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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然后?”姬绣虹好似信了他的话,双手颤抖着,松开他的衣领,红着眼眶厉声问道:“然后呢?我的清儿到底去了哪里?”
沈含章跌坐在椅子上,眼含着热泪,看着妻子笑道:“绣绣,我们的清儿活着,他没死,褚郎中救活了他!”
“那为什么不带他回来见我?”姬绣虹恶狠狠地盯着沈含章,他不知道她为了清儿几乎要发疯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让她去见清儿?
“绣绣,我不能,也不敢带回来!”沈含章苦涩地说道:“后来好容易了结了所有的事情,我亲自去接了儿子回来,可你……”你却放火*……那痛……
姬绣虹平静下来,冷眼看着沈含章,冷声说道:“我不能信你,沈含章,我信不过你!”
沈含章面对妻子好似除了苦笑再无其他,他苦笑着说道:“绣绣,清儿没有死,那一双孩儿也没死,她们活的好好的!你听我说完!”
沈含章制止姬绣虹正要打断她的举动,接着说道:“清儿之所以被宋家算计,是因为他无意中发现一个事关宋家存亡的秘密,”宋家明里投靠陈王,暗地里却一直都是秦王的暗棋,而清儿之所以遭到追杀,却是因为他无意中看到了隐秘处碰面的宋勇和秦王,“却被宋家察觉,要杀他灭口,我那时尚还势弱,怕不能时时看顾,只能兵行险招,幸好,清儿未伤及心脉,在褚郎中处养了不足一月便痊愈了,”说着,沈含章苦笑道:“我那次去你院里,本是要告知于你,可……”可你却使人唤了宋红英来……领他走……
姬绣虹满面含怒,欲张口,却又被他打断:“我和宋红英只有过那一次,”他被迫纳妾,被最信任的同袍下药……
姬绣虹冷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脏了的男人,她如何会要!
沈含章垂眼看着书案接着说道:“她怀有双胎,生时难产,那一双孩儿……”尚来不及看这人世一眼就去了……
有些说不下去,沈含章顿了顿,低声说道:“仁宗皇帝当年年过四十而无子嗣,迫于无奈,过继了陈王幼子为其长子,而后,方有皇后所出皇次子,皇三子,三皇子年少气盛,在锁阳为将,一次大战,三皇子战死,而他的一位侧妻,一位侍妾,却刚刚有孕……”
姬绣虹……
沈含章点点头接着说道:“他们并非被害,只是借机脱身……”回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最后成为大周朝最尊贵的人。
姬绣虹尚在云雾里,她好似并不能听懂沈含章的意思,皇子夺嫡?他,沈含章一介农家子,官不过五品,如何能够……能够?
沈含章岂会不知她的意思,他苦涩地说道:“我早已身不由己,”在宋红英的痴缠之时,在三皇子战死之后,他尚懵懂之时早已身陷局中,身不由己,只能做个由人驱使的棋盘卒子:“二皇子得了怪病不能有后,三皇子的一双儿女却成了仁宗皇帝唯二的嫡亲血脉,他们要安全回京,圣上要彻底拔除陈王埋在军中的势力,宋家是锁阳军户暗地里的首领,而他暗中投靠了陈王和秦王……”所以,他这个被宋家小姐爱慕倾心的农家子,区区一个低阶校尉便进了贵人们的眼,从此再无半点自由,只能勉强护着妻儿,在两方势力的夹缝里,艰难求生……
姬绣虹一下子全乱了,她恨了一辈子,却发现原来恨错了?她苦了数年,却发现原来儿子没死?她用尽阴私报仇,却发现原来是有高人推波助澜?她自责伤害无辜,甚至不惜*以谢罪,却发现原来竟是一场笑话?
不……不对……“那他们又如何能肯定宋红英能及时有孕?”相差一月尚难瞒得众人,若是差的太多,可瞒不过……
沈含章苦笑地说道:“宫中自有秘药,唤作多胎丸,能助妇人受,且一胎多子,却极易难产,母子皆损……”皇宫里的阴私秘法便是立家百年的宋家也不能识破……
那……姬绣虹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一切,太过出人意料……
“她也是个苦人,虽跋扈了些,却……”至死都被蒙在鼓里,甚至没见过那两个孩儿一眼。
姬绣虹闻言冷笑:“那你何不娶了她,想来这一世,没有三皇子战死,你也不必舍了你那一双儿女,何不就此回去,一家团圆?”
沈含章闻言‘噌’地站起身来,看着满脸冷笑的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绣绣,你听好了,我从未想过要纳妾伤你,上一世,不得已做了那过河的卒子,半生生不由己,这一世,若是能早些回来,我必卸甲归田,与你做个田舍翁,再不入那泥淖之中,只可惜,我回来之时,已是大战在即,不得不再入棋盘,只是,这一世,我便是不得已做了那棋盘上的棋子,我也要做个能够横行无忌的顶大车的卒子!”
说着,沈含章目光灼灼地看着妻子,接着说道:“你的诰封圣旨明日便到,从此以后,你只能是我沈含章的妻子!”什么书生举人,想都别想!
第五十七章
“圣旨?”姬绣虹自嘲地笑道:“沈含章,你是不是觉着有了一旨诰封,我就心满意足地带着清儿跟你去西北?呵呵……官夫人呢……哈哈”她极清冷地笑了,笑着笑着,流下泪来,带着满脸的泪水,姬绣虹冷笑着说道:“我痛苦了一辈子,挣扎了一辈子,却原来不过是一场笑话,可笑我逢迎巴结,用尽阴私手段,处心积虑的报复宋家,却不过是做了你们的一枚棋子……呵呵……沈含章,什么身不由己……什么身陷泥淖……不过是你往上爬的借口罢了……官夫人呢……哈哈……我恨透了官夫人……恨透了你们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沈含章带着你的圣旨滚蛋……滚……滚出去……”
想通了一切的姬绣虹指着门口,冷冷地看着沈含章。
沈含章面上一阵潮红,略带心虚又豁出去地说道:“我处心积虑往上爬有什么不对?我若是官居高位,宋家敢那般强势么逼迫么?他敢动我的儿子么?我若是官居高位,区区一个故去皇子幕僚敢算计我么?算记得我妻离子散,我若不往上爬,那些人,他们碾死我们,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我知道你怪我瞒你,可是绣绣,你知道咱们家里有多少圣上派来的探子么?你身边的丫头,灶下的婆子,花园里的花匠……我暗中排查数次都不能确定是谁……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一声咳嗽,都在圣上眼皮底下,但凡你有一丝一毫的不对,都……都……”都会活不下去,他们要一个人重病亡故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而他不敢用一丝一毫的大意,圣上要的是宋家深信那一双儿女是宋红英所出,宋家信了,燕王才不会怀疑,小王子才能安全活到他祖父为他扫清障碍的那一天,而他们到那时才能够功成身退,上一世,他如履薄冰般的熬着,终于熬到了那一日,可绣绣却……
姬绣虹擦干眼角的泪,平静地说道:“所以你看,沈含章,你两辈子都想要往上爬,可我根本就做不来这些,即便是做了,也只是拖你的后腿,何必呢?不如你的诰封圣旨就给别人吧,你已经官居四品,想来,那些个名门淑女也是愿意的。”
姬绣虹此时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她的怨,她的恨,她大半辈子的怨恨,好似都怨错了,恨错了,可,不恨,她又如何能够甘心?可恨,又该恨谁呢?恨沈含章卖子求荣么?呵呵,只怕世人要赞他一句‘程婴’再世了!呵呵,要说她比程婴的妻子运气好,没有舍去亲生子么?
沈含章亦平静地看着妻子,沉声说道:“你不用激我,绣绣,我不会放手的!”除非他死!
“你……”姬绣虹气的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厌恶万分,再不想看他一眼。
沈含章眼看着气的双颊通红的妻子,心头莫名的一阵酸楚,两辈子的执念,侥天之幸,能够与她再携手,便是强求,他也绝不放手。
可这一世,他想找回那个爱慕与他,和他心意相通的绣绣。
“绣绣,我改了,都改了,上辈子,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了!”沈含章幽幽地说道:“这一世,我发誓,绝不瞒你半句,你再信我一次,可好?”我必不负你!
姬绣虹被他这副样子弄得一阵恶寒,满肚子的脾气没处撒,突然间,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她敛了怒气,平静地说道:“可是,沈含章,我不想再看见了你了!”说着,满脸的怅然,平静的语气中带着点央求和诱惑接着说道:“你就不能放过我们娘俩么?”
沈含章她这句话打击的几乎要呆不下去,他强忍着满嘴的苦涩,看着妻子,涩涩说道:“绣绣,你是我的妻啊!”
“可是,沈含章,你知道的,我不是,我们和……”离了的!姬绣虹清冷的脸上,嘴角几不可见地扬起。
“绣绣!”沈含章厉声打断她的话。
姬绣虹冷笑不语,她根本就做不到和沈含章心平气和地同处一室,怎生做得夫妻?
沈含章挫败地看着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妻子,问她:“你对我失望了,所以要和离再嫁,可是绣绣,你能保证你再嫁便一定好过么?他即便会善待清儿,可你能保证他能视清儿若亲子么?更何况清儿姓沈,始终是沈家的子弟,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有亲爹,再去认别人当爹,当他是死的么?
“我……”姬绣虹话才刚出口就被他打断了:“你如何保证?你虽重活一世,却并没有长了后眼,绣绣,若他待清儿不好,你待如何?”
“我……”
沈含章目光灼灼,再次打断她的话,接着说道:“绣绣,那清儿该何去何从?你……你后面的孩子呢?你能保证仍旧疼爱清儿更胜其他的孩子么?”后两句,沈含章咬着后牙一字一句地说出口,他狠狠地看着妻子,心底却是一阵阵的后怕,幸亏早回一步,若非重活一世,还如上一世一般,身陷泥淖,不得脱身,十年才归,只怕……
眼看着,妻子略有松动,沈含章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更何况,我官居从四品,你是四品诰命,有这一层官身在,清儿将来即便是从文,也能走的顺畅些,毕竟靠着舅舅总是不如靠着亲爹来的理直气壮些!”
“沈含章,你说完了么?”姬绣虹平静地问道。
“还有一句!”沈含章看着淡然清冷的妻子的脸色,心里没底,只得再一次祭出杀手锏:“那个,你是圣上亲封的四品恭人,若想和离,也需上禀礼部,述明缘由,呈报圣裁方可!”
姬绣虹被气笑了,问他:“沈含章,强扭的瓜就那么好吃么?”
沈含章紧抿了薄唇,神色莫名地看着妻子,半响,他说道:“岳父起来了,我去给他老人家请安!”说着转身就往外走,走出两步,顿了顿,又回头说道:“我们已经过继道到叔祖母膝下,你准备一下,明日接旨后,还要回乡祭祖!”说完,他开门出了书房,片刻,院子里传来翁婿俩的说话声。
姬绣虹静静地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墙上兄长的一副字画出了神,其实她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的嘴硬,她都知道,沈含章是不会放她再嫁的,她还知道,沈含章有着比别人多一世的历练,官居四品的他大有前程,不合理,对清儿更好,她更清楚,有个和离再嫁的娘亲,对清儿将来的科举之路有害无益,可,她自己呢?半生气苦,丧子之痛,满手的鲜血,阴暗的心思,这一世,不自觉的算计与人,她该如何自处沈含章能用一句不得已,满腹委屈的要挽回他夫妻和睦,父慈子孝的生活,可,她这闹了大半辈子笑话的人又该去挽回什么呢?她两辈子的谋划都成了一场笑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