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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把酒,陈婠只是安静地做个陪衬,斟酒布菜。
陈道允看着女儿出落得越发娉婷秀美,隐隐之间更有高华仪态,不禁想起入京前女儿的一番告诫,如警钟长鸣在耳。
只怕,他们陈家是要飞出一只凤凰了。
一席宴会,珍馐美味,各中滋味,各自心肠。
宴会将毕,封禛忽然提及,陈府地界太小,已经选好了一块宅邸良田赐给陈家建新宅。
陈道允犹豫间,瞥见女儿从上座投来的目光,清明睿澈。
他撩袍行礼,以陈家人丁不多为由断然拒绝,思索片刻,皇上亦无多强制。
陈婠本要随父亲一道回去,封禛却将她留了下来。
“陛下今日并没翻牌子。”她仍是拒绝的姿态。
封禛将她微微一抱,便往海棠浴走去,“朕不去后宫,只要婠婠陪着就足够。”
海棠浴是一处温泉汤池,温泉水从后面的天微山上引下,直接通往正阳宫的后殿。
海棠浴四顶露天,晚间沐浴池中,抬头便可见星辰月华,极是美妙。
封禛先将陈婠褪去外衫,只剩下小衣,轻柔地抱了进去。
微风徐徐,将陈婠露在外面的香肩薄上了一层细粒,封禛近来多是自己更衣,怕她累着了。
海棠浴中四面是墨玉砌成的高台,一侧铸成山石的形状,休息其间,仿佛置身桃源秘境,极是享受。
这皇宫中,一草一木,一石一瓦,都是讲究极致,天子居所,更可见一斑。
但赐浴海棠浴,并非是常有的事情,这代表了后宫中盛大的恩宠,先帝时,唯有皇后享受过如此殊荣。
而如今,陈婠便安然自得,丝毫没有惶恐之心,只当做沐浴净身罢了。
“朕看婠婠今日并不高兴。”封禛精壮的身躯从水下靠过来,笼罩在她身侧。
陈婠散了发,一片湿漉漉的,“妾身只是怕值此关头,会有人趁机搬弄是非,说父亲是靠女儿才得以高升。”
封禛将她扶正,“谁敢背后嚼舌,朕必定拔了他的舌头。”
陈婠眼波抬起又垂下,“陛下还是不要对妾身这样好,如今在后宫里,已经惹得皇贵妃和太后娘娘不悦…太后娘娘教妾身劝您,后宫要雨露均沾才能…”
话还未说完,唇上便被封住,封禛含着她柔软的唇儿,双手也在水下掐着她的腰,辗转间便道,“婠婠不必思虑旁人,朕会替你做主。”
就在旖旎缱绻之时,外面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脚步声。
因为皇上进来前吩咐过,说是沐浴时谁也不许打扰了,是以宁春便拦了下来。
这一瞧,正是皇贵妃宫中的芙蘅。
封禛原本美人在抱,正将掬了温泉水撩在陈婠身上细细地揉搓,先是从雪颈到香肩,一路抚弄着,忽而听见殿外有人说话,自然是不悦。
如此良辰美景,是谁这般不长眼色。
陈婠听出来芙蘅的声音,却也没挑明,心知定是有所图谋,便进一步往前,柔柔地将封禛的手给握住了。
“陛下,妾身服侍您沐浴吧。”她面色浓丽,腮带桃花,被水汽一熏,更显得楚楚动人。
封禛眸光微眯,他的婠婠何时这样主动过,自然是满心愉悦的将她拉了过来,溅起丝丝涟漪。
“那你动作慢些,莫累坏了身子。”他带着褒奖地吻了一吻。
陈婠刚动作起来,殿外恼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果然,封禛的面色已然大有不悦,而陈婠继续轻柔地擦拭着,营造着温柔乡的氛围。
如此一来,两厢对比分明,即便是皇贵妃那边有事要请皇上过去,也是带着被打断的怒意,想来不会好过。
“陛下,许是真有要事,妾身并无事,您便去瞧瞧吧。”她细手细脚,乌发打湿了堆在一侧胸前。
封禛对她时又恢复了温润的神色,“婠婠你继续,休要听那些个恼人的。”
没多久,宁春便提了步子进来。
海棠浴白气袅袅,后面竟然跟着芙蘅。
陈婠一见有外人来了,便将身子沉进水里,略显羞怯地躲在封禛胸前,一双冷眼却清明地从缝隙中看过去。
“你胆子越发大了。”封禛的语气不善。
宁春硬着头皮道,“奴才该死!芙蘅姑姑说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一提到芙蘅,封禛更是冷意重重,面如冰封,她犯下的事,若不是太后出面强保,当晚便拉下去杖毙也不为过。只是,现在还不到处理她的时候。
封禛瞥了她一眼,“有话说完,速速退下,朕没有心思听什么闲言碎语。”
芙蘅眼见婉惠妃在水中娇柔的模样,分明就是狐媚惑主。宫中上下都道她是温婉乖顺,也生了一副温柔的好皮相,可其实却最会装娇弄弱,勾着皇上不放。
而且,皇贵妃入宫这么多年,从没见皇上对她如此宠爱过,她陈婠凭什么一入宫,就如此百般受宠?
但芙蘅即便再有怨气,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表现出了,埋头叩拜,“回陛下,奴婢是奉皇贵妃之命前来传话,晚膳后太后娘娘忽然发热出疹,这会子皇贵妃、温淑妃等人皆正在慈宁宫侍候,便派奴婢来寻婉惠妃娘娘过去。”
封禛一手轻轻撩着陈婠的背,“既然太后身体有恙,如此便先宣太医过去,朕和婉惠妃沐浴完毕会一同过去。”
芙蘅还欲说什么,宁春已经将她带了出去,低声道,“话已经传到了,还不快下去。”
芙蘅只好告退,出殿时对宁春阴阳怪气地道,“婉惠妃娘娘果然得宠不一般,能赐浴正阳宫,当真是不简单。”
宁春不轻不重地道,“只要陛下偏爱,婉惠妃自然在哪里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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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端端坐着许多妃嫔,皆是来探视的。
过了许久,皇贵妃从内室出来,正迎面遇上大步入殿的皇上。
她连忙行礼,目光后移,便瞧见婉惠妃柔柔地从后面跟了过来,一身碧青色的长裙清丽非凡。
“太后自晚膳后便开始出疹发热,陛下快瞧瞧吧。”皇贵妃面有急色,连忙招呼陈婠,“婉惠妃也陪着陛下进去吧。”
懿太后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手背上明显可见团团的红疹子,头上也敷着细棉裹的冰块儿,正在降温。
封禛转头便问向太医,“太后是何病症,可有查清?”
魏如海已经诊理完毕,“回陛下,太后娘娘乃是致敏之症,和所用的东西相冲,才导致的气血不调。”
容琳在旁道,“太后娘娘素来起居有道,不曾沾染过不该用的东西,怎会突然发病?”
皇贵妃思索片刻,“莫非,是慈宁宫里添置的新物件儿?依臣妾来看,不如将今日太后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查一查,应是能发现的。”
容琳点头,“皇贵妃想的周全,奴婢帮娘娘一起查看。”
皇上端坐在对面儿,陈婠立在身后,眼见容琳带着一干婢子翻找。
过了片刻,便端来一方玉盘,上面搁置了许多物件儿,诸如茶杯器皿、脂米分等懿太后用过的东西。
魏如海上前,挨个探查,最后摇摇头,“微臣并未寻到源头。”
皇贵妃蹙眉,“如此,倒是臣妾想偏了。”
封禛上前和懿太后说了几回话儿,见她精神不振,随吩咐了好生照料。
就在他正欲带着陈婠回宫的时候,容琳突然道,“奴婢想起来了,太后娘娘今还用过婉惠妃送的玉肌露。”
此话一出,陈婠的脚步自然停下,收了回来。
“婉惠妃送的东西不必查看,朕相信她。”陈婠还没开口,封禛已然将话撂了出来。
皇贵妃劝道,“陛下莫要气恼,臣妾倒觉得还是查一查,省得婉惠妃日后落人口实。”
这话说的轻巧,陈婠再不表态,也是不行的了。
“陛下,那便查吧。”她柔声细语,瞧着温顺至极。
封禛坐定,而后魏如海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玉肌露打开,挑出一些划在手掌中,轻嗅研磨。
不一会儿,他缓缓抬头,面色两难,“玉肌露中,含有穿心莲的蕊米分。”
一听穿心莲几个字,陈婠即刻就明白了,她熟读百草山木,穿心莲能致敏发疹,严重时可要人性命!
皇贵妃难以置信地望着陈婠,“魏太医,莫不是查错了?”
魏如海笃定。
一时矛头所指,都指向婉惠妃。
此时,陈婠却并不慌张,“这玉肌露的是春日玉兰芙蓉,秋日海棠雏菊,再配上冬天的红腊梅,封在一起酿制成的花露,为了保鲜,妾身加了极其少量的麝香和紫地花丁,绝无穿心莲的成分。”
容琳却对她有些不满,“但魏太医已然查明,如何解释?”
陈婠转头,“妾身即便再蠢钝,也不敢做出忤逆太后之事,还望陛下明察还妾身清白。”
皇贵妃咳了几声,道,“惠妃妹妹的品性臣妾信得过,这穿心莲蕊米分属内务府香料阁掌理,就去请内务府总管过来对一对账本,自然就知道哪宫领了,莫冤枉了好人。”
陈婠面色如常,暗自却笑她虚伪至极,即便是要栽赃,也装的如此大义凛然,分明就是做给皇上看。
内务府效率极快,总管宗文华端了账本过来,当众翻看,一页一页,果然在三日前,查到了毓秀宫领取了一盒穿心莲蕊米分的记录。
先有玉肌露在前,又有账本在后,如此精心的布局,当真是滴水不漏。
想来是没少花心思的。
如此,陈婠便坐实了下药的罪名。
懿太后在榻上听得分明,一双凤眸扫过来,冷笑道,“皇上,看你宠幸的好人儿,亏得哀家白日里还赞她有心,如此看来,其心可诛。”
封禛站起来,“母后言重了,婠婠生性温和,岂会存了害人的心思,此事,不过是巧合罢了。”
懿太后坐起来,“皇上如今做了天子,竟为了个女人,连哀家的身子也不再顾念。你护着她,但哀家的慈宁宫却赏罚分明,婉惠妃此事,哀家不会轻饶了,否则后宫争相效仿害人之法,可无一日安宁了。”
各执一词,皇贵妃又劝了几句,懿太后态度强硬,封禛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两尊大佛,谁也惹不起。
宫人们俱都夹着尾巴,不敢出声儿。
便在此时,殿外忽然有人禀报,说是毓秀宫的青桑姑姑求见。
皇上摆摆手,允她进来。
只见一身暗蓝色七品女官制服的沈青桑步履稳重,垂首平举,进来各方行了礼,手上端着一方精致的匣子,上面刻着内务府的标示。
她声音掷地有声,问向宗文华,“宗掌事您仔细瞧瞧,三日前毓秀宫领取的可是这个?”
宗文华上前,见盒底刻着御章,序列也对的上,“正是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