听这话的意思,展煜恐怕都不是跟他们一路走的。

    “似江天养这般假仁假义的狗贼,难道师兄你还顾忌着黑白之别?”方咏雩问道,“或是看在平潮兄的情面上?”

    展煜反问道:“咏雩,你既已投身补天宗,怎地还对临渊门念念不忘呢?”

    “师兄难道不知我已被临渊门除名,率补天宗杀手夜袭翠云山,使门派上下伤亡惨重吗?”事情终于说到这里,方咏雩抬起头来,“不仅如此,我在白蛇涧里设下埋伏,杀了不少白道中人,连谢掌门都险些折在我手里,如今‘孤魂’可是在江湖上臭名昭着,比我本来的名字响亮多了。”

    他说出这些话来,也不觉得剜心刺骨,反倒有种异样的畅快,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展煜,暗红的血色仿佛凝在了眼珠里。

    “是挺响亮的,前后不到两个月,连街头巷尾的说书人都开始编排你了。”展煜却是一笑,“你要是喜欢听骂声恶语,打这儿出去随便找个热闹的酒楼就能听个够,但我想你是早就听惯了,现在又想听我说一遍?咏雩,你是知道我脾气的,平日里我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你说,倘使你做错了什么事,我也不跟你扯其佶屈聱牙的大道理,先依照门规家法惩处你一顿,你向来聪慧细腻,尝到痛了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只管给你备好伤药就行了。”

    方咏雩喉头一堵,又听他道:“黄历上没说今日不宜打人,我既然好好跟你说话而不是上手动你,便是我认为你做的并非大错特错之事。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做了天大的错事,那也是冤有头债有主,轮不到无关之人对你大张挞伐,我会用你的头颅还仇抵怨,再拿我的血把黄泉路洗干净,让你下辈子再做好人。”

    听了这话,方咏雩全身冷凝了的血液也好似升温流动起来,他低声唤了一句“师兄”,好半天说不出下文。

    展煜看他眼眶一红,反而笑了:“会哭就好,我就怕你在周绛云身边待久了,练的这功夫也邪门,要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可怎么办?”

    方咏雩心想,这怕是尹湄引展煜过来的真正用意,她担心我成为第二个周绛云,同样的招法却治不住我,她唯恐养虎为患,悔之晚矣。

    可方咏雩又不得不承认,尹湄这一下正中了自己七寸,也难怪她能跟昭衍那厮做姐弟,一个比一个会拿捏人的要害。

    他忍不住问道:“你既然与灵蛟会两清了,接下来有何打算?倘若周绛云或江天养得知你还活在世上……师兄,临渊门众人已经加入了谢掌门所率领的反抗军,穆师姐她也在,不如你……”

    听他提起穆清,展煜心下骤软,却是摇头道:“历经翠云山一役,白道势必风向大变,倘若我在这个时候出现,非但不能帮上忙,反而会为众人带去危险,何况……尹长老冒险救了我,不论周绛云如今是否摸清了她的底细,我都不能在这件事上疏忽大意。”

    临渊门首徒向来思虑周全,为人处世从不以己为先,方咏雩却觉得心里酸涩,道:“那你能去哪里呢?”

    “不瞒你说,我已经跟刘叔会合了。”展煜道,“这一年来,他带着从栖凰山杀出来的一队精锐四处奔走,救下了不少遭到江天养迫害的原武林盟门人。谢掌门举派南下时,他带领这支队伍袭了仙留城,将醉仙楼彻底捣毁,拿到了江天养收买各派重要人士的名册和账簿,因此遭到江天养的穷追猛打,未能及时赶回永州,万幸有你快刀斩乱麻。”

    原来,刘一手率人摧毁醉仙楼的消息一经传出,展煜就立即动身赶去找他,正好在关键时刻阻止了对方踏入陷阱。事态紧急,两人没有过多寒暄,刘一手将麾下人马分成两队,他率领一半人继续赶往永州,剩下的人交由展煜指挥,后者知道两大魔门不日就要突袭鱼鹰坞,那地方是江天养的老巢,狼心狗肺之徒自然死不足惜,但黑道行事毕竟不同于白道,万一两大魔门扫荡了鱼鹰坞还不满足,烧伤之祸殃及无辜百姓,那就大大不妙了。

    展煜并非圣人,做不出以德报怨这种事,要他搭救鱼鹰坞是万不可能,但江平潮不该因此而死,滨州城的百姓也不应遭受无妄之灾。

    他接着道:“今日来见你,是我得知了翠云山之事的隐情,料想周绛云要按捺不住了,正好尹长老发了急信唤我过来,无论如何也要与你见面一谈。咏雩,你老实回我一句,补天宗是不是要乱了?莫非你们预备在近日动手?”

    “不是补天宗,是整个黑道都要乱了。”方咏雩道,“周绛云这疯子不愿再等下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腥风血雨就要笼罩整个江湖。”

    展煜一惊:“你且说清楚前因后果。”

    方咏雩也不隐瞒,将这两三日发生的种种变故悉数道来。展煜听了思索片刻,道:“不仅黑道,你带着补天宗的人在永州大闹了一场,白道两边人马本是打得头破血流,如今都将恨火转向了趁虚而入的黑道,江天养又丢了老巢,即使还有江烟萝这道后手,眼下也是左支右绌,听雨阁八成要压着他跟谢掌门握手言和。”

    “分裂白道使大家自相残杀的是他们,如今又是他们来唱红脸,世上哪有这等好事?”方咏雩冷笑一声,又皱起眉来,“我估摸着江烟萝是故意逼疯周绛云,却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

    展煜已知晓江烟萝就是浮云楼之主姑射仙,但他对这女子实在了解不多,即便在两家结好的那些年里,他也只觉得江烟萝貌美性柔,再多就一问三不知了,如今发现自己看走了眼,展煜在讶异之余并无他念,唯有警惕再三。

    他皱着眉沉思了许久,忽然道:“咏雩,你知道江天养上位后做了什么吗?”

    “略知一些。”方咏雩道,“我听说他用人重能为轻德行,不少趋炎附势之徒为了搏其青眼,在各地大肆排除异己,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可武林中骂这些小人的多,骂江天养的却少,你道为何?”

    “他毕竟是武林盟主……”

    “不,当年师父执掌武林盟,固然是德高望重,但也结了不少仇怨,江湖人向来不拘小节,指着他鼻子骂的也不是没有过。”展煜摇了摇头,“江天养之所以能够如鱼得水,并非他的本事大过师父,也不尽是倚仗听雨阁和海天帮两大靠山,是他懂得利用人心。”

    方咏雩一怔,又听他继续道:“我仔细打听过江天养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他将麾下人分成三种,一是庸碌无为但好拿捏的大部分人,二是才德兼备但心性各异的少数人,三是贪婪能干却百无禁忌的个别人……他用第三种人治第二种人,再用第一种人搞掉第三种人,这样就算干尽脏活也不脏手,你可明白了?”

    身为首徒,展煜少年时就帮着方怀远打理武林盟事务,同时担负起临渊门的相应职责,可谓内外上下两手抓,多年以来都做得面面俱到,其心思缜密远在自家师父之上,是以他虽不了解江烟萝,却能看懂江天养。

    “不论江家父女以谁意见为主,他们俩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凡涉大事,江天养所做决策少不得江烟萝参详,由此不妨设想……若在这节骨眼上逼疯周绛云的人是江天养,他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依你之见,周绛云是哪一种人?”

    这一番话入耳,犹如醍醐灌顶,方咏雩先是呆愣,旋即心下大震,他张口就要说什么,却被展煜捂住了嘴。

    “以上仅是我的一些猜测,你心中有数即可,切莫打草惊蛇。”展煜道,“当下对你威胁最大的还是周绛云,不要本末倒置了。”

    方咏雩闭了闭眼,截天阴劲逆行向上,阴寒之气刺骨生疼,适才发热的头脑登时冷静了下来,他低声道:“多谢师兄提点,我晓得该怎么做了。”

    展煜笑了下,放缓语气道:“我的人马暂驻在城外,眼下天色不早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师兄弟暂且作别吧。”

    方咏雩仍觉得这一日如在梦里,尚未从大悲大喜中回过神来,他问道:“师兄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有消息说谢掌门一行正自南而返,刘叔他们八成也是如此,我欲与之会合,继续暗中尾随以备不测。”展煜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方咏雩手里,“咏雩,你好生保重,望下次相见之日就是并肩作战之时。”

    说罢,他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方咏雩捧着茶杯,像个木偶一样迟钝,良久才一字一顿地道:“不会太久了。”

    展煜也知这局势到了别无转圜的地步,他放心不下方咏雩,也记挂着穆清,奈何世潮汹涌如洪,柔肠还需铁骨来撑,于是用力拍了拍方咏雩的肩膀,道:“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带你回翠云山。”

    方咏雩倏地抬头,嘴角痉挛了两下才勉强弯起,哑声道:“师兄,我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了。”

    这一句话像柄软刀子扎在了展煜心头上,他垂眸看着方咏雩,只觉得手掌下的躯体在此刻变得越来越冷了,可他没有松手,而是将那肩膀握得更紧了些,沉声道:“大师母的坟茔在那里,将来师父和二师母也要落叶归根,你不肯再做临渊门弟子,但还是他们的骨肉……便连我,日后也是要睡在那里的,难道你逢年过节不来看我一眼?”

    “师兄!”方咏雩反握住他的手,眼神尤为凌厉,“你年华大好,吉人自有天相,休要再说这种话!”

    展煜当然知道他不乐意听这些,若能平安长命自是无人不喜,但天意向来不为人情所移,他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的心结,不强逼你回归门派,可人没了家就是无根浮萍,你不愿回跟回不去是两码事,至少还有人在等你回去的,哪怕你只是回去看看。”

    方咏雩的身子颤抖了两下,他执拗地望着展煜,只见大师兄神态平静,万千波澜都藏在了眼底深处,独留给他一片通透微光。

    默然半晌,方咏雩缓缓松开了手,展煜对他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去。

    “……你既然救了平潮兄,为什么不带他一起来?”

    展煜的手刚触碰到包厢房门,身后冷不丁传来了这一声询问,既轻又慢,像濒死之人的喃喃低语。

    他没有立时回答,方咏雩却不罢休地要等一个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展煜才道:“没这个必要。”

    “什么叫做‘没这个必要’?”方咏雩惨然一笑,“你不远千里赶去救他,便是认为他在这桩仇怨里无过无错,哪怕他是江天养的儿子,是江烟萝的亲兄……这样的话,我在白鹿湖畔对他痛下杀手,又算什么?”

    这些话已在方咏雩心里堵了多时,他知道自己性情大变,又执拗地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俱出于本心,偏生此前没人能给他答案,没无人有资格评判他的对错。

    展煜道:“江家与方家有血海深仇,但平潮兄自始至终未曾做错什么。”

    “那就是我错了?你为什么不带他来见我?”方咏雩咬破了舌尖,嘴里都是血腥气,“你怕我不依不饶要杀了他吗?师兄,我在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亲人,只有你能让我认错,难道你不信我?”

    他其实知晓这些问题很没有道理,也觉得执着于此的自己似乎跟周绛云那等疯子也没两样,但若是不得一个答案,方咏雩心上的裂痕就始终存在。

    展煜终于转过了身,直视方咏雩那双泛起猩红的眼睛,正色道:“确实是没有必要——他不曾做错,却为此愧疚难安,而你实则无怨,但无法说出原谅。既如此,何必强求?”

    所谓心牢,从来困住的都是良人。

    方咏雩浑身巨震,仿佛有什么东西陡然碎裂,又有一物从它的残骸中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