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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姑娘的眼里没有丝毫惊讶,反倒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她说,我知道,你的声音很特别。
也没说是好是坏,就说特别。
在此之前,即便在圈子里备受赞誉,可阮清言还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件让他挺高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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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言刚到家,灰弭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吐着舌头盯着他瞧。
“看什么呢?”他边换鞋边弯下腰摸了摸它的脑袋,“想我了?”
对方默默看着他,没什么表示。
配合着哈士奇天生滑稽的长相,阮清言觉得,自己又被无声嘲讽了。
窝在沙发抱着个电脑修片,那是前阵子在非洲大陆取景拍的。一望无垠的大地,干涸的溪边,还有斑斑驳驳穿透树林的艳阳。
世界上任何东西,首先要入得了他的眼,才能入他的镜头。
即便是彻底的荒芜与绝望,甚至无边无际的沙漠,在他的镜头下也能栩栩如生。
他是个崇尚生命和自由的摄影师,却在此时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如果没了光明?阮清言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光明,那这个时而美好时而寂寥的大千世界,就几乎被浪费了。
从前的他灵感不断,又对自己要求严苛,常常为了拍到一张让自己满意的照片而废寝忘食地在各种危险的地方守着机会。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他可以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画面传递给别人。
可现在他却迟疑了,他从未料想过会遇上这样一个人。
她看不见,无论是现实世界的鲜活与绚烂还是照片里生动或静美的瞬间。
所有视觉上的美好与丑陋,都与她无关。
或许对她的世界而言,摄影师是整日虚度时光的人。
一想到这儿,阮清言就没来由觉得挫败。
他干脆平躺在床上发呆,灰弭大约是感觉到主人低落的情绪,也跟着踱步进来,在柔软的毛毡地毯上趴了下来了。
那双灵动的大眼珠子,似乎是在观察和欣赏他郁闷沉思的样子。
清瘦颀长的身子占据了整张大床,手腕随意地垂在床边,手指轻轻朝它勾了勾:“过来。”
灰弭听话地抬起脚,挪到他边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快门声。
“咔嚓。”
“……”防不胜防。
那么大一条哈士奇,还会怕拍照,还每次都上他的当。
阮清言抱着相机大笑起来,而灰弭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傻不傻。”
逗完狗,他百无聊赖地翻看刚才抓拍的照片,灰弭惊愕地瞪着眼,仓皇逃窜的一瞬间。
实在是有趣,没出差的时候,他在家里天天都要这么给它来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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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阮清言难得上了微博。果不其然快炸了,和许致晟说的没差。
粉丝的留言里,居然还有消息说他去国外拍照,被恐怖分子抓走了,索要上千万赎金。后面跟了个帐户说要集资赎他,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诈骗。
他有点无语,看着网络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恍如隔世。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转发了许致晟前几天发的即将出新歌的消息。
@灰弭:转发微波//@小许的歌:大家好,你们的灰弭大人托我转告各位:他没结婚,没度蜜月,没生孩子,并且也没死。悄悄告诉大家,新歌就在近期哟。@灰弭
刚发完半分钟,就看到几十条转发和上百条评论。
阮清言随意看了一眼,神色瞬间转为诧异——
“转发微波是什么鬼啊?微波炉么?2333333”
“哈哈哈哈吃我一套转发微波!!”
“灰弭大人又卖萌,我报警了啊!!”
“转发微波,笑炸。”
“失踪人口回归系列之转发微波。”
“……”
阮清言平日里不怎么接触微博,也不太了解用法。
他看别人转发的时候都有“转发微博”四个字,以为是要手打的,就老老实实跟着打了。
却不料打错了一个字,暴露了手打的事实,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寻常人打错个字又算得了什么,可他是灰弭,几十万粉丝天天盯着他的动向。就这么短短四个字,把粉丝的恶趣味热情彻底点燃。
于是越来越多的转发就开始效仿他手打“转发微波”,一度惊动了后台的技术小哥,以为网站出了什么古怪的问题。
阮清言皱着眉头,翻看着众人对这个错别字的调侃,觉得他们挺无聊的。
所以啊,网络这东西,跟他一定犯冲。
他还是少发微博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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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室已经很久没去了,阮清言这回也不是去录音,而是刚从杂志社出来,就被许致晟半路劫上车,拉去看人录伴奏的。
许致晟在他叔叔的公司上班,平日里被看得死死的。这几天他叔叔刚出差,他就溜了出来。
录音室里已经有几个人了,混音小白和编曲文怀,都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文怀一见了阮清言就上前调侃:“你可真行啊,连带着小许一块,又上热门话题了。”
“就是啊灰弭。”小白跟着起哄,“你什么时候也转发一下我的‘微波’呢?”
众人随之大笑。
“有病。”阮清言无视两人的调侃,脸色不佳地往里走。
“灰弭。”控制室里有人叫住了他。
他神色微微凝滞,思忖了片刻,点头应道:“念鱼。”
“小许没和你一块儿来?”于念的目光朝他身后探了探。
“他在停车。”
她意味深长地笑道:“哦~我想呢,你们这对cp不一块出现,不科学。”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怪许致晟不愿意跟他合唱了。现在的姑娘们啊……思维太活络。
阮清言无奈地叹息,没再接话,随意往玻璃后头的录音棚看了一眼,就怔在了原地。
于念也敛起目光,顺势为他介绍:“这我朋友。”
他微微颔首,眼底划过隐约的溢彩。
于念又问:“要听听吗?”
阮清言迟疑了片刻,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耳机。
悠扬典雅的古筝曲,弹奏着一首《亡灵序曲》,魔兽里亡灵族的歌,竟在她纤细灵巧的手指下染上了优雅的古韵。
她把这首经典的曲子弹出了焕然一新的版本,时而磅礴时而婉转,流水般的琴音如同天籁。
阮清言托着耳机,目光始终注视着里面的人,藏不住的笑意攀上嘴角:“她叫什么?”
“小枝,顾霜枝。”
“顾霜枝。”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于念点头,继续说道:“小枝眼睛看不见,不过人挺乐观的,弹琴也好。”
“是啊……”他莫名其妙地轻声赞同,又兀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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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顾霜枝侧过头,轻声问道:“可以了吗?”
“ok”
开门进来的人不少,最前面的是于念,一进来就帮她收拾起古筝。
再然后,就是另一个人慢慢靠了过来,在半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你好,顾霜枝,我是阮清言。”低低的声音带着辄然笑意。
他和其他二次元认识的朋友介绍时都说自己是灰弭,从不刻意提起自己的本名,而唯独对她不同。
顾霜枝可不知道这些,下意识往于念身边躲了躲,语气不怎么友好:“怎么又是你。”
她还记着上次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中央,被这个幼稚的摄影师转得找不着北的蠢事呢。
“你们认识?”于念诧异地抬头看着阮清言,对方不予置评。
许致晟也认出了顾霜枝,笑着拍了拍阮清言的肩:“你小子对人家做了什么?看把人吓的!”
“……”他哪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满脸无辜地瞪大了眼,摇头表示无奈。
他不清楚自己对顾霜枝到底是什么感觉。同情,敬佩,甚至是内疚?
仿佛从那天看到她在街头摸索着找拐杖的那一刻起,他的脑袋就不受控制地被这画面占据了。
送她回去不是怕她找不到路,更多的是担心她被坏人盯上。毕竟那些人贩子,都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伙,搞不好真有人躲在暗处要伺机报复。
可那顾霜枝倒好,看她这反应,大约是把他也当坏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