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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守在病榻前,即便皇上已经病重,但她仍是保持着最优雅端庄的模样,丝毫没有失去一个皇后应有的体面。
“在外面游玩了几日,莫要将心跑野了,来正阳宫沉静几日,晚间回去仍是要抄书的。”皇后高高在上的姿态,陈婠便垂首不语听训。
暗自里却在观察周围寝殿的布局,帷幔前是两名侍婢,若容琳不在,想来绕过她们的眼并非难事。
门前有四人守在屏风后面,从那个角度,是瞧不清里面的。
见陈婠心不在焉,皇后提高了声线,“本宫之所以看中你,正是因为你不争宠、不谄媚,莫要让本宫失望才是。”
陈婠微微一笑,“妾身省得。”
皇后对于陈婠的顺从很是满意,这样的人,才好拿捏,不能像温良娣那样锋芒毕露。
“皇后娘娘连日侍奉陛下辛苦,妾身回宫,自当替您分忧。”陈婠近而诱哄。
皇后许是真的累了,微微舒展了身子,想了想才道,“也好,如今朝堂动荡,事务繁杂,本宫便去瞧瞧太子,你好生守着喂药。”
转头又对容琳道,“你在此地陪着陈妃。”
虽然上次陈婠故意将药材说的颠三倒四,放松了皇后的几分戒心,但出于谨慎,她仍是留了容琳在此,好听些是陪着,实则便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药便端了上来。
陈婠穿过屏风,亲自去端药,容琳站在皇上榻前未动,盯着她。
便在回身的时候,陈婠的一枚耳铛忽然落下,她便一手端药碗,一面蹲下去捡。
这一蹲便暂时脱离了容琳的视线。
仅仅是一瞬,她便将事先藏在耳铛坠子里的药米分洒进药中去了。
“教姑姑笑话了。”陈婠态度很谦卑,施施然过来,身形婉约细致。
在容琳的目光下,一丝不苟地将药喂给皇上。
那药米分里,正是生白附子的解药,这是从回春堂问来的方子,陈婠当日便将两种药材配好,分别存放,一同带入宫中。
碧霄殿中,一盏凤尾青雀灯亮着,陈婠便在案前抄书。
这《百草山木》粗看之下,不通道理,但是反复细读,却发现许多精妙之处。
如今,陈婠读的津津有味,这倒是要感谢皇后的刁难。
殿门开合,陈婠一抬头,便见太子蟠龙祥云七爪明袍着身,头上的玉琉璃冠冕未褪,显然是刚下朝的模样。
因为遵照礼制,太子乃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只能用七爪龙图腾,而天子乃是九爪。
陈婠见他将婢子们都遣了下去,便起身过去替他更衣。
封禛坐着,陈婠便直起身子去取琉璃冠,摆弄了几下,轻巧地取了下来放在案头。
“婠婠手巧心细。”他说着,轻轻握住眼前的腰肢,陈婠还未动,他便将脸儿轻贴在上面,“甚么时候这里给孤添一个小儿子。”
陈婠的手转而向下,解开眀袍结扣,封禛一副很受用的样子,闭目仰靠在后,“今日,正阳宫的郭子盛来报,说父皇傍晚时竟是张开了眼,粥饭也多用了几口,婠婠有功。”
陈婠眉心一动,如此看来,这剂猛药起了效力,嘴上却道,“殿下谬赞了。”
封禛心情大好,顺势将她拉着坐在膝头,“怎地陪孤出宫玩了许久,说话间还是如此生分?”
陈婠垂着眸,“君为臣纲,妾身不敢忘记身份。”
封禛脸色微微冷了些,捏起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陈婠掀起眼帘,“妾身可否求殿下一事。”
封禛的神色完全冷硬下来,“若是说你舅舅之事,就免了,他犯了孤的大忌。”
陈婠心知如此,只不过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一问,不过一切和预料的一样。
因为从削藩开始,封禛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并未血刃兄长、发动政变,而是用外柔内刚的手段,杯酒释兵权。
所以目前的走向,已然偏离上一世的轨迹,或者说,舅舅的事情,自己也有一分责任在里头。
陈婠从他怀里离开,“既然如此,妾身便不再强求。今夜还要替皇后抄书,请殿下去别的宫中安置。”
“你这是下了逐客令?”封禛站起来,看着面前人分明柔弱的样子,可骨子里却倔的很。
“妾身并无此意,只是听闻温良媛每日给殿下送点心,不若殿下就去兰烟殿最好。”陈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封禛冷笑,“好,孤就依你所言。”
他一走,陈婠便松了口气。谁知刚坐在拿起笔,殿门又再一次推开。
一双玄色翘尖的明靴步步踏至案前,“孤想了想,兰烟殿路远难行,还是碧霄殿里舒服。”
陈婠心道,这断不像是封禛的做派。
他走过来靠近,“你且安心抄书,孤在书房还有很多折子要看,只是忽然想尝尝你做的桂花酥。自从入宫那晚,你许久未给孤做过了。”
说罢,便径直入了内室,不一会儿,宁春便端来奏章,冲她颔首点头。
陈婠执笔,却心不在焉,求太子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所以父亲的通融也是徒劳。
而身为幽州太守的周家,更不会轻易放过。太子妃这几日称病,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
如今,她眸中一暗,一滴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唯有文昌帝这一线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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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云层翻涌着露出曙光,映着碧霄殿华美的飞檐。
太子早早便上了朝,因为时间还早,陈婠洗漱整理完毕,并未直接去正阳宫,而是抱着猫儿,动身去了北面。
猫儿是让安平前些天从驯兽司挑选来的,通体雪白,十分漂亮。
一路抱着猫儿经过御花园时,恰巧和郑贤妃遇到。
两人直面而来,陈婠便随口问,“贤妃娘娘步履急匆,可是要去正阳宫探视陛下?”
郑贤妃每每瞧见陈婠,皆是没有好脸色的,尽管陈婠也猜不透,两人素无瓜葛,不知何时结了怨恨。
“本宫没有陈妃的雅兴,还有闲心逗猫玩。”
陈婠柔柔一笑,便侧过身子,不再争辩。
但心下已然生疑,郑贤妃,分明是从北面过来,而她的宫殿在南面。
☆、第34章倒凤颠鸾浴重生
陈婠步履轻盈,米分荷色的穿纱百褶裙随风摆荡,从御花园中悠悠然而过,时不时将猫儿放在草丛里。
路过的宫女多驻足瞧上一眼,露出几分艳羡的神色。
如今皇上几时撒手一去,只怕这东宫的陈妃小主很快就要高升了。
当真是有不俗的姿色。
“玉瓷,慢些跑。”陈婠放缓脚步,任由猫儿沿着小路,一直往北去。
昨儿晚上,她已经教安平偷偷去了北宫一趟,将玉瓷喜欢的鱼米分沿途洒了。
果然,不负所望,陈婠一面绞着帕子追赶,玉瓷一面上蹿下跳直奔北宫。
从前来时,北宫还有小黄门不认得陈婠,可经过元日家宴,六宫之中,还有谁不知道陈妃的名字?
替陛下饮了毒,得太子垂怜,还特赦带出东宫巡游,条条开了先例。
一时成为宫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时,有些有眼见儿的奴婢们已经过来要帮陈婠捉猫儿,陈婠只道,“玉瓷不惯生人靠近,旁人插手只会激了它去。”
众人便不好插手,若真弄丢了猫儿,只怕太子殿下会迁怒自家。
加之卫尉营如今属陈棠总管,看在他是陈妃亲长兄的份上,也不便多管。
如此,陈婠竟然难得顺利地入了北宫地界。
北宫北临御马场,西邻冷宫翠霞宫,从位置上来讲,是连通皇城内苑和天微山行宫的走廊。
但从风水上而看,却不是个吉祥之地,且不说冷宫里怨气冲天,只是前朝几代居住在北宫的妃子皆不得宠,后来便改为宴客之地,皇亲国戚入宫可以暂居此地。
但如今,北宫空荡荡的,分别有三处宫舍守卫森严。
从青瓦百强的漏窗看进去,卫尉多在外围守着。
安王封沈,囚禁于翠微殿,其余两王分别在东侧的偏殿。
可见封禛对于安王的忌惮和痛恨。
陈婠微微驻足,心下几番权衡,今日为救舅舅,她已经将自己和太子的关系置于风口浪尖儿之上,只怕,很难回头了。
但她仍是坚定地迈出了脚步,当日太子承诺过,即便她日后犯下错误,不可祸及家人。
她伸手一脱,玉瓷便轻巧地跃进了高墙的庭院内。
陈婠站在墙角下,温婉的面容上满是焦急,“有没有人在?”
她喊了几声,当即有小宫女跑了过来,一见是陈妃,自然十分客气恭敬。
陈婠似乎没功夫和她们细说,便过去翠微殿门前找守卫说话。
“玉瓷怕生,你们谁也别动,若激着了,还不知怎样的…”陈婠本就生的温柔非常,这一蹙眉,当真是我见犹怜的样子,那禁宫守卫不必小黄门,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怎禁得住陈婠这一来二去。
最后只嘱咐了一句,“小主尽快出来,别叫臣下们为难。”
陈婠感激地点点头,提着裙子便迈了进去。
翠微宫院落宽敞,几株银杏树还未发芽,潇潇落木。
但见院中一把太师椅上,静静地坐了个陌生男子,褪去华服,只是寻常的绸衫,淡淡的青灰色,正在闭目养神。
她仔细确认了此人的确是安王封沈,便将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却说安王听见外头窸窸窣窣动静,过了会儿,微微张开眼,便见一方米分荷色的衣摆从银杏树下飘了过去。
他复又闭上,自己已是笼中之鸟,身外之事又有何干?
只听那女子的声音一声声唤着玉瓷、玉瓷,似在找什么东西。
他便转头问向宫女,“什么人会来此处寻人?当真是糊涂。”
小宫女如实作答,“奴婢听说是东宫里的小主,她的宠物猫儿跳进了王爷您的院子里,这会子都在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