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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里会想得到,此刻,长姐满脑子都是他小时候巴望着甜汤的情景。
“方才,我替你探了虚实,”男子面露微惑之时,君语心适时地收起了笑意,转而一本正经地开了口,“那丫头的口风紧得很,假若没有足够的证据摆在她的面前,她怕是不会认的。”
君宁天听罢,不禁一愣:大姐的意思是,皇上真有可能是他挂念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
许是他惊喜之下表现得太过明显,君语心一下子就瞧出了弟弟的心思,当即话锋一转道:“我可没说,那丫头真就是你要找的人,只是隐约觉得,她似乎是藏了什么秘密。”
“大姐能这么觉得,那便是有七八成的把握了。”岂料君宁天毫不客气地回了这么一句,当即就叫女子睁大了眼。
“哪儿来这么大的自信……”她轻声嗔怪着,扭头速速扫了不远处的女子一眼,“这种事,若非切切实实让我瞧见,我是不会信的。”
君宁天听了也不反驳,只盘算着心底那初具雏形的计划,盘算着怎样才能叫伊人自个儿露出马脚。
毋庸置疑,此情此景下,他业已犯了想当然的大忌了。
然不论如何,过了没几天,各怀心思的姐弟俩便和女帝一行一道上了山。
那是一座不怎么陡峭的山,山间景色秀美,尤以漫山的红叶出名。明疏影一路拾阶而上,腿脚虽是有些发酸,可心里却是高兴得很。
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风景了,她的摄政王,真是会挑地方呢。
如此思忖着,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姐弟俩几眼——到底是年长她十岁,加诸多年漂泊在外,身子大不如前,君语心爬起山来,可就吃力了不少。
所幸有君宁天一如既往地在她身边守着,极富耐心地陪伴着自己的姐姐,君语心走走停停,倒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男子,此刻就如同是个成熟懂事的弟弟一般,寸步不离地照拂着他的亲人,明疏影望着这样的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也停下脚步等着他们。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过后,姐弟俩总算追了上来,可人家没让她等啊?所以见到她的时候,他们俩仅仅是一个颔首行礼,一个面无表情。
对此,明疏影不以为意,只微笑着点了点头,便继续顺着台阶往上走。
君语心抬头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对身边的弟弟低声道:“你预备如何试探?”
“自是带她去她家。”
“她若无动于衷呢?”
“我自有办法让她破功。”
君语心默默地轻叹一声。
都快被弟弟这执拗的态度给带过去了……好像那丫头就是他要找的人一样。
正这么想着,身旁的男子忽然一个闪身向前——与此同时,一声惊呼业已猝然传至耳畔。
君语心一个抬眼循声望去,只见君宁天高大的身影已然飞跃而去,径直接住了不远处似是失去平衡的女帝。晚了一步的楚聂正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被男子揽在怀里的主子,回过神后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显然,女帝是一不留神脚底一滑,幸而被眼疾手快的弟弟及时扶稳了。
“多……多谢……”心有余悸的明疏影站稳了脚跟,抬头磕磕绊绊地向君宁天道谢。
他……不是陪着他姐姐吗?怎么还能及时留意到这边的状况,还抢先楚聂一步扶她?
☆、目光灼灼
思忖着不愧是文武双全的摄政王,明疏影却发现,她站立的姿势迟迟未能恢复原状。究其原因,自然是在于……对方迟迟未有松手。
最诡异的是,君宁天非但没有松开她,还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她的眉眼,那探究而专注的目光,好像要从她的眼睛直接看进她的心底。
温热的鼻息扑打于面颊,他近距离地凝视着她,看得她的一颗心忽就漏跳一拍。
明疏影情不自禁地热了耳根。
“摄、摄政王,朕没事了,你可以松开了吗……”不过,她还是勉强定下心神,眨巴着一双美目,故作镇定地出了声。
君宁天这才一言不发地松了手。
明疏影站直了身子,转身就走。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一旁吓傻了的冬苓见这两人总算分开了,方才如梦初醒地上前询问。
“没事……”明疏影头也不回,径自加快脚步往上爬。
“可是,可是主子你出了好多汗啊!”
“……爬山热的。”
听了这话,冬苓赶忙掏出帕子替主子擦汗。明疏影莫名觉着有点儿心虚,是以匆忙拿过丝帕,自己动手擦了起来。
这个时候,英雄救美的摄政王已然默默无言地回到了长姐的身边。见女子正用意义不明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君宁天也不作任何解释,只面不改色地扶住了自个儿的姐姐,继续往山顶去。
一行人又“吭哧吭哧”地爬了好半天,总算是如愿来到了至高处。虽然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之感,但立于高处俯瞰美景,也是快事一桩。多少年一直在宫中侍奉的冬苓最是兴奋,若非还有摄政王等人在场,她大概就要拉着自家主子看这看那了。明疏影瞧着她努力忍耐的模样,眉宇间也是数不尽的欢喜。她偷偷侧过脑袋,看了看那边厢的君家姐弟,见女子神态自若、眉目含笑,心下自是又轻快了几分。
众人在山顶上休息了一会儿,就浩浩荡荡地下了山。因着一整天的疲劳,是日夜晚,明疏影睡得格外香甜,翌日一早更是几乎睡过了头,任冬苓怎么叫都叫不醒,以至于君宁天问起的时候,后者都不晓得该如何作答。
“昨儿个……昨儿个太累了,主子还在睡呢……”最后,冬苓还是不得不据实以告,却未有在那冷面阎王的脸上目睹分毫的不耐。
说起来,近来,摄政王对皇上可真是越来越宽容了呢……昨日在山上还亲手扶了皇上一把,这要搁在从前,她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时辰不早了,你再去叫一叫皇上。”君宁天心平气和地说着,却只见少女当场面露难色,“怎么了?”
“回……回摄政王的话,皇上约莫是真的很困,奴婢一碰皇上,皇上就将奴婢的手推开,还拿被子蒙着脑袋……奴婢,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冬苓支支吾吾地说着,生怕惹恼了男子,因此一边说一边还端量他的脸色。
这冷面阎王还真就变了脸——可是,这等神似惊愕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冬苓当然不可能明白,君宁天已经许久不曾接连体会这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然而,此番江南之行,却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心生悸动。
正如此时此刻,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八年前曾经听过的话:小姐你赖床的功夫,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奶娘我一拿手碰你,你就把我推开,明明用被子蒙着头呢,却回回都能推得准。
所以,这不是连不肯起床的时候都一模一样吗?
君宁天认定,他的计划,是势在必行了。
须臾,他从思索中抽离出身,面无涟漪地吩咐道:“去拿块帕子沾了凉水,贴在皇上的脸上。”
冬苓直接傻了眼:“啊、啊?”
“快去。”
“可、可是……”
“皇上若是怪罪起来,就说是本王出的主意。”
四下无人的时候就是好啊,可以肆无忌惮地用身份和地位来压人——此情此景之下,冬苓完全顾不得腹诽这位丽国的摄政王大人,只缘他下的命令实在是太……太让人无言以对了!
居然拿块湿冷的帕子去刺激主子,逼着她清醒,逼着她起床——要以下犯上,也不带这样的呀!
目瞪口呆的少女哪里想得到,君宁天的这个法子,实则也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倘若这办法确实对她有效……
两盏茶的工夫过后,他竟真就见到了一个面色不霁的女帝。
“摄政王……拿湿帕子捂脸这主意,是你出的吗?”
“是。”
“你……”
面对君宁天一脸镇定的模样,怨念未消的明疏影嘴都快气歪了。
抬手捂了捂被湿帕子蹂(和谐)躏过的脸蛋儿,她苦着脸向男子投去了一记悲愤的瞪视,千载难逢地甩了他一个后脑勺。
是以,心中幽怨的女子全然没有留意到,就在她扭头离去的一刹那,对方看她的眼神里,竟迸出了炙热的光芒。
只要一用湿帕子贴脸,再如何不愿意也只能打了激灵起身——就连这一点,也是一模一样!
早知如此,他该早些创造条件,让她赖一次床,然后用这办法把她叫醒!
明知彼时无法未卜先知,向来从容的男子却第一次生出了这荒唐的念头。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带进那户人家,好看一看她见到昔日亲人时的反应!到了那时,即便她不愿承认,他也有一千一万种方法令她开口!
难得生出了此等急功近利的冲动,君宁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恹恹用膳的女子,一直到她终于打起了精神,才命人即刻启程。
一路游山玩水,明疏影很快就忘记了那一日小小的不快,又变回了那个言笑晏晏的美人。只是,她老隐约觉着,君宁天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诡异了?
难道就因为她那天早上给他脸色看?可那也是他“不仁不义”在先啊,怪得了她吗?
最讨厌困的时候被人以那等“惊心动魄”的方式叫醒,这一次,明疏影怎么也不想在君宁天面前低头了。
万一冬苓学坏了,往后经常用这一招对付她怎么办?唔唔唔……且不谈冬苓还是向着她的,就说她自个儿,该起早上朝的时候,她哪一天耽误过?
明疏影意识到,自己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但这摄政王的眼神也太奇怪了——莫不是她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面孔,视线无意间落到了君语心的身上。
嗯?
她发现君语心正万分专注地望着什么……人?
☆、吃个小醋
循着女子的视线翘首远望,明疏影看到两个十岁大的孩子正围着一名青衫男子叽叽喳喳。那男人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不怎么年轻,但相貌还算俊俏,想来十年前也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一个。只见他眉目含笑,低头耐心地听着两个孩子说话,还时不时摸摸他们的脑瓜,那神态动作,好不慈祥。
是……孩子们的爹爹吗?
这一猜测很快就被明疏影否决了,因为待这两小一大走近了,她很清楚地听见了“夫子、夫子”的叫唤。
原来是位教书先生啊。
明疏影不理解,君语心缘何要盯着一个教书先生看。可就在她重新将不解的目光投向女子之际,却意外地目睹了其似是激动而又隐忍的神情。
明疏影见状一愣,恰逢此刻,男子已然领着两个孩子走近了君语心,后者连忙缓过劲来,背过身,别过脸,显然是不愿意同来人打上照面。
他们……认识?
明疏影发现,待到男子从身边走过去之后,君语心就又小心翼翼地侧过脑袋,一双美眸痴痴地目送其远去的背影。
女子随即肯定了心下猜测。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