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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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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日斜,彤云暗。

    昏鸦栖老树,余晖照枯藤。

    一行人马飞驰出城,马蹄声急如催命,踏破木石不知凡几,半日狂奔过百里,直到彻底望不见梅县城楼的轮廓,步伐才逐渐慢下。

    残阳如血,人困马乏。

    江平潮勒马转身,望向身后的队伍,面容冷硬如磐石,眼中却含有悲意。

    初至梅县,海天帮与临渊门弟子共有百余数,后来与望舒门一行会合,加起来已有近二百人,如今仇怨了断,离开梅县的人却只是将将过百,除却卷入阴谋遇害身亡的那几人,大半都折损在羡鱼山庄混战那天晚上。

    虽说江湖无一日不死人,可当生死真正降临在身边,谁能做到无动于衷?

    “江少主,快入夜了,我们在此歇脚吧。”微哑的声音响起,穆清策马到他身边,将一只水囊递了过来。

    此地离梅县有百里之遥,再翻过两座山才能抵达下一处城镇,眼下天色将晚,山路又陡峭难走,夜行疾奔恐生意外,先前派去探路的弟子已经折返回来,遗憾地说这附近没有村落,他们只能在这野林子里过夜。

    闻言,江平潮点了点头,他接过水囊正要喝,看见穆清有些干裂的嘴唇,问道:“你不渴?”

    “我这里还有一些。”穆清摇了摇头,“探路的人回报说周遭只有一处水源,还是个流动较差的湖泊,小心起见,咱们最好不要取用那里的水,等明天启程就好了。”

    江平潮知她所言有理,也不辩驳,只把水囊推了回去,道:“我现在不渴,你带大家扎营吧,我到前面看看。”

    说罢,他叫上两个海天帮弟子,调转马头往林子深处去了,穆清叫他不住,一时哭笑不得。

    有了在梅县生死患难的交情,原本还各有顾虑的三派弟子已经打成一片,女弟子们收拾行囊,男弟子们自行安排好巡逻和守夜,篝火很快燃了起来,大家围着火堆烤干粮,随着火光愈发明亮,脸上的愁色也散了不少,逐渐有了说笑声。

    队伍里只剩下一辆马车,方咏雩坚持不与江烟萝同座,将伤势未愈的石玉塞了过去,此时带着八名临渊门弟子割了些荆棘和藤蔓,小心布置在营地附近,又找江烟萝要了些丝线,拴上铃铛一根一根缠在树木之间,他手法巧妙,选的位置也好,即便有风吹过,铃儿也不响一声,可要是有活物轻轻触碰,所有铃铛都会疯狂作响。

    八人看得直咂舌,思及先前在梅县发生的事情,觉得这位少主有了不小变化,浑不似先前以为那样懦弱无能,他们到底算是自家人,等方咏雩布置好了陷阱,连忙催他回去休息,自个儿去林子深处拾柴打猎了。

    无所事事下,方咏雩只好回到江烟萝身边,石玉已经醒了,对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江烟萝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直到石玉哭够了,她才道:“好啦,事情都过去了,表哥这不是安然无恙吗?不过啊,小玉儿你以后要擦亮眼睛,好生把他盯紧些,可别再叫他跑没影了。”

    “表妹,我真的知错了。”方咏雩哭笑不得。

    江烟萝朝他做了个鬼脸,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这时候,江平潮三人终于回来了,他们不仅带回了两大包野果,还打了几只野兔野鸡,令众人极为欢喜,哪怕这点肉只够大家分两口打牙祭。

    猎物交由别人收拾,江平潮挑了些熟透的果子,先分给穆清一些,这才揣着剩下的过来坐下。

    “呀,是野桃子。”江烟萝面露欣喜,擦净果皮就咬了一口,“脆生,就是不甜。”

    江平潮一愣,自个儿啃上一口,疑惑道:“怎么不甜?”

    江烟萝笑道:“不如你给穆女侠的那些甜。”

    此言一出,就连秋娘都面露笑意,正啃桃子的方咏雩却停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将耳朵竖得老长。

    江平潮起初没反应过来,见这几人都神情古怪,这才明白江烟萝言下何意,顿时涨红了脸,小声斥道:“阿萝,不要胡说!”

    隔了一段距离,江烟萝也不怕别人听见,道:“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做什么?哥哥,你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喜欢穆女侠啊?”

    江平潮一张脸几乎要涨成猪肝色,方咏雩也不遑多让。

    都是年轻男女,哪怕没有过情生意动,方咏雩仍能一眼看出江平潮那颗慕艾之心,毕竟有了生死与共的经历,又是门当户对,江平潮英武过人,穆清秀丽不凡,危难之际并肩携手,进退之间信任有加,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天作之合。

    然而,方咏雩的大师兄展煜早在五年前就对穆清心生倾慕,两人之间从未断过往来,这回他要留在栖凰山帮忙筹备武林大会,一心想着借此时机对穆清当面表露心迹,可是归根结底,展煜跟穆清目前尚无关系定论,莫说是方咏雩,就连展煜亲至,也无权干涉旁人的心意。

    方咏雩替自家师兄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江烟萝这厢已把亲哥哥说得欲找地缝钻进去,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桃子,擦净双手就站起身来,跑去望舒门那边说说笑笑,很快跟她们打成一片。

    相隔不近,女儿家的声音又压得小,江平潮抓耳挠腮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烟萝凑到穆清身边低语,后者像是被问得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勾起唇角,同样小声回了一句话。

    方咏雩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江烟萝吃了穆清烤制的一只兔腿,连夸她不仅长得漂亮,手艺也好,故意感叹一句“不知哪位英才俊杰能有此福分娶穆女侠为妻”,惹得其他望舒门弟子附和起来,穆清被臊了个大红脸,却是大大方方地答道:“说不上什么俊杰,一个呆子罢了。”

    她说这话时,眼角眉梢都盈满了温柔,有别于对待师妹们,也跟面对江平潮时截然不同,与方咏雩临行前从展煜脸上看到的神情一般无二。

    一瞬间,方咏雩觉得手里的桃子非但不酸涩了,还甜到发齁。

    众人许久没有如此放松过,吃饱喝足后都感到困倦袭来,江烟萝今儿个说什么也要跟穆清她们挤在一起,方咏雩看了看魂不守舍的江平潮,心中升起几分怜悯,故意问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昭衍怎么还没追上来?”

    谈起正事,江平潮终于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想起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这件事委实不怪他,昭衍本就不是他们的同伴,仅仅在梅县有过一段说不上深厚的交情,原想着离开那龙潭虎穴后正经认识一番,却不料还没等出了梅县城门,昭衍就推说有急事未办,让他们先走,自己随后跟上。

    “或许他是不打算跟我们同路吧。”江平潮眉头微皱,“这个人,我反正是看不透,也不敢过于信任。”

    始终沉默的刘一手冷不丁开口道:“你们说,他手里那把伞中剑是藏锋?”

    “是,穆女侠第一个认出来的,后来我凑到他身边看过,跟兵器谱上的记载一模一样,他自己也承认是步山主的徒弟。”江平潮仔细回想了片刻,“兵器可能是仿造,可他在跟谢青棠交手时占据上风,这总不能作假。”

    “若真是步山主的徒弟,此番踏足中原应是为了参加武林大会,怎么会绕行至此,还去搅这番浑水?”刘一手神色凝重,“那天晚上,你们十人联手追捕他,最后救走他的人是谁?”

    “穆清原本怀疑是骆冰雁亲自出手,不过后来看那情形,这两人不像是提早见过,也不似化敌为友……”江平潮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昭衍是替尹旷之女复仇而来,会不会是那女子暗中出手相救?”

    “少主,你跟他相处最多,说说吧。”刘一手看向方咏雩,眸光微沉。

    “我也看不透这个人。”方咏雩心中一紧,面上苦笑,“实话说,当晚的确是我把他带进冰窖的。”

    江平潮倒吸一口冷气:“你好大的胆子!”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他突然出现在我房里,我害怕殃及阿萝和石玉,只能答应帮他这个忙。”方咏雩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他说骆冰雁不是自己杀的,但也不在乎被人扣上罪名,只要拿到骆冰雁的人头,也算对得起恩人了。”

    刘一手重复道:“恩人?”

    “不错,那尹旷之女于他有过救命之恩,既然她抱憾而终,他总要替她了结遗愿。”

    跟昭衍厮混了几天,方咏雩也学得一身睁眼说瞎话的好本事,尤其这番话还是昭衍亲自教他记下的,就算有何破绽,自己不过是为其所骗,说起来更加脸不红心不跳。

    此言一出,就连刘一手也面露惊讶之色,问道:“那尹旷之女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顿了下,方咏雩又忿忿不平地道:“不过,正如你们推测那样,在城楼外将他救出重围的人极有可能是尹旷之女,这小子……肯定是在骗我!”

    “应是如此。”刘一手想通其中关窍,“若尹旷之女于他有过大恩,他为了替她报仇对上骆冰雁也是理所应当,骗你说那女子已死,这样无论事情最终成败,至少不会殃及到她。”

    “倒也是个性情中人。”江平潮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他突然折返回去,会不会是没死心?”

    “他不会那么蠢的。”方咏雩想了想,“恐怕是那尹旷之女救他脱困后并未离开,他害怕对方出事,这才孤身回去接应。”

    这说法合情合理,十分令人信服,刘一手考量片刻,道:“今晚警戒些,若能等他赶来会合是最好不过,若是等不到……明天一早,即刻启程。”

    方咏雩终于应付过了这一茬,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虚汗,心中愈发着急。

    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昭衍回去干什么——陆无归等人来得蹊跷,骆冰雁突然转变的态度也令人不安,若不能探清究竟,他们这一行人都不能安心赶路。

    分别至今,少说过去了五个时辰,昭衍半点消息也没传来,令方咏雩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不知不觉到了夜半三更,绝大多数人已经相依睡下,就连守夜的弟子都开始呵欠连天,方咏雩也有些乏了,正要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忽然听到东南方向传来一道不寻常的风声,紧接着,一连串尖锐刺耳的铃声骤然大作!

    “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铃声立刻惊动了众人,可不等大家都清醒过来,四面阴影中传出“咄咄”数声怪响,旋即风声呼啸,站在最外围的几名弟子登时倒下,身上都插着一支箭矢,伤口发黑,显然有毒!

    “趴下——”

    穆清断喝一声,众人迅速俯身滚开,寻找离自己最近的掩体,方咏雩一把将石玉和几个伤者推到马车后面,左手持刀砍断缰绳,右手握鞭狠狠打在马屁股上,马儿一时吃痛,扬起前蹄长声嘶鸣,疯了一样朝前方疾冲过去,惊起了数道黑影。

    见此情形,刘一手跟秋娘同时反手横扫,流矢破空而回,其中两道黑影来不及躲避,胸膛就被洞穿,“扑通”两声掉落下来。

    “二十个弓箭手,还剩十八人。”

    不过几个回合,刘一手已经辨清箭矢来向,他脸色阴沉下来,对秋娘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飞身而出,将轻功施展到极致,避开迎面飞来的箭矢,一眨眼就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约莫三五息后,东南、西北两个方向同时传出人体从树上滚落的闷响,夜风裹挟着血腥味汹涌而来。

    然而,不等两人清理完弓箭手,数十道人影如鬼魅般闪现,一道道铁链在林间纵横密布,很快交织成天罗地网,链子上缠满铁蒺藜,人若挨在上面,登时就要皮开肉绽!

    方咏雩脸色一变,暗道糟糕,原来那些弓箭手只是诱饵,对方在调虎离山!

    铁链收紧,一些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铁蒺藜扎成了刺猬,更有杀手从缝隙间出刀捅刺,惨状令人发指。江平潮率先飞身而起,想要从上方突围,不料又有四道人影抓着铁蒺藜网从天而降,若不是他折身落下,恐怕已经头破血流。

    饶是如此,江平潮落地之后又拔剑飞起,毕竟这网子越收越紧,众人不得不往中间靠拢,而当他们退无可退,等待大家的就是死路一条!

    双手握刀,气沉丹田,江平潮将全身功力提到了极致,九环刀发出一声嗡鸣,犹如白虹贯日,自下而上劈向铁蒺藜网,一瞬间火星四溅,整张大网都震荡起来,牵扯它的四名杀手险些没能抓紧。

    一刀不成,江平潮气力用竭,眼看就要跌落下去,穆清已经闪至他脚下,横剑过顶上举,他这一脚踩在剑上,身体借力再起,又是一刀悍然劈出,斩在刚才那个位置上,纹丝不差!

    这一回,火星几乎绽放如花,铁蒺藜网被江平潮从中斩开,他整个人从这破洞里飞了出来,凌空一个翻身倒挂,九环刀横扫而出,四个杀手不及撤退,胸口都挨了重重一刀,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落地时已是不活。

    “走上面!”

    穆清厉声喝罢,先抓住离她最近的江烟萝往上抛去,其他人也施展轻功脱身而出,甫一落地,立刻转身攻向杀手,刘一手和秋娘也在此刻折返回来,脸色俱是难看无比,秋娘半边身体已被鲜血染红!

    一阵破空声传来,众多黑影如同徘徊人世的孤魂野鬼,少说有百余数,猝然出现在这片林中,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杀手个个黑衣蒙面,全身上下仅露出两只手和一双眼睛,手里持兵染血,眼中杀意横生!

    唯有一个人例外。

    她站在正前方,黑衣平凡,身段婀娜,暴露在外的脸庞却丑陋不堪,要么是戴了人皮面具,要么就是天妒红颜。

    丑女人不仅面容难看,连一双手也枯皱松弛,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妪,而她站在所有杀手的前面,她一声令下,就能主宰这些亡命之徒的生死进退。

    她手里握着一条链子镖,链长一丈有余,垂落向地的三角镖上正有鲜血点滴落下,正是秋娘肩头的血。

    秋娘的武功只比刘一手略低一线,刚才却在一照面就伤在这丑女人镖下,如此人物绝不可能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偏偏白道众人没有一个认得她。

    刘一手沉声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

    丑女人怪笑一声,如砂石摩擦瓦砾般刺耳难听,道:“黄泉道。”

    话音未落,链子镖抖手而出,迎面打向刘一手头颅,他横刀就要抵挡,却不料这一招乃是虚晃,链子从他身旁绕过,三角镖刺入一名弟子胸膛,只见那丑女人手臂一拽,那人就被拉扯出去,不等刘一手出刀相救,已经落在了丑女人手里!

    链子镖避开了要害,这弟子被铁链勒住脖颈,只能用惊恐的眼神望向她,鲜血从胸膛伤口一路往下淌,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放开他!”穆清脸色难看,“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丑女人幽幽道:“好说,找你们要四个人。”

    刘一手道:“谁?”

    丑女人抬起手指,遥遥点向方咏雩、江烟萝、江平潮和穆清四人,笑道:“他们跟我走,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混账!”

    江平潮怒不可遏,从刘一手背后飞身而出,眨眼欺近丑女人头顶,九环刀携劈山之势砍向她的头颅,丑女人松开铁链将那名弟子朝他刀口推去,她背后的杀手也同时出招,四把利刃齐刷刷劈向他们二人,眼看就要把他们大卸八块。

    危急关头,江平潮毫不犹豫地撤刀,抱住这名弟子就地一滚,四把利刃同时落地,离他二人不过方寸之遥。借此一瞬机会,江平潮将怀里的人往后推去,双膝落地仰身前冲,横刀在上方一挡,四把利刃都落在他的九环刀上,他眼中精光爆射,猛地大喝一声,九环刀用力向上挥出,利刃应声而断!

    断刃乱飞时,江平潮身子标立而起,一个神龙摆尾扫飞两名杀手,提刀斩向那丑女人!

    江平潮这一刀用尽全力,快如流星,势如破竹,赫然是要擒贼先擒王!

    丑女人来不及躲过,也不能直面其锋,她只是振臂一挥,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一名杀手立刻悍不畏死地扑了上去,用血肉之躯化作盾牌,九环刀砍在左肩上,一路劈下深陷骨肉,他竟然还用双手死死抱住江平潮。

    同一时刻,其他杀手也发动攻击,他们个个武功不弱,又都不怕死,白道众人立刻被冲散开来,丑女人更是腾身飞起,挥出链子镖直取方咏雩!

    这一击端得凌厉,方咏雩若是全力施为,应当能够接下,可如今人多眼杂,他怎么敢放手一搏?

    他或许能躲开,可他身前是石玉,背后还有江烟萝。

    一刹那,如星河倒转,若天崩地裂。

    方咏雩反手将石玉推搡到身后,不等江烟萝叫出声来,鲜血已经溅在了她的脸上。

    丑女人这一下没出死手,三角镖穿进方咏雩右肩,链子没入血肉,她用力往后拉拽,方咏雩的身躯腾空而起,眼看就要被她抓住!

    生死关头,方咏雩痛得脸色煞白,笼在袖中的左手已然并指如刀,蓄势待发!

    “铮——”

    一声锐响,金石断折,就在丑女人即将抓住方咏雩的瞬间,一把利剑从上方劈下,将这条铁链从中斩开!

    方咏雩只觉得腰间一紧,不等他看清楚,身体已经被一股柔和内劲推回原位,石玉连滚带爬地扑了上来,江烟萝来不及擦掉脸上的血,抬头望向半空。

    天罗伞倏然张开,挡住丑女人霹雳一掌,昭衍旋身落下,无名剑反手刺出,正要从背后偷袭他的杀手被利剑洞穿胸膛,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方咏雩声音微颤:“你……”

    昭衍身躯微顿,却没有回头看他,握伞的左手虎口崩开,可见刚才那一掌之危。

    他与丑女人对视一眼,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嘲讽道:“尹堂主,你这张面具挑得可真够辟邪,是怕杀人之后被鬼敲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