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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冷笑:“你猜你那发小如何表示?他一口答应了。”
第一百零五章离京(上)
我看着明玉,定了定神。
不必她细说,我也知道董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上皇当众表示要与我成婚,还要给上官家翻案,任董裕跟太上皇再是亲密,也难免在心里打鼓。
不过狡猾的人,总是有本事把危险看成机会。太上皇既然要婚娶,那么先前一直没有开成的采选便也可顺理成章地开了。这对于一直想和太上皇来个亲上加亲的董裕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我想起来,今日他离开灞池时,对兄长说,他有事要会见朝臣。
敢情是为了这事。
“太上皇应许了?”我问。
“这不知,不过我想不出他为何不应许。”明玉道,“天子大婚,向来是连着皇后嫔妃一起娶,你那发小也是如此。当年与我成婚时,不是连着董裕的女儿也一并进了来?董裕这是嫌给你发小做岳丈不够,还要给上皇做岳丈。”
我“嗯”一声。
明玉看着我,道:“如何?你还想去洛阳么?”
我沉默片刻:“去。”
明玉目光不解。
“你莫不是糊涂了?”她说,“董裕存着什么心思你不知道么?你若离开,他说不定就会弄出些什么事来,或者拿你离京做做文章。这朝中不愿看着上官家翻身的人可多得很,一旦弹压不住,你那太上皇后说不定就当不成了。”
我不由笑了笑。
“弹压不住?”我说,“你以为他在端午宴上当众说要娶我,不曾考虑过董裕他们的心思么?他的行事之风,你这两年是见过的,何时有过弹压不住的情形?若真是如此,你反而该高兴,因为那说明他本事大不如前,手下的人失控了。放心好了,就算弹压不住,那也最多不过是他想悔婚,借坡下驴。是他改了主意,而不是董裕长了能耐。”
明玉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理,但神色依旧坚定。
“你不许去洛阳。”
“为何?”
“上皇不娶亲也就罢了,要娶亲只能娶你。”她瞪着我,“你敢让他肥水流了外人田,我便与你绝交!”
我翻个白眼。
“我方才说了,他娶不娶我,不在我或任何人,乃是在他。”我说,“与我何干?”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嫁他?”
我张了张口,一时竟是结舌。
看着她那杀气腾腾的模样,“不想”两个字被我咽了回去、
“他和太后商量定下的事,轮得到我说想不想么?”我敷衍道,“不过洛阳我是定要去的,这事,你不必拦我。”
明玉张口,还想说什么,我补充道:“我要出远门,兰音儿也要还俗,玉清观无人照顾碧眼奴。你把它接到你宫里去,替我照看着,好么?”
她眼睛蓦地一亮。
“当真?”她说。
“先说好了,它若掉了肉,我唯你是问。”
“看不起谁,放心好了,她只会长胖。”明玉笑眯眯的,心情大好。
又说了一会话,明玉起身回宫。
“你兄长,要在洛阳待多久。”出门之前,她回头问我,“他还回来,对么?”
我看着她,道:“莫忘了,他是外臣,你是皇后。”
明玉瞪起眼睛:“问问怎么了?你以为我想当这皇后?你可记着,你若不将他带回来,碧眼奴我可就再也不还你。”
撂下这狠话之后,她扬长而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咬了咬唇。
采选么?董裕这老贼,当真是阴魂不散。
那是他的事。正咒骂间,心里一个声音道,你不是本就不想嫁给他么,与你何干?
正是!与我何干!
他最好娶多点,比景璘还多,早早身体亏空人老色衰,不然我看不起他!
心里想着,我用力地关上门。
——
这两年,太后和景璘赐下的物件,我大多都分给了兰音儿和女冠们,所以我离开的时候,物什没有多少。
除了四五只沉甸甸的箱子。
和我一样,兰音儿脱下了道袍,穿上了俗世的裙衫。
女冠们对我一边很是不舍,一边很是艳羡。
不舍的是,我待她们终究不错,下一个住持脾性如何,却是未知了。
艳羡的是,她们都觉得我会当太上皇后。
“娘子。”一位女冠抹着眼角,道,“日后,你可要时常回来看看我们。这玉清观是你一手重建的,万不可从此不管不顾了。”
我笑了笑,道:“放心好了,说不定我哪日又落罪了,再回来出家呢。”
她们忙呸起来,让我不可说这晦气的话。
“娘子总是这般爱开玩笑,过不久,娘子可就是太上皇后了,切不可再这样说话。”有人笑嘻嘻道,周围人皆附和起来。
“这两年,你都在宫中,日日见得着面。”去向太后辞别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很有些伤感,“如今你要离开了,我想找人说说体己话也难了。”
我说:“太后这是哪里话。宫中妃嫔之中,善解人意之人一向不少。刚入宫的龚才人,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太后觉得闷了,便召她来。”
那龚才人,便是前番被明玉阻挠不得入宫的太后侄女。
端午前,明玉突然松了口,不但让她进了宫,还亲自向景璘提议,升她做了才人。这事曲曲折折,倒成了龚家这边欠了明玉一个人情。
太后微笑,仍叹息道:“她年纪小,终究是不如你的。”
对于我的离开,景璘倒是没有什么不舍的神色。
“董裕提议为太上皇采选,朕允了。”我去见他时,他得意地对我说。
我说:“多谢陛下。”
“你不质问朕为何此番与董裕沆瀣一气?”
“陛下做事,自有陛下的道理。”我说,“不过我猜,那采选名册之中,少不得陛下这边的人。”
“这是其一。”景璘微笑,“其二,也是为了你。你不是讨厌他么,便给他多找些人,让他不去烦你,岂非大好。”
我颔首:“多谢陛下体恤。”
景璘停顿片刻,忽而道:“阿黛,你不在这宫中,朕会很是寂寞。”
“怎会寂寞?”我说,“六宫粉黛各有千秋,陛下近来新宠的何美人,我看着也是极不错的。”
景璘看着我,少顷,摇摇头:“你当真是没心没肺。罢了,你去吧,有什么事,给朕写信。”
将宫里琐事都做完之后,我坐上马车,带着我的箱笼离开了。
这些日子,兄长已经见过了秦叔。
父亲的郑国公府,牌子早已经摘去,门里门外空荡荡的,形同鬼宅。这样的地方,修葺之前自是不能住人。兄长回京之后,婉拒了太上皇赐下的住处,只住在了秦叔的家中。
我的马车才在巷口停下,一直坐在窗边看街景的兰音儿忽而道:“娘子,我似乎看到了上皇的仪仗。”
第一百零六章离京(下)
我忙跟着望去,只见大街那边,人来人往,并没有看到什么仪仗。
再看向兰音儿,她挠挠头:“我方才看着些影子晃过去,像是上皇身边侍卫的装束。大约是我看错了。”
我说:“走吧。”
说罢,下了马车。
秦叔家的大门虚掩着,兰音儿跑上前去敲了敲,里头的僮仆出来,见是我们,一笑。
“主人和大公子一直等着娘子,方才还说娘子怎还不来。”
我往里头看了看,道:“这几日,我兄长都住在这里么?”
“正是。”僮仆道,“我从未见主人这般高兴过。”
我颔首,往里面走去。
秦叔和兄长在堂上坐着叙话,见我来,二人都露出笑意。
“那日我见到大公子回来,当真是又惊又喜。本想着好不容易重聚,该多住些日子才是,可大公子又要去洛阳,还要带着娘子去。”秦叔一边给我倒茶一边问,“宫中的事,娘子都交割清楚了?娘子真的从此不必出家了?”
“正是。”我说,“这事,是太上皇下了旨的。”
那倒茶的手顿了顿,秦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兄长。
“不想,太上皇竟默默为上官家做了这许多事,可谓仁至义尽。”他感慨道,“从前在下不知这许多,对他有所误解,却是惭愧了。”
“太上皇是太上皇,董裕是董裕。”兄长道,“先生何愧之有。”
又寒暄了一番,秦叔望了望外头天色,对兄长道:“近来天气难料,也不知会不会下雨,依在下看,大公子和娘子还是该早些启程才是。”
兄长道:“先生言之有理。”
说罢,他起身到房里去收拾东西。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喝一口茶。
“大公子说,那日与娘子重逢时,他与娘子说了许多话。”秦叔在一旁道,“当年,他有许多事瞒着娘子,娘子很是怨恨他。”
在秦叔面前,我一向没什么好隐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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