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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朕不肯,你如何?”他问。
“那么陛下就是我的敌人。”
景璘似乎听到了什么十分滑稽的事,笑起来。先是低低的,而后大笑。
“你可是太自视甚高?”他说,“朕这些年让你为所欲为,你便觉得呼风唤雨全是靠自己的本事?莫忘了上官家倒下之时,你自身难保,连那牢狱之灾也躲不过。现在,你竟觉得自己有本事来威胁朕?”
我不以为忤:“我自是不敢威胁陛下,可陛下也知道,我要做什么,总有自己的办法。我今日说的话,将来就算粉身碎骨,也会说到做到。”
“上官黛!”景璘似忍无可忍,再度沉下脸,瞪着我,“你竟为了他对抗朕!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沉默片刻,看着他:“陛下可曾喜欢过什么人?我是说那种真心实意的,就算毫无好处也无法割舍的喜欢,陛下有过么?”
景璘的嘴张了张,看着我,随即“哼”一声:“意气用事,无聊至极!朕身为天子,天下万民皆朕所爱,岂可偏私。”
说罢,他站起身,高高地睥睨着我:“你所谓的要对朕坦承之事,就是这些?”
我说:“就是这些。”
烛火跃动,双眸覆在眉宇之间的阴影之中。
少顷,他看向案上的醒酒汤,拿起来,一饮而尽。
“知道了。”他放下碗,淡淡道,不待我行礼相送,已经大步离去。
——
看着景璘的身影消失许久,我仍站在堂上,怔怔的。
我知道我说这些,他会不高兴。但有些事,既然迟早要面对,不如早早说开。
只是景璘于我而言,终究与别人不一样。即便他在我眼中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可撇去利益牵扯,他仍然是我最愿意信任的人之一。
方才说的话,我自觉问心无愧。那都是一直以来,我想对他说的。
可他又生气又失望地瞪着我的时候,我仍觉得心虚。
有什么可心虚的?我问我自己。把你推到洛阳来,也有他的一份力。就算你不曾原谅子烨,也再不喜欢他,你也会和子烨成婚。你为自己打算,难道有错?
这么想着,我觉得我也生气起来。
他有什么可不满的?我心想,我除了隐瞒当年与子烨交往之事,并不曾对不起他。那怒气冲冲的模样,仿佛我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一样。走的时候,甚至一声不吭,仿佛要从此与我决裂。
决裂么……
我又陷入怔忡。
有脚步声传来,我的心提起,忙抬眼看去,却见来的是兄长。
“方才你与圣上说了什么?”他说,“他面色很是不好。”
“没什么。”我说,“兄长见到他了?”
“我听闻他来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堂上坐了下来,还摒退了左右。”兄长道,“我只得侯在中庭外,等圣上出来,送他登车。”
我了然,看了看兄长:“他可对兄长说了什么?”
“不曾说什么,让我不必送,就登车走了。”兄长道,“我从不曾见他恼成这样。”
我“嗯”一声。
兄长道:“你莫不是将你与子烨那过去之事与他说了?”
我没有否认,道:“兄长觉得我不该说这个?”
“有的事,并非坦承便有好结果。”兄长的目光意味深长,“阿黛,你可曾想过,圣上未必会介意我与中宫的过往,但定然会介意你与上皇的。”
“自是想过。他从前看不起子烨,现在憎恶子烨,如今知道这些事,他自然不会高兴。”我理直气壮,“可我不想再瞒着他,让他心存妄念。再说,我和子烨的婚事也是太后和他撮合的。他们是什么心思,兄长也知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连明玉都告诫我须得想好如何应对那边,现在不说清楚,将来只会更麻烦。”
兄长苦笑:“你觉得,圣上气恼只是因为他恨上皇?”
我愣了愣。
兄长叹口气,朝堂后抬了抬下巴:“上皇一直在等着,你该回去了。”
说罢,他抚了抚我的头发,转身而去。
我忙将他叫住。
“兄长,”我犹豫片刻,道,“圣上刚来时,他说……”
“我听家人说过了。”兄长淡淡道,“放心,他们都是知晓事体的,不会乱嚼舌根。”
谁问这个。
我忙道:“明玉……”
“阿黛。”兄长再度打断,看着我,面色平静,“我和她的事,你不必再问。”
那神色认真,我只得应下。
兄长离去之后,我踌躇片刻,转身向堂后走去。
走在廊下的时候,我深吸口气。
景璘固然不好对付,但我知道,更不好对付的是待在我院子里的那位。
先前,我让他离开的时候,那脸上的杀气已然骇人。
想着这些,我的心又再度发虚。
什么发小,什么夫婿。
我心想,全不是省油的灯。
但他显然没有给我多准备的机会,还没到院子,我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月亮门前的身影。
今夜月色不错,他微微仰着头,不知在望着什么。身上,仍穿个寝衣,外面披着袍子,在月光下显得身影颀长。
第一百一十九章月色(下)
子烨转过头来,目光与我正正相对。
我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你在看什么?”我问。
“月亮。”
我跟着望了望。当下是月末,它只剩一弯残月,不算太亮,周围星辰闪烁。
“它有什么好看?”我问。
“你小时候,家人可曾与你说过那嫦娥奔月的故事?”子烨问。
我说:“自是说过。嫦娥本是后羿的妻子,偷吃了长生不老药,成仙升天,住到了月宫里。月宫前有一棵桂树,还有一只兔子,月圆之夜,都能看到。”
子烨仍看着月亮,道:“我小时候总想,那嫦娥,究竟是为了什么,定要离开后羿,到那又冷又孤寂的地方去。”
我想了想,道:“后羿虽是个万人景仰的大英雄,可也许在嫦娥看来并非如此,那广寒宫也并非又冷又孤寂。纵然那里只有一只兔子和一棵桂树,说不定她其实也乐在其中呢?”
子烨转头来,看着我。
“哦?”他说,“你这么想?”
看着那意味深长的双眸,我突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随即道:“是你说的嫦娥,我就事论事,你莫牵扯到别的地方去。”
他的神色无波无澜,反问:“什么牵扯到别的地方,我什么也没说。”
装傻。我正打算再说,他忽而伸出手臂,将我的腰揽住:“你还不困,是么?”
他挨得很近,隔着衣料,能感受到那身体上的热气。
我愣了愣,脖子也一下跟着热了起来。
“谁说不困。”我故意说,“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他的目光愈发深邃,道:“也对。”
说罢,他一把将我抱起来,比他高出半身。就像当年在荣春宫里,他抱着我让我够上墙头一样。
那高高腾空的感觉让我不由地笑起来,又佯怒地用手捶一下他的肩头:“放我下来,被人看到像什么话。”
“这哪里有人。”他不以为然,抱着我进了院子之后,径直进了屋子。
他的脚往后一伸,“砰”一声,房门关了起来。
我被他在床上放下,而后,他就压了上来。
吻如暴雨的雨点一样落下,衣带扯开,他似急不可耐。
我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用力撑住他的肩膀,喘着气,看着他:“你不觉得你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他低低问,手指抚弄我的嘴唇。
我说:“你不问方才圣上找我说了什么?”
那迷离的双眸黝黑,深不见底。
“他找的是你,与我何干?”他说。
“可你先前不是不愿离开,还……”
话没说完,我的嘴唇被咬了一下。
我“嘶”一声,瞪着他。
“废话真多。”他说罢,热气随即又堵了上来。
我们虽然都不是白丁,可毕竟只有过一次经验,与上一次比起来,虽熟稔了一些,但并不多。
不过,他显然比上次更渴望。无论是吻还是抚摸,都更为用力,衣裳褪下之后,他直奔要害。
当然,也一样的紧张。
他直起身的时候,床头的烛台映照之下,他的身体在帐显得高大结实,明晦交错之下,隆起的肌肉紧绷着,愈加分明。
起伏的胸膛上,泛着星星点点的汗水光泽。
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又降临而来,我心头一慌,忙捉住他的手。
“你……”我的声音沙哑,“你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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