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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可塑性相当强的女人,似乎无论走什么样的风格和路线,都能独树一帜,自成特色。
人无完人,这句话是珀西从小就懂得的道理,不过在面对苏雨,他仍旧难以释怀。多可惜,苏雨无论是容貌、气质,甚至能力和智慧,在女性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可偏偏,在她被麦吉尔大学录取没多久就遇到突变,成为了一个永远都弥补不了自身缺陷的人。
珀西承认,自己对苏雨说过许多谎话,可有一句,却是发自肺腑的。
“我当年说不定真的会爱上你,如果你的手没有……”
可是,他除了感到遗憾和可惜,又能怎样呢?
“莎琳,我听说你和周越泽婚事退掉了?”珀西问道,一双蔚蓝色的眸子里闪着莫名的光。
苏雨闻言终于回过头来,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珀西,淡淡笑道:“是啊,要不我们俩在一起吧?你不是说你爱我吗?”
珀西不知怎心底一凉,下意识地避开了苏雨的那双眼睛。
苏雨讲的是美式英语,发音标准,声音酥软动听,说那句话的时候态度不像是开玩笑,但也不算认真。她明明说得那般风轻云淡,却分明又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珀西忽然有些害怕眼前的这个女人,这是他认识苏雨以来,第一次对她产生了这种感觉。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总觉得在苏雨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他并不熟悉,却一直让他有些忌惮的周越泽的影子。
是不是两个人相处太久了,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对方的影响?珀西发觉,苏雨自从和周越泽在一起后,整个人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那样的变化竟然会让他感到害怕?
“莎琳,你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珀西怎么也忍不住问道。
苏雨将珀西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嘴角顿时浮起一丝冷笑。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怀疑珀西一直以来都在制造喜欢她的假象,那么现在,她已经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了。
周越泽说得对,和他在一起,她都变聪明了,所以才能在珀西猛烈的追求攻势下,仍能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
和周越泽在一起的那个晚上,苏雨并没有欺骗周越泽,珀西真的在前不久和她求过婚,过程相当浪漫美好,显然是他精心策划良久的,不可谓不用心。然而她那天会愿意将自己交给周越泽,却不是因为珀西,不是因为她对周越泽说的那个理由,而是因为那天周子诺告诉她,吴轶炀的底子,不怎么干净。
方才她的母亲有来过房间安慰她,无非就是让她体谅她的爷爷,说或许她无法理解她的爷爷,但她的爷爷那一代总会将誓言看得特别重,尤其是那誓言还是对着自己的父亲,在自己的父亲临终前发的。
自己母亲的意图,苏雨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母亲和她的爷爷向来不对盘,会来开导她,压根就不是为了缓解她和她爷爷之间的关系,而是在劝她,千万不要违背她爷爷的命令。
其实苏雨在苏家的地位很微妙的,她的母亲卢漫涓在娘家是不受宠且受到排挤的,不然也不会被安排嫁给她父亲这样不学无术的男人。至于她的父亲,她的爷爷对他的评价是太过平庸,自然也没有多喜欢这个儿子。
至于她自己,实际上苏雨也没抱多大的期望。
或许因为苏雨和他的父亲并不像,从小就勤奋刻苦,成绩优异,这一点深得苏老爷子喜欢,可是纵使如此,在她被歹徒绑架时,她的爷爷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拿出钱来赎她。
在苏雨被救回来的时候,她的母亲卢漫涓看着她已经不完整的左手,哭得昏天黑地。当时,苏雨的父亲苏弘文一直试图阻止妻子说太多话,但卢漫涓还是一意孤行,势必要将苏老爷子的嘴脸揭露出来。
卢漫涓撕心裂肺地告诉苏雨:“我和你爷爷说,赎金我的嫁妆可以出一点,你爷爷是这么回我的,‘你知道不知道我给你们卢家的聘金有多少?你以为那嫁妆是你的?’”
这就是卢漫涓至今都和苏老爷子不怎么对盘的原因。
苏雨当时还无法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整个人精神恍惚,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所以在听到她母亲告诉她这么残忍的真相时,她除了心再次刺痛了一下,也没有太多感觉了。
豪门世家之间的利益链总是错综复杂的,苏雨知道假若她执意要违背她爷爷的意愿,她的父母从此在苏家的处境将会如履薄冰,尤其是她的父亲,离开了苏家,他就绝对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
她的爷爷说得对,她不会为了周越泽违背他的命令,周越泽也不会为了她与吴轶炀断绝关系。因为人在这个世界上需要顾及的东西总是太多太多,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至于她是不是爱上了周越泽……
“珀西先生,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装作对我情有独钟?如果是看上我的家世,那么在两年前你就可以这么做,但你没有。我实在想不出,你这么做可以得到什么好处。”苏雨没有回答珀西的问题,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不知道她爱不爱周越泽,但是她知道周越泽是爱她的,她知道自己和他在一起时,是轻松的。
当人在极度压抑的状态下,总会变得比平时犀利刻薄。苏雨的一席话令珀西几乎有些不可置信。他发现女人真是令人难懂的生物,即使他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用中国人的一句名言来讲,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摘花花不开”。
两年前,他明明本本分分地开导苏雨,带着她重新振作起来,她却误以为他喜欢她;两年后,他向她直白地示爱,展开各种浪漫的追求攻势,她偏偏又不相信他喜欢她。
苏雨冷冷扫了一眼珀西费解的表情,漫不经心道:“我又没有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两年前你不爱我,两年后我又凭什么让你爱上。”
“珀西,你从来没有对我真诚过,以前是,现在也是!”说到后面,苏雨都有些激动起来了,似乎是在为自己为珀西付出的真心而感到不值。
珀西感觉自己身上的伪装几乎要被苏雨的这句话撕碎,脸色难以自控地变了又变。
珀西承认,自己是个非常自私的人,他在做每一件事,都会思考自己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如若自己的利益与他人的利益有什么冲突,他会牺牲的,必将是他人的利益。
“苏小姐。”
就在珀西在苏雨平淡却又凌厉的逼视下要溃不成军时,一直伺候苏雨的菲佣站在门口说道:“周子诺先生来找你了。”
苏雨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团。
苏雨不想见到周子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她又不想违背。拿过床头的外套披上,她走下楼时,看见周子诺坐在她家的沙发上,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
周子诺一看就知道是个自小养尊处优的人,他的打扮无时无刻不光鲜亮丽,并且精致讲究到了每一个细节。苏雨知道,恐怕他西装上的一粒扣子,都可能是普通人花一个月工资也买不起的。
苏雨强压下内心对周子诺的一阵反感,坐到了他的对面。
“今晚想吃什么?”周子诺放下手上的报纸,笑着问苏雨道。
“我和周越泽什么事都做过了。”苏雨开门见山道。
有人说,女人就像一次性筷子,为了一个男人张开双腿之后,就和已经被人使用过的一次性筷子一样,不会有第二个人再愿意用它。
没想到周子诺闻言却开怀大笑起来,几乎有些温柔宠溺地望着苏雨开口道:“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天真?我只能说,如果你和他什么事都没做过,你会在我的心里更加完美……不过,不知道你们是否有采取措施?毕竟我再大方,也没大方到像周越泽他父亲一样,替别人养儿子。”
周子诺从来就不担心苏雨会和周越泽一起离家出走,因为他们都已经过了那种能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年纪。并不是所有最终听从父母安排,接受政治婚姻的富家公子或是千金都是因为过不了贫穷的生活才屈服于现实的,这世上往往亲情比爱情还要令人难以割舍。
☆、第五十七章
“哈哈,越泽可别怪叔叔我后来没有联系你,谁叫你父亲那时找我,说对你的项目感兴趣呢?你父亲曾经帮过我一个大忙,我自然得卖给他一个面子不是。”高立文说完举着酒杯同吴轶炀默契地碰了碰,两人为了表示对彼此的重视,皆是一饮而尽。
周越泽笑笑,望着高立文满面油光的脸,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晚辈自然不会,我父亲常和我说起您,说您十分有经商手腕,让我有机会得多多向您学习学习。”
吴轶炀微不可察地扫了周越泽一眼,见这小子将情绪掩饰得很好,除了他这个作父亲的能看出此时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外,而且一席话也算说得漂亮,将高立文哄得笑起来一张肥嘟嘟的脸都布满了褶皱。
周越泽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明星。此时他虽然十分有礼貌地注视着高立文,但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苏雨当时挽着他的胳膊,向高立文引见他时的情景。那时候他还在想,自己要用一辈子去报答她……
是的,这位高立文先生,就是苏雨当初介绍周越泽认识的煤老板。周越泽还记得,那天过后,苏雨一直念叨着,这高立文怎么会没有联系他,就算对他的智能机器人不感兴趣,也理应要卖她爷爷面子,约他出来做做样子啊?
眼前似乎又出现苏雨当时一边吃饭,一边自言自语的模样,真的甚是可爱,周越泽不由扬起嘴角,但那翘起的弧度却又立刻垮了下去,一双黑眸也愈发冰冷起来。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虎父无犬子……”高立文自是被周越泽夸得心情十分愉悦,礼尚往来,他也开始对着吴轶炀夸奖起周越泽来。“你这儿子模样可真不是一般的俊,关键是头脑还好,会研发机器人,这可真是不得了……”他顿了顿,接着稍稍观察了下吴轶炀的表情,见他心情貌似也不错,遂忍不住开玩笑道:“别说,当时我还真想歪,以为你这家伙有什么癖好……”
高立文口中的癖好,一般人都听得出是指“龙阳之好”,看来他和吴轶炀的关系很不错,所以才会同他开这样的玩笑。
吴轶炀闻言也笑了,淡淡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吴轶炀的这一句解释,似是有些自嘲。曾经沧海难为水,遇见了林毓心,所有的女人对他来说就不再是女人了。
“还别说,越泽的模样这般俊俏,想必他的母亲是天姿国色吧?你这家伙可真是艳福不浅!”高立文一脸好奇道。
吴轶炀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仿若是幸福的笑,倒将高立文给看呆了,不由打趣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在商场上向来无情且不折手段的男人,竟然也是个情种。
不久后又有一些人过来向高立文和吴轶炀敬酒,吴轶炀和高立文彼此举杯点头示意了下,就分开招呼各自的朋友去了。
这是在周老爷子的生日寿辰上,吴轶炀和周越泽也在受邀之列。
人总是复杂的,周老爷子虽然一直怀疑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的死与林毓心有关,甚至对林毓心恨之入骨,但他是商人,不会和钱过不去。吴氏近年来发展速度迅猛,同它合作,能够获得很大的利益,况且他周氏若是不与吴氏合作,就会有其他的竞争企业与吴氏合作,到时他周氏只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们周家根基再稳,实力再雄厚,也必须要提防后来居上。这就是商场,没有永远的赢家,残酷,却又很公平。
苏雨在踏入宴会大厅的时候,一眼就瞧见被人群包围的周越泽。她双眸低垂,挺为周越泽高兴的。如今他是吴轶炀的儿子,比起是她苏氏的女婿,身份可还要尊贵许多,想要恭维讨好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没多久泊好车的周子诺也走进会场,站在苏雨身旁用不冷不热的口吻说道:“不是让你和珀西一起在门口先等我吗?怎么自己先进来了?”
苏雨的身子下意识地朝与周子诺的相反的一边挪了挪,没有回答。
而站在苏雨旁边的珀西,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天苏雨对他说,珀西,你从来没有对我真诚过,以前是,现在也是。她的声音很冰冷,眼神却比声音还要冷上几分,看得他生生感到一阵愧疚。
珀西想,自己这辈子伤得最深的人,恐怕就是苏雨了,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顾忌过她的感受。
周老爷子的寿宴,本没有珀西什么事儿,可偏偏,在周子诺来接苏雨的时候,苏雨不咸不淡地提议,让珀西代表她们家的人出席。
苏家与周家素来有大生意上的往来,周老爷子邀请的苏家的人中,自是不只苏老爷子一人,卢漫涓和苏宏文也在应邀之列。而苏雨这个提议,作为半个东道主,周老爷子的儿子周子诺,自是碍于面子,只能也向珀西发出热情的邀请。
周子诺肯定并不欢迎珀西,不过他越来越发现苏雨很有趣。说实话,在苏雨提出这个建议时,向来面不改色地他足足愣了好几秒。
苏雨和珀西之间的情感纠葛,周子诺略有耳闻,他清楚苏雨曾经爱珀西爱得死去活来,他真的没想到苏雨不仅不躲着珀西,还很愿意和他相处。
或者说,她是不想和他相处?周子诺忍不住笑了,对自己给苏雨带来的还算深刻的影响感到很满意。
珀西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但心里却苦不堪言。当苏雨让他和她一起去参加苏老爷子的寿宴时,他明明不想去,却不知怎的不忍拒绝苏雨的要求,难不成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很抱歉,想要补偿她么?
苏雨接过侍者递来葡萄酒,想了想,还是换成了果汁。她仰起头狠狠灌了一口,才惊觉一道锋利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
她望过去,看见周越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边,一双黑眸冷若冰霜。她不知道他已经看了自己多久,只能逃避般的躲开他的目光,望着玻璃杯中的橘黄色液体发呆。
苏雨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虚,就好像自己背叛了周越泽似的。
可她其实没有……
苏雨的心里很压抑,周越泽始终没有移开的迫人的视线,几乎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五分钟。”吴轶炀兴许是已经忍到极限了,终于在打发走所有来敬酒的人之后,沉着脸来走近周越泽的身旁,在他的耳畔冷冷地警告道:“你还能再给我没出息点吗?苏家那丫头出现了五分钟,你就盯了她五分钟,你不看她一眼会死是么?”
说到后面,吴轶炀几乎都咬牙切齿了。“你是想让所有人都八卦一下你和她是吗?”
周越泽的脸色黑得如同外面的夜幕,一副厌怏怏的样子。他又盯了苏雨若干秒后,才终是收回视线,盯着杯中猩红的液体,目光幽深。
多可笑,前几天他们还在床、上耳鬓厮磨,今天却要形同陌路……
这个圈子就那么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总是会有人发现蛛丝马迹。
周家刚认祖归宗不久的长孙周越泽,到头来竟是吴氏的老总吴轶炀的儿子,这本就是爆炸性新闻,几乎让周氏成了圈子里茶余饭后的笑料,所有人都关注着周吴两家,而身为舆论主角的周越泽,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因此当他的未婚妻苏雨没有同他一起参加寿宴,反倒是同周老爷子的儿子周子诺一起出席时,纵使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外国男人,但仍是能引发大家的不少猜测。
有些人对苏家比较了解,自然联想到了吴轶炀曾经底子并不干净……
苏雨故意到没有人的楼梯口透气,在那里站了很久。她以为周越泽会发现并出来找她,但昏暗的楼道里一直没有第二个人经过。她终是失望地一个人离开了,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
“不管怎样,苏雨和周越泽已经分开了,周先生,你也是时候履行你对我承诺了。”
等到苏雨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时,珀西皱眉盯着一副漫不经心的周子诺,说道。
周子诺的眼睛还望着苏雨消失的方向,不以为然道:“珀西先生,你真会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苏雨会和周越泽分开,是拖他父亲吴轶炀的福,与你又有何干?”
珀西的脸色顿时一阵青白交替,如若不是对周子诺有些忌惮,他真恨不得要狠狠揍这个男人一拳。“如果不是有我的干扰,苏雨说不定早和周越泽在一起了,两人甚至还可能已经有了孩子,你觉得那样苏老爷子还会取消婚约吗?”
周子诺冷笑,心想以他对苏老爷子的了解,苏老爷子并不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接受吴轶炀这样的亲家,那么最后苏雨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么就是打掉孩子,要么就是成为单亲妈妈。
况且——
“珀西先生,有一点你要搞清楚,假如你真的对周越泽构成了威胁,你以为周越泽那小子会让你安然无恙到现在吗?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至始至终,就没能对苏雨造成的太大的影响?”周子诺毫不留情地说道。
珀西的心底立刻窜起了一股怒火。如果不是周子诺来找他,说能为他实现愿望,他怎么会去追求苏雨,怎么会去装作喜欢苏雨,装得连他自己都差点要相信了?
周子诺不屑地扫了一眼怒发冲冠的珀西,心想,他看上的女人果然还算不笨,没有被这家伙的把戏给骗了。只是他对这丫头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珀西这样的男人她当初究竟是怎么看上的?自私自利也就算了,还无勇无谋,幼稚得可笑至极。