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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夜里,我遭遇了一个男孩。
静谧无声,只有秋千的铁链发出的一阵阵嘶哑的摩擦声。费劲心机似的找个出口。
在这样的夜里,出乎意外的,我的心情很糟。觉得风吹在耳旁都有一股感伤的气息,于是,我流泪。
为什么流泪需要理由呢?
白白问我的时候,我这样回答。这也是纠缠了我好久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有为什么?
白白是个严谨的人,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做的很好,这是我所羡慕的样子。我总是会突然情绪失控,把原本好好的事情弄得一团糟,然后,溜之大吉。
这样看来,我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可是,我也没有法子。我总是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思绪旋风所击倒,然后乖乖得束手就擒。有人说,如果你不能改变,那就只有享受。
很高兴,我又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地轻快并且头脑清醒地坐在电脑桌前敲击着键盘。白白说过,我这样子很不好,他不喜欢我这样有如慢性自杀般的生活方式。
可是,我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我更加不能忍受每天单调重复的生活方式,那样,我怕我不需要等到白白说的慢性自杀就先崩溃了。
崩溃?呵呵。崩溃。
舅舅说,我快崩溃了。然后,他就消失了,犹如人间蒸发一样,留下悲伤的舅妈。
我不想怀念这个人,这个男人丝毫没有责任感。于是,我选择尊重并且遗忘。
遗忘是个很好的生活方式,就像卸下沉重的包袱,虽然心里空空的,可是,总比流血强。我们都在选择对自己比较好的生活方式,这样我们就可以自我欺骗地说,这个世界真美!
男孩很乖巧的,轻轻晃动。就像我曾经一样地乖巧。
这个世界上原本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她单纯,她善良,她谦让,她想把所有的事情做到所有的人都很满意。你说,这是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可是,她后来为什么又消失了呢?
我不知道,是岁月改变了她,还是她试图改变生活最终失败了呢?
后来,白白出现了。是白白拯救了她,对,他把她从童话中拉了出来,赤裸裸地告诉她,其实,这个世界很残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当然,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呀,懂得聆听并改正。
二十几年的生活,一直没有一个人来改变她的生活。她唯一的信仰便是周围的老师,她像崇拜偶像一般的崇拜他们,为了他们的一句话,她可以跑遍整个城市寻找一本书,只因为明天老师可能会问她一个问题。
白白出现的时候还真是凑巧,她寂寞得够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不能让周围的人满意?于是,这个时候的她需要的是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解释这个疑问的答案。
他的出现很快改变了我,我感觉到犹如一颗散发着巨大能量的彗星向我撞击过来。一时间的惊骇过后,我开始接受这个结果并适当的做些改变。
这个适当的程度由白白决定,白白没有说过他希望的我的样子,可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极度的渴望。这指引着我改变,适当的,巨大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风穿过黑夜,我隐约看见有一滴泪从男孩的脸旁划过,掉落在地上。我听见这滴眼泪所发出的一声叹息,以及它落在地上瞬间所发出的巨响。
白白把他的红色风衣裹在我的身上,然后紧紧地抱着我,我猜这是一种属于幸福的姿势。但我仍然听见他喉管里发出的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仍旧不是我期望的那个样子。我忘记了,他是一个严谨的人,在这个些微凉意的子夜,他能够想到的只有明天的软件工程课和半盆还没有来得及洗完的衣服。
于是,我靠在他的肩上流泪,缓缓的,缓缓的,怕惊动了这深夜的风。
他惊慌,对,这是他一贯的样子,他不可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在他的逻辑里,流泪只能是有原因的。好吧,我为了这惨淡的月光,我为了这子夜的灯光,我为了我们的相聚而流泪,还为了看不见的明天。可是,为什么?这些怎么可能让你流泪呢?他还在孜孜不倦。
我苦笑。
他说,每个女孩原本都是一个天使,她们没有眼泪。可是她们坠入凡间遇见了那样的一个男孩,为他流泪了,于是她们就只能永世在红尘轮回,变不出那对美丽的白色的纯洁的翅膀了。所以,每个男骇都要珍惜身边的女孩,因为她为了他,做不成天使了。
我开始学习并试图遗忘童话世界的时候,白白开始迷恋上了吗?这真是个滑稽的轮回。
我饿极了,饥饿像铅一样悬挂在我的神经末梢拉长再拉长。恐惧开始无边的蔓延。我可以忍受无爱空洞的时光,却独独不能忍受一丁点儿饥饿。我们已经很惨了,为了适应这个世界,已经放弃了很多很多,个性,张扬,甚至阳光。在我们可以把自己喂饱的时候,我们还有理由去折磨我们的胃,去剥夺我们唯一的享受吗?冰箱里塞满了半途而废的食物,它们紧紧地互相依偎,因为它们的同伴越来越多,于是生存的空间变得如此的狭小。
我总是不能持之以恒地吃完一样东西。有一阵子我突然很想吃旺旺仙贝,于是,我买了一大包经济包,可是结果仍旧一样,像我那些挤在冰箱里的半袋奶粉,半袋土司面包,半盒盒装的酸奶,半包开了包装的苏打饼。可是,我为什么竟没有扔掉它们?不舍得离别吗?还是它们的陪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忍戒掉。
我茫然地将手伸进冰箱,感觉到一阵寒冷,究竟该吃什么?犹豫了两分钟,我终于轻轻地关上冰箱门,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下楼去。
我的胃需要很多很多温暖,还好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就在我的对门。十分钟过后,我已经吃完了两个热腾腾的馒头,然后听见肚子咕的一声满足的叫唤。
再经过秋千旁的时候,却不见了那个男孩。
我坐上了那个秋千,温热的。
想起了一首歌。
如果说,痛快地哭一场,是不是,就能够变坚强?我一个人,在悲伤的秋千上,来回地摇晃。你知道,我为你受的伤,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尝。没有流泪,不代表不会悲伤,不被爱的人,只好流浪。
如果说,这是一次逃亡,目的是,没有人的地方。面对自己,我只好选择投降,少受一点伤。我只是,想要一个肩膀,得到的,是你的铁心肠。有时想想,没有你我也一样,大不了,多红一次眼眶。
我知道我也可以忘我也可以放,自己要为自己着想。受的伤,从不对别人讲。我知道谁都可以忘谁都可以放,当脆弱变成一面墙,我拿什么来抵挡?
我可以完整的记得很多歌的歌词,并且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凭吊一番,有时甚至会为了其中的一句泪留满面。我不知道为什么前面第九十九次唱的时候还是清风拂面的感觉,为什么到第一百次的时候,我却会为了它痛不欲生。也许,有时候我就是这么一个滥情的人,需要流一些泪才可以变的如外表一样坚强。
秋千荡下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阵风的温度,吹起了我的头发。在以前的二十几年里,它们一直是温顺的披肩直发。却在有一天,我的心情很差的时候,让它们遭受了洗,卷,烘,吹等一系列残酷的刑法。然后,我的鼻子就确实一直闻见一股浓浓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我真不知道我的嗅觉何时出了这么大的毛病。这种以前在实验室里就经常折磨得我不能呼吸的味道,终于,居然,回到了我自己的身上。
这让我有一种将死的颓废感觉。
我开始试图憋气,不再呼吸,想象如果我真的被一次烫发害死了的话,我本身就会变成一则奇闻了。然后第二天的报纸说不定会用很大一个篇幅来追悼这个新时代的新死法。这样的话,至少我会很骄傲的说,我这辈子至少还有这么一次创新呢。
我就是这样一个成天无所事事却爱无边幻想的女孩子。既不创造财富,也不试图融入社会。
白白很焦急,你说像他这样的人,能够接受一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化如此大的女孩子吗?我却不以为然,并且为了他的焦急而暗自兴奋。在他第一百零一次看见我“莫名其妙”偷笑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了我为什么。然而就像他以往问我的任何一个关于“为什么”的特殊疑问句一样,是不可能有答案的。
我庆幸我终于打败了我自己,就像一个蜕去了一层外壳的茧子,可以轻松地飞翔,虽然它自己也知道离死亡也差不多了。
我无法解释我的悲观从何而来,我不愁吃不愁穿,连毕业后找不到工作还能过着别人梦想着的悠闲生活。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我曾很迷惑的想,白白真是厉害,他一出现就颠覆了我的整个前二十年。还为他的厉害找了很多很多可以解释的理由,比如,我有多么爱他,他注定是我的克星等等。但当周遭的人和事变得那么尖锐的时候,我的淡定说明了一切。我并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在乎。那么,照推理算来,我极有可能天生悲观,而白白的出现只是个导火线罢了。
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生活就变得简单多了。
我必须要活下去,因为我不想死,没有勇气死。虽然在我看来结束了这个过程的一刹那后,似乎永远的归于安宁,这是我想达到的极致。可是,就像我永远是个犹豫不决的孩子一样,我不忍改变,极度恐惧改变。于是,我只能赖活着。
其实,我很在乎白白的,也许并不是我所希望的那样可以做到完全忽略,虽然,虽然,天知道我多么想放弃啊。什么事情遇着白白,我就会把自己折腾来折腾去,考虑来考虑去,结果却证明它们在白白的生活里根本就是多此一举。说多此一举还是好的了,有好些我费劲心思想出来的东西,似乎在白白的世界里就根本不曾存在过。
太绕了,简单点说,就是,我根本在白白身上白费了好些工夫。因为对于我们的感情,他根本就没动过什么主意。所以,结果是我瞎忙活了大半天,他却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白白说,生活就这样,你以为在演话剧哪?
他就是可以这样,直刺事物的本质。这就是我最最痛恨白白的地方——太清醒!
倒也好,配我这个糊涂人,刚好。
这世界就是这么的巧合。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我倒是个认命的人。白白却不是,他总是想尽办法在我面前证明他的主观努力可以改变客观事物的发展方向。
好吧,我愿意相信,如果这可以让白白好受一些,但这又能改变我什么呢?
生日的前几天,白白拉着我,焦急的问,我到底该送你些什么呢?为这事儿我都愁得几天睡不好觉了。
我听得异常兴奋,不管他要送我什么,就算什么都不送都值了,认识了他这些时日还没见他这么慌过。我哈哈一笑,说了我的感想,他直呼,你这个小恶魔。
然后就拖着我到最繁华的一条街,说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这事今天一定要解决,要不太乱了。
没劲,哪有人这样送礼物的,也忒现实主义了吧?
算了,看在他这么老实的份上,就饶过他这一回好了。我拉着他进了一商场就直奔儿童玩具区,弄得冷落的柜台旁的服务员都拿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白白说,你拉我来这儿干吗呀?脸都红到耳根了。想哪去了,看咱长得这么娇小,哪一点像孩子的妈了?
我放开了他的手,晃到长毛绒玩具柜台,顿时两眼放光。大大小小的长毛绒玩具以各种优美的姿势坐着,看着我就觉得很有义务把它们全部都买回家,不让它们再继续等待下去。可是,我知道我只有领走一个的权利。白白已经在尽他最大的努力了。
可是,我要领走哪一个呢?我要保证我可以爱他,一直一直很爱他,这也许是我最难挑选的理由了。我试图靠近他们,并轻声唤着我早已想好的名字。黑黑,黑黑,黑黑。hellokitty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高贵地转过了头;snoopy很焦急很真诚地看着我,我却对他说,可是你太白了呀,长得跟白白似的,看着令人生气。白白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的胳膊,以发泄他的不满。维尼呢,我讨厌他红色的小马甲,穿着跟大街上带红袖套的大爷似的。最后,我唤着黑黑靠近一只大大的却很可爱的棕熊的时候,他向我招了招手,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就是他了。我的黑黑。
十分钟后走在大街上,白白牵着我,而我抱着黑黑的时候,他还很不满地说,你为什么不叫他白白,偏要找个黑黑呢,长得跟什么似的,一点都不可爱。我瞪着他,很无辜的说,可是,我刚刚叫黑黑的时候只有他答应了呀,还朝我招了招手呢,你没看到吗?白白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我的拗劲上来了,我发誓,我真的看见他在向我招手了,要不,我怎么会领他回家而不领别人呢?这也太气人了,白白竟然不相信我。
过一会儿,等我当妈妈在跟黑黑说话的时候,白白见我不理他,又不干了,死皮赖脸地要当黑黑的爸爸。还说,你看,我是白白,那我儿子不就应该叫黑黑吗?还煞有其事地拍拍黑黑的屁股说,儿子,爸爸说得对吧?
白白对着我说,你说,你写了那么多故事,你把我放在哪儿了呀?就你那无病呻吟的劲,我们的故事够你写几部小说了。
可是,结局是什么呢?
我们骑车经过一对互相搀扶的老伴,我轻声地说,如果能像这样就好了。
刚说完,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难道,我,已经爱白白到这种程度了吗?还好,白白应该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
突如其来一阵莫名的忧伤把我击倒,感觉到原来爱可以这样,根本不如我想象般的精彩。
然后,就是一个人的深夜。对于它,我害怕,但同时,我又深爱着它。它让我变得孤独,安静,安静,没有言语,世界变得很狭小很空洞。我爱它,深爱,那种像恶魔嗜血般的迷恋,因为你可以任意随性地将它拉长,拉长,似乎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无限制地永不结束。而相较而言,白天却变得冷酷而难以捉摸,有时只是你忽然走了个神的功夫,它却不等你清醒就一下子黑暗了起来。
抱着黑黑,我突然很小声地唱起一首歌来,只是曲调,那种忧伤而绵长的曲调。
就今年,一整年,我都过着一种奇怪的蜗居式的生活,从流行感冒的春天,到烈日炎炎的夏天,到如今这个有着深沉寒意的深秋。我总是一个人,潜伏在一个租来的三间式的套房里,对于我来说,它们过于大了,凌乱而且空洞。白白特别忙,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忙碌的一年,因为他必须为了自己的前途拼命地从一家公司到另一家企业这样的面试交谈,我都取笑他快成“面霸”了。
然后直到有一天,我抱怨他留给我的时间太少,每次电话接通都说我马上面试然后匆匆挂掉。然后,我突然悲伤的发现,这个一整年,我说出的话都很少,而且,我根本没有其他的人可以诉说,白白是我唯一可以理直气壮“骚扰”随时都可以跟他讲话的人,可是,他仍旧是没有跟我说很多的话。
我每天都在看很厚很厚的一本又一本的小说,或是一些专业评论书籍。我像是一个塞满了沙丁鱼的罐头,明明已经尽了全力却还要往本就不多的空间塞更多的东西。我有一种很强烈的表达欲望。可是,我却悲哀地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对其倾诉的对象。像一个突然明白自己被关在监狱却没法说清真相的好人一样,我心情极度郁闷,还有一种恐慌感。
每次电话都是白白先挂断的,而且语气冰冷,似乎在把我本来就冰冷的心和人,更加推进一个更深的谷底,那里充满绝望和阴暗。我开始不给白白打电话,整天关机,不知道为了什么,自从清楚地认识到爱上了白白的那一刻,我就试图压抑自己,让自己少爱他一些。
开始更深地孤独,更少地言语。于是,计划着远行,远行,抛开这一切。
走之前,我只是给白白发了一条短信:当你清楚的发现你爱上了一只蝎子的时候,你所能做的只有争斗。
我的生日是11月15,而白白的是10月27。
温热的眼泪掉落冰冷的键盘上,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多的眼泪,纷纷扬扬地落在每一个深夜的记忆里。平和而温暖。
时间在延长,我们的故事却有可能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