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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贤妃传_分卷阅读_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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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皇帝陛下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这后宫里头虽然人少,但自从太子和长公主殿下懂事之后,这宫里可没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时间退回到今日一大早,周太后把那两个宫女从寿康宫送到乾清宫的时候,长公主也正牵着汪直的手,慢悠悠往寿康宫这边走。

    寿康宫和慈宁宫、寿安宫离得很近,长公主经常依次去太皇太后、钱太后、周太后那儿请安、顺便玩耍一会儿,然后才在午膳时分回坤宁宫用膳。而她不管去哪儿,都会由汪直陪着,两人从不分开。

    柏芷只道是长公主喜欢跟着汪直玩,却不知道实则是长公主带着喜欢她的汪直一同玩耍。且这么多人里头,她独独与汪直亲近,也是有原因的。

    每日一大早,皇帝陛下从坤宁宫离开去上早朝之后,柏芷也要在尚宫局大人的协助下处理六宫事务。这段时间里头,长公主是十分无聊的。然而理应与她玩得最好的太子殿下却会去书房里头做早课,也不会陪着她。

    太子殿下喜欢习字,可长公主却觉得太过枯燥无聊;太子殿下喜欢默默观察宫人们和各宫的动静,可长公主只喜欢让宫人们陪着她玩耍;太子殿下冷漠沉稳、带着与心智年龄不符的看透人心的洞察力,而长公主殿下却天真活泼、热情明媚。

    这两个孩子一冷一热,注定是有不同的消遣的喜好,玩不到一块儿去。

    幸而有汪直一直默默陪着长公主,她才不致这么无聊。

    长公主虽看上去天真单纯,实则与太子一样的聪慧。只是有的人少年老成、这份不同寻常的聪慧显而易见;而有的人天真无邪,将这份聪慧包裹在了欢声笑语的表面之下。长公主能够感受到汪直对她的用心和喜爱,自然和他十分亲近。

    ☆、第一三八章

    不过除了正值幼年、热切渴求陪伴的长公主之外,这宫里头寂寞的人不知凡几。这不,喜爱热闹、说笑玩闹的长公主的一出现,就受到了三个老太太的喜欢。且她虽然看上去如同寻常三岁孩童般天真活泼,实则深谙与人相处之道。

    比如说,在这三位其中之一的宫里头,她决口不提其他两位,只捡对方喜欢和感兴趣的话儿说给她们听、哄她们高兴。能够投其所好,自然将这三个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就连她身边跟着的沉默寡言的汪直也给忽略了。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大人解了小孩的无聊,还是小孩解了大人的寂寞。

    虽然如此,长公主心里头自有一笔账。亲疏远近、自有分寸。因此当她走到寿康宫门外,看见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同于寻常宫女装束的女子从里头出来,她就立马和汪直一同躲到到寿康宫外的一棵广玉兰之后。小孩子耳朵灵敏,当听见周太后吩咐她们到了乾清宫,要好好伺候自家父皇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看来这个皇祖母是要给自家父皇送女人啊!她偷偷打量那两个宫女,虽说好好打扮了一番,可也不及自家母后半分。只不过自家父皇可是有过前科的人,说不准一时眼睛里头进了沙子、被这两个丑女人迷惑了,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心急如焚的长公主和汪直马上回了坤宁宫,找到了在书房里头习字的太子殿下。

    “太子弟弟,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写字呢!”长公主跑到太子殿下身边,伸手想要拽太子殿下的衣袖。太子殿下年纪小、若是坐在寻常的椅子上则无法够到书桌,因此是由太监抱着、坐在特殊定制的高脚椅子上习字。

    看着长公主伸手吃力的样子,沉默着的汪直看了一眼伺候着太子的太监,那太监一个激灵、连忙上前请示太子:“殿下可否要奴才抱您下来?”

    太子斯理慢条地放下自己手里头定制的小号紫檀木狼毫大楷,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书桌跟前的汪直,眼里渐渐带了意味深长。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理会那太监的话,自己从椅子上轻巧地跳了下来。将因为习字而稍稍挽起的袖子放下,他看了一眼焦急的长公主:“这是怎么啦?”

    “寿康宫、寿康宫送宫女到乾清宫去了......”长公主一把握住了太子殿下的右手,轻轻晃动,“这可怎么办哟?”

    太子不解地看着长公主:“宫女?送去就送去了呗......”在太子殿下眼里,宫女、嬷嬷、太监皆都一样,不过是伺候主子的下人,长公主实在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哎呀不是哒!”长公主着急地直跺脚,“她们打扮得很不一样嘛!”

    太子这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不过他只是微微一愣,就释然地摸了摸长公主的头、让她不要那么焦虑:“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好像该担心的应该是寿康宫的周太后才是。太子殿下想的倒也并非那些情爱缠绵的艳事,而是乾清宫绝非普通宫殿,里头伺候着的均是皇帝亲信,周太后这么贸然送人过去,定然讨不着什么好。

    长公主见太子这淡定的样子,十分后悔来找他商量。这小家伙只知道习字,还不知道后宫里头的那些女人对自家父皇虎视眈眈、想要把他从母后身边抢走呢!

    这两个小家伙心里头各有主意,均觉对方想岔了。事实上,他们再怎么聪慧,也不过是三四岁的孩童,有些事情,得要长大一些才能真正明白。不过现在看来,他俩的想法虽然各有偏颇、俱不周全,然而还是太子殿下的想法最接近事实。

    看着忧心的长公主,太子虽觉得她小题大做,但还是见不得她难过心焦的样子。他吩咐伺候着自己的太监,去请自家母后身边伺候着的栀子,让她去寿康宫那边打探一二。

    栀子是坤宁宫最沉默能干的宫女儿,这点在太子殿下心中毋庸置疑。而栀子也不负所望,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就向这两位小主子回报,皇帝陛下亲自将寿康宫的那两个宫女还回了寿康宫。只是个中的歪歪绕绕、细枝末节则一概省略,省得这两位小主子还会生出其他的疑问。

    得知自家父皇把那两个丑丫头送回了寿康宫之后,长公主可是松了一口气。而此时也正是午膳时分,三个小家伙便去正殿里头找自家母后一起用午膳了。

    用过午膳之后,三个小家伙各去睡午觉不提,而皇后娘娘则和皇帝陛下在正殿里头说话。

    太子殿下支使栀子去寿康宫打探消息,栀子自是先禀报了自家娘娘,然后才去的寿康宫,因此柏芷早就知道了周太后送宫女儿去乾清宫这件事情。这三个小家伙古灵精怪的,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普通孩子那样好糊弄。柏芷一边默默在心里头同情皇帝陛下,一边又感到了欣慰。

    不管怎么说,这三个孩子都和自己极为亲近,他们如此小题大做,也全都是因为担心自己。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于是午后皇后娘娘就骄傲地把这三个小宝贝儿的壮举告诉了皇帝陛下,果不其然看到皇帝陛下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窘迫笑容:“这三个小家伙,真是人小鬼大!”但是最后他也衷心地笑了起来:“朕的孩子,果然聪慧。”

    不过玩笑话过后,柏芷还是正色向皇帝陛下提出了选秀女的事情。

    五年前,英宗为尚是太子的皇帝陛下择选太子妃时便已有过一次选秀,派遣宦官在全国范围内择十三至十六岁的良家子五千名,令其入宫参加选秀。经过层层选拔,这五千名女子只剩下一千名得以留在宫中、留待最终选拔。除却最后脱颖而出的吴王二妃和少数赠金赐还之优秀女子,其他女子大多成为了宫女,或入尚宫局学习、或派遣到各宫里头伺候主子。

    再加上这宫中原先就有的年老宫女,按理说,完全无须再选秀。只是钱太后这些日子催得甚急,执意要再进行一次小规模的选秀,为皇帝纳选宫妃。柏芷已驳了多次,近日着实是有些力不从心,便索性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皇帝陛下。

    然皇帝陛下却是安抚地拍了拍柏芷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太后那儿,朕自有说法。”钱太后虽然也有自己的计较,然而比起周太后来却是讲道理多了。选秀劳财伤民,如今宫中并无这个需要,若是向她说清楚,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固执了。

    然而所谓固执,即指其不会轻易转圜心意。若是钱太后能够如此轻易地被说动,那便不会连连催促柏芷为皇帝选秀,就连柏芷也招架不住了。

    其实钱太后这么固执,乃是因为万贞儿死后,宫中一切如常,皇帝既没有表现出多悲痛的样子,也没有对万贞儿有过多的留恋。倒不是说这样子不好,只是他这般冷清果决,全没有当初盛宠万贞儿时候的深情,让钱太后突然觉得很不对劲儿。

    细细思索之下,晴雨斋的万贞儿自再次复宠之后,虽然在晴雨斋内养尊处优、过得极好,可皇帝似乎并没有再宿在那儿过。即使万贞儿的身子不好,可若是依照他太子时期的性格,也应该在晴雨斋里头陪着万贞儿才是。

    钱太后突然发现自己太过担心朱见深会册立万贞儿、做出不顾祖宗礼法和体统的事情,却忽略了这后宫里头因为这件事情而真正受益的,却另有其人。那人甚至在自己的庆幸之下怀孕生子,成为后宫之主,更是从自己这儿完全抢走了统领六宫的真正权利。

    恐怕从柏氏进宫之后,皇帝的心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所谓宠冠后宫的万贞儿,也不过是皇帝推在柏氏身前的挡箭牌,用来转移朝堂和后宫的注目和阴谋罢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万贞儿死后,皇帝非但没有半分的悲戚和痛苦,反倒往坤宁宫里头跑得更勤了。

    先帝当初所言果然不错,这柏氏,决不能成为后宫之主!只怪自己一时糊涂,没能看清皇帝的花招。不然的话,即使是拼了这条性命,她也要阻止柏氏封后!

    朱见深对柏芷的爱既专注又深沉,甚至不惜为了她筹谋这么久、将这后宫的其他妃嫔全都当作了自己的棋子。就连昔日最是宠爱的万贞儿都能够牺牲,只为了柏芷铺平这青云之路。

    只要一想到这儿,钱太后就既愤怒又悔恨:皇帝竟是把其他人全都当作了傻子,布了一个这么大的局!那柏氏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只是运气好些,诞下了龙凤双胎罢了。她何德何能,能位居这后宫之主、受万民敬仰?她又有何福气,能当得起皇帝这般深沉炙厚的情意?!

    ☆、第一三九章

    同是为后,当初先帝乃是因为自己在他被困南苑之时不离不弃、相伴左右,所以才对自己分外敬爱。可当其复位之后,虽无再册立高位妃嫔,却没少临幸过低位妃嫔和宫女儿,只是没有给她们多高的位分罢了。自己这所谓后宫独大,也不过是相比其他妃嫔的受宠程度而言;然柏氏为后,才是真正的后宫第一人。她一个黄毛丫头,既未与皇帝共患难、亦无贤明宽厚的贤名,如何当得起皇帝全心全意的宠爱?

    两相对比之下,钱太后实则也是怀了对柏芷的嫉妒,兼之借口后宫子嗣单薄,决意要为皇帝选妃。

    此念一出,自然无法轻易驳回。纵使隔日朱见深去慈宁宫请安,晓之以理、苦口婆心地全说了钱太后半晌,她都没有改变心意。

    这事儿可就难办了......然咱们的皇帝陛下也非寻常人,看着固执已见的钱太后,他继续温言道:“选秀一事劳民伤财,且后宫之中宫婢冗多,前些日子李贤还奏请朕放还一些宫女出宫、以示仁德。母后贤德宽厚,应知个中情由、体恤下人,不但不会阻扰朕,更会多加支持才是。”

    钱太后闻言面不改色:“放还宫女出宫乃是积德之事,哀家自不会阻扰。只是选秀乃是为了择妃以充宫室,为大明延续子嗣,这两者并不冲突。皇帝若是觉得全国选秀劳民伤财,咱们派遣得力的宦官至江南小规模相看便是。”

    “母后这是哪儿的话?朕早立太子,何须再延子嗣?”

    “光是太子一人如何但得起这锦绣山河,陛下须得多为他添些兄弟帮衬扶持才是!”钱太后笑得仁善,仿佛是真心实意为太子着想一般。

    “母后慎言!”钱太后这话听似滴水不漏,但朱见深却是脸色大变,语气骤然变冷,“太子如何当不起这大明江山?待他即位,自有贤臣忠仆辅佐效命,无须所谓兄弟帮衬扶持!”就算是兄弟,那也必须是一母同胞、诚心辅佐太子的才成!

    钱太后自觉自己说得头头是道、已然扳回一城,眼看着皇帝无计可施,哪料到他会突然勃然大怒?

    “哀家不是这个意思,皇帝想岔了......”钱太后急急补救,但朱见深却是面色严肃:“难不成,母后已然忘记被囚南苑之辱?!嫡庶终究有别,朕可不会给太子留下居心叵测的庶弟,从此埋下隐患!”他如此排斥其他妃嫔,一是因为心里头只有柏芷一人,二是由于幼时多受其扰、早就下定决心,绝不会为太子留下隐患!

    “哀家......”

    “母后不欲多说,此事就这么定了!”朱见深一挥衣袖、面色阴沉地离开了慈宁宫。

    妇道人家,终究目光短浅。只顾图谋眼前自身的利益、排除异己,而不懂顾全大局!

    朱见深一离开慈宁宫,钱太后便冷哼一声,向容姑姑一通埋怨:“说到底,皇帝就是被那柏氏迷住了,不愿再纳其他妃嫔,甚至拿储君的安危来反驳哀家!”

    “主子息怒!”容姑姑为钱太后奉上了江南特制的烟雨青釉茶盏,“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哀家怎么能够不生气!皇帝这态度如此强硬,竟是丝毫未将哀家放在眼里头!若是先帝在世,怎容得他如此放肆!”钱太后接过那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之后,便不顾礼仪、直接将那茶盏重重摔着放到了一旁的红木小几之上。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驾崩、新帝登基,这也是同样的道理。钱太后仍怀念英宗在世之时的尊荣权利,那也不过是妄念罢了。

    作下人的容姑姑纵使明白这个道理,可也不敢跟自家主子说明。她只能另辟蹊径,为钱太后出主意:“既然陛下不同意选秀,娘娘不如派咱们的人在宫外好生留意聪慧知礼的绝色美人儿。好生□□一番,再献入宫中,先从女官做起,再徐徐图之......”

    听了容姑姑的建议,钱太后倒是眼前一亮:“这也是个办法......”事已至此,只能听取容姑姑的建议了。

    钱太后命人在宫外采选培养绝色女子这事儿暂且不提,只说皇帝陛下去过慈宁宫之后的第二天,便颁布旨意,自宣德至天顺间,选取宫人太多,愁怨尤甚,皆放还;宫中女官并宫女若满二十五岁、有意出宫,便准离宫、自由婚配。

    自宣德年间至成化年间因选秀入宫的宫女不知凡几,本以为这辈子定要老死宫中,然皇帝陛下仁厚、颁下旨意准其出宫,一时之间,宫中上下莫不感恩戴德、交口称赞。

    宣德年间进宫的宫女当时若是13岁,至今已是年过半百。虽有大部分宫女儿都高高兴兴地移交职责出宫,然也有愿意继续留在宫中伺候的宫女并女官。只不过皇帝陛下这旨意到底是给了她们希望和盼头,宫中的宫女女官、不论品级大小,均都更为用心地伺候着宫中的主子们。

    因着皇帝陛下的这道旨意,坤宁宫也有了一件喜事儿。

    这日上午柏芷正在瞧尚宫局送来的宫女出宫的记录册子,守在殿外的秋晴突然入殿禀报,说是王女史想要求见主子。

    自柏芷被立为皇后、搬到坤宁宫之后,除却原先在毓德宫伺候着的宫婢奴才均都升了品级之外,又添了许多伺候着的下人,这春风、夏雨、秋晴、冬霁四个小宫女儿便是那时到坤宁宫里头来的。

    柏芷身边最为亲近的芳汀如今已是正一品的宫令女官,主要协助柏芷管理六宫事务,已将坤宁宫的琐事交给了沉稳可靠的栀子管理,这新入坤宁宫的几个小宫女儿皆是在她手底下办事;而琉和则主要负责太子、长公主殿下并汪直那儿的一应事务;樱草负责管理柏芷的私库,以及帮衬协助坤宁宫中的女史们。

    柏芷听到秋晴的禀报,放下了手中的册子:“让王女史进来罢。”王女史负责坤宁宫主子们的一日三餐并午后茶点,再加上敬妃那儿的一层关系,算得上是众位女史里头与柏芷最为熟稔的一位了。不过此时并非用膳时间,她这个时候求见,倒是十分难得,不知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王女史进入正殿之后,先是恭恭敬敬地向柏芷行了跪拜大礼,然后才向柏芷奏请出宫。柏芷虽说十分惊讶,但还是从容淡定地问了王女史的出宫情由。

    直到方才仍旧落落大方的王女史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幼时便与人定下婚约,后因入宫耽误了。这么多年来那人仍一直等着奴婢......因此......”许是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谈及婚嫁、不免有些尴尬。王女史愣是没有说下去。

    柏芷愣了一下、打心里为王女史高兴:“原是如此,本宫在这儿恭喜王女史了。待得尚膳局再遣来新的女史,你与她交接之后,便可出宫。”柏芷突然想到当初芳汀拿给自己瞧的那个上了锁的雕花匣子,怕是与此事有关吧。

    得到柏芷应允之后,王女史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家主子一向宽厚,可坤宁宫的小厨房毕竟是个重要的地方,想要找到一个既信得过、手艺又好的人实在是有些困难,但没料到柏芷这么爽快就松了嘴、放自己出宫。

    其实自打朱见深同柏芷提过要下旨放宫中到了一定年纪的宫女出宫之后,柏芷就开始留心物色起能够接替自己宫中这些到了出宫年纪的女史和宫女们的可靠之人了。

    比起仓促之间手忙脚乱,她还是喜欢早做准备。这几年来她对后宫一应事务越来越得心应手,自然也趁机培养拉拢了不少亲信和心腹。旁的不说,那尚宫局的金尚宫,就已经是她的人了。通过她再物色可靠之人,自是更加容易。因此王女史奏请出宫之后不过三日,尚食局那儿就遣来了合适的女史。

    王女史与坤宁宫上下的关系都很好,她离宫婚嫁,柏芷赐下添妆首饰、赠金不提,就连芳汀她们这帮多受王女史照顾点拨的女官宫女们也都为她准备了礼物。王女史离宫那天,芳汀、琉和、栀子等人还特意向柏芷告了个短假,一同到神武门那儿送王女史出宫。

    王女史要嫁的自然是那金吾卫将军连运,她离宫那天,连运也特意请了个假,就等在神武门门口接王女史一同回他们的家。王女史同芳汀等人依依惜别之后,便坐上了连府的马车,同骑在马上的连运一起,沿着宫墙外的小路,缓缓离开了这个她呆了小半辈子的皇宫。

    “王女史可算是得了个圆满结局,可真让人羡慕啊。”琉和双手握拳、满脸的羡慕,“不过没料到她的未婚夫竟然就是那个时常能在宫中见到的金吾卫将军,他平日里看起来严肃冷漠,倒是个长情之人。真好呀~”

    “你若是羡慕,待到一定年纪,自可出宫嫁人。”栀子也为王女史高兴,平日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带了淡淡的笑容,甚至连话都变多了。

    ☆、第一四章

    “若是皇上和娘娘应允,我自然也想出宫嫁人。不过我可没有王女史这样子的好姻缘,等我二十五出宫,怕是没有人会娶我哎。”琉和说到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垂头丧气。

    看着她垂着头的懊恼样子,芳汀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们琉和既漂亮又能干,怎么会没人喜欢?若是等到你年满出宫,宫外的好儿郎恐怕是要争着抢着娶你呢。”

    “真的?”琉和听了芳汀的安慰,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芳汀,“芳汀姐姐不会是在匡我吧?”

    “当然不会。”芳汀笑着摇了摇头。

    皇后身边的五品女官若是出宫,自有人哄抢着想要将其娶回家啦。栀子看着笑得欢喜的琉和,心中所想的这句话却横在喉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和琉和俱是皇帝陛下秘密训练的死士,十余载的时光都在秘密基地之中度过,每日的训练何其艰苦、竞争何其激烈?初初受训之时恐有成千上万人,然而最后脱颖而出被派到宫中或全国各地的精英不过百人。能够存活下来的,俱是经历过生死之人。正因如此,心志更加坚定不易动摇;可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她和她的同僚们均都看穿生死世事、沉默寡言。

    然而琉和却是她们之中的异类。虽然皇帝陛下早已和她打过招呼,但是在坤宁宫头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几乎在琉和身上见不到同类的影子。她的眼神清亮、活泼开朗,浑不像是从死人堆中生存下来的人。

    此刻也是。在琉和天真赤诚的眼光里,栀子说不出任何打扰她美好期冀的扫兴话。她明白自己知道的琉和都清楚,然而她却仍旧相信这世上美好积极动人的一面,着实是令人羡慕!

    送完王女史之后,芳汀一行人从神武门往回走。神武门前面向着皇宫这一面的偌大广场上不时有金吾卫、锦衣卫甚至是东厂的兵士在此汇集交接,见到这几个容貌出色、衣着华美的姑娘,一时不知她们的身份,俱都拿了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们;有几个胆大的,甚至窃窃私语起来,议论着她们。

    “都不要命了么?这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哪容得你们随意议论?”守在神武门口的金吾卫副将见这些小伙子的眼神和议论实在是有些露骨,马上出声阻止。这帮臭小子,就算不懂宫中女官的服色,难道没看见方才这些姑娘们是来送将军大人未过门的妻子出宫的么?那可是在皇后娘娘宫里头伺候着的女史,那么这些姑娘们的身份,昭然若揭。

    “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一袭黑衣的郑桻今日入宫与皇帝陛下议事,见到神武门口尤其不安分的士兵们,正觉得奇怪呢,就看见了芳汀等人。看着这帮士兵们的眼神就像讨厌的苍蝇一般黏在这帮女官、尤其是带头的芳汀身上,郑桻只觉心中十分不快。鬼使神差般的,就冷冰冰地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